二人出了書房,發現駱秋涼還在大廳坐着,神態自若,根本不像剛剛哭過的樣子。
蕭琴怕她又拉着自己說仙樂教的事情,便對尚意道:“那我先去休息了,明早見。”
尚意點點頭,對流美道:“阿美,你給蕭姑娘安排房間住下。”
駱秋涼見流美和蕭琴二人離開,便起身道:“那丫頭要你去盜什麼墓?”
尚意道:“這個我不能說,爲客人保守秘密是做這行的基本。”
駱秋涼白了他一眼,“那你至少告訴我去哪裡吧?”
“去蘇州。”
“蘇州?你剛從那回來,又要去……蘇州好遠,也不知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尚意聽出駱秋涼語氣中的不捨,柔聲道:“最多就一個月,下個月十五是蕭姑娘母親的忌日,她要趕在這之前回到洛陽。而蘇州的事情一辦完,我就會快馬加鞭趕回來。”
駱秋涼輕嘆了口氣,問道:“你們何時啓程?”
尚意道:“明天一早就走。”
駱秋涼一臉不悅,“這麼急?那個死丫頭……我回去了!”說完便向門口走去。
尚意連忙將她拉住,道:“你就這樣回去了?我明天可就走了。”
駱秋涼沒有甩開尚意的手,只是背對着他,酸酸地道:“你去陪你的蕭姑娘好了,拉着我幹嘛。”
尚意走到駱秋涼面前,微微一笑,輕聲道:“她不是我的蕭姑娘,人家心裡有掛念的人。而且,接下來的一個月我都會陪着她,所以今晚我想陪着你。”
駱秋涼臉上一紅,用手指在尚意胸口輕輕一戳,嗔道:“誰要陪你……”
尚意一把抓住了她挑逗的手指。
駱秋涼不去看尚意,身子輕輕倚在門口的柱子上,仰望夜空,喃喃道:“下個月十五,豈不是中秋節了,她娘居然死在了中秋……”
尚意見駱秋涼臉上有一絲悲涼之意,疑惑道:“你跟蕭姑娘的娘很熟嗎?”
駱秋涼沒有回答,而是正色道:“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無論如何,都要將她安全帶回。”
“帶回?是帶回太原?”
駱秋涼點頭道:“不錯,帶回太原城。”
尚意道:“不用你說,我自會保她安全。只是她若不願回來,我也不能逼她呀。”
駱秋涼緊握尚意的手,道:“答應我,否則……我就去洛陽親自把她帶回來。”
尚意見駱秋涼態度堅決,嘆了口氣,道:“好吧,我儘量勸說她。但你能不能告訴我,爲何對她如此執着?”
駱秋涼垂首道:“因爲只有她才能讓我回家。”
尚意一臉苦澀,“你果然還是要離開嗎?”
駱秋涼不敢看尚意的表情,她知道,他一定很心痛。
“我……嚶……”
尚意忽然托起駱秋涼的下巴,用嘴巴封住了駱秋涼的嘴,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
駱秋涼能感受到,今日的尚意有些粗暴,他雙臂環抱,將自己的身子緊緊抵在柱子上,有些透不過氣來。
一番深情的熱吻。
忽然間,一聲驚歎在尚意身後響起,讓二人不得不停了下來。
“我……我不是故意打擾你們的。”
尚意回頭,發現蕭琴站在不遠處,臉比駱秋涼還要紅。
尚意尷尬一笑,問道:“有事嗎?”
“我……只是想跟你說一聲,因爲時間很緊,我們明天還是別坐馬車了,一起騎馬。”蕭琴紅着臉,又說了句“我耳朵很靈,你們最好小點聲”,便飛一般地消失在二人面前。
駱秋涼不禁低聲笑罵:“死丫頭,居然敢取笑我。”
她拉起尚意的手,踮起腳在他耳邊輕聲道:“今晚去我那。”
媚眼如絲,百般嬌羞。
***
次日清晨,尚意從秋風館歸來,命流美牽了兩匹快馬,準備好一大包工具,便與蕭琴一同上路。
辰時一刻,來到城門口,二人在此停留了片刻。
等了一刻鐘,蕭琴本以爲會等到遊驚魂或是他手下的人,卻沒想到等來的是駱秋涼。
她騎着馬匆匆趕來,背上還揹着一件東西。
“還好趕上了。”駱秋涼下了馬,深深喘了幾口氣,對蕭琴道:“丫頭,你下來。”
蕭琴不解,“有什麼事?”
“你下馬過來,我纔跟你說。”
蕭琴不知駱秋涼有何心思,但想到馬上就要離開了,便聽她一回,下了馬來到駱秋涼身邊。
駱秋涼將身後的東西解了下來,道:“猜猜這是什麼。”
蕭琴見此物方方長長的形狀,再熟悉不過了,有些驚喜道:“這是琴?”
駱秋涼將東西交給蕭琴,笑道:“打開看看。”
蕭琴小心翼翼地將外面的灰色麻布揭開,裡面竟是一張黑漆桐木琴。琴身薄輕,鹿角灰胎,蛇腹間流水斷,一看便知是有年頭的古琴。翻看琴背,只見龍池上方用小篆刻着“玉壺冰”三字。
蕭琴又驚又喜,“這琴?……”
“我雖不精於琴,但也知道這是南宋名琴‘玉壺冰’。你的琴既然落在了追魂莊,就先把它拿去用吧。”
蕭琴自然是知道“玉壺冰”琴的名氣,她復看琴背,只見龍池內朱書腹款兩行,右“宋紹興二年”,左“公路金遠制”,果真與傳說中一樣。
“這是你從何處得來?可是真的?”
“這自然是真的,你難道懷疑你孃的眼光嗎?”
“我娘?”
“這是你娘生前所用琴之一,她沒有帶走,一直留在仙樂教。昨夜……我半夜睡不着,便出門聯絡了琬兒,讓她一早把琴帶了出來。”
駱秋涼不禁紅着臉向尚意瞟了一眼,她昨晚趁尚意睡下,偷偷溜出去找蘇風琬,直至回房,尚意還在熟睡。
蕭琴卻沒有注意到駱秋涼臉色的變化,心思全在琴上。她輕撫琴身,一臉讚歎、愛惜,用指輕釦琴背,聲鬆而有迴響;信手按彈,音色鬆脆響亮,好不喜歡。
駱秋涼見她一臉歡喜的樣子,撇嘴道:“瞧你一臉開心,對我就不會這麼笑。”
蕭琴有些不好意思,低頭羞澀道:“謝謝師姐。”她好生將琴包好,系在後背,小聲道:“我儘量早些回來……”
“你說什麼?”
蕭琴沒有再說什麼,她聽到身後尚意走來,便衝駱秋涼淡淡一笑,轉身離開上了馬。她知道,二人一定還想說些道別的話,自己不便打擾。
“你怎麼來了?”尚意有些好奇。
駱秋涼幫他隨意整理了一下衣衫,道:“沒什麼,就囑咐你一句,好好照顧她。”
尚意無奈地嘆了口氣,“你的心可真大。”
***
尚意與蕭琴快馬加鞭,一路南行。不出十日,便到了蘇州城郊。尚意在城外換了一駕馬車,以便二人夜晚時休息。
蕭琴有些不解。
“爲何不去住客棧?而且你的兩個師弟都在城裡,要不要跟他們打個招呼?”
尚意一聽“師弟”兩個字,便警覺起來。
“你怎麼又提疏野和玄遠?你跟他們很熟嗎?”
蕭琴搖了搖頭,道:“不熟。不過你盜墓如此厲害,你的師弟們可知道?”
尚意一時語噎,過了半天才道:“你要是想讓我順利盜墓,就別再提他們了……我們先去墓園查探一下,摸清地形,晚上再行動。”
蕭琴不再說其他,和尚意一起將馬車停在樹林的隱蔽之處,便向南宮家的墓園而行。
距上次離別已經有一個月多的時間了。再次看到南宮家的墓園,蕭琴的心依舊在顫抖。悲傷之餘,她發現如今的墓園竟和之前有些不同。儘管她對墓陣並不瞭解,但也看得出墓碑的位置發生了改變。
墓園呈圓形,中心有四塊墓碑呈“口”字排列,上面均書“南宮壬癸”。外面圍着三圈墓碑,按八卦陣圖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八個爻象排列,墓碑大小、長短不一。
整個墓園數下來,一共有四十塊墓碑。這其中,刻着“南宮乙”的墓碑就有四塊,分散在不同的方位。
尚意繞着墓園轉了數圈,在正南方向停了下來,雙手叉腰,正色道:“我以前從未打過南宮家墓園的主意,看這八卦墓陣,還真得好好研究一番。四塊南宮乙的墓碑,一塊位於“乾”位中間,一塊在“坤”位右上,一塊在“離”位下方,還有一塊在“巽”位中間,我暫時看不出有何門道。”
蕭琴站在他身旁,道:“其實墓碑的位置,和我上次離開時並不一樣。”
尚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剛入土的南宮乙應該是一塊新墓,只是蘇州雨水太多,這四個墓碑周圍的泥土看起來都很新。如果能夠進去摸一摸、聞一聞就好了。南方土薄石多水位高,不易挖墓。不過這既是明墓,應當方便些。”
蕭琴道:“裡面機關重重,恐怕很難進去。”
尚意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頭,扔向乾位的南宮乙墓碑,哪知石頭剛進墓園,便聽“嗖”的一聲,一枚短箭從地下射了出來。
蕭琴見暗器向這邊飛來,立即拔劍將其打落。二人都不禁向後退了一步。
尚意吁了口氣,拍着胸口道:“好險!南宮家的人也忒陰險,如此危險的墳墓,也不在一旁立一塊牌子警示。若是旁人誤闖了墓園,那可如何是好。”
蕭琴心道:“一般人看到墓園,還不躲得遠遠的,又怎會誤闖。也就是你這種盜墓的人才會接近吧。”
尚意又向墓園裡扔了幾顆小石子,發現有些地方會飛出暗器,但有些地方卻沒有動靜。試了十幾次,似乎摸到了些門道。但沒多久又覺不對,繞着墓園又轉了兩圈,最後索性坐在地上畫起了八卦圖。
蕭琴見尚意研究得認真,便不去打擾,在一旁的一棵柳樹下坐下,盯着一塊南宮乙的墓碑發呆。
“他真的就埋在這裡嗎?如果等下尚意真的將他的骨灰拿到自己眼前,那該如何是好?……其實早該死心的,爲何會忍不住來打擾他呢?”
蕭琴手中握着遊驚魂的那把追魂劍,忽然想起了與上官靈鈺的半年之約。
“是了,靈鈺與他是同門,下個月見到靈鈺,可以問問靈鈺關於他的事情。不過靈鈺從未跟我提過南宮乙,這又是爲何呢?”
一陣胡思亂想,蕭琴忽然覺得有些心煩。
“死掉的人還真是過分,你可知活着的人念你有多難過?”
她看着尚意思考的背影,一陣迷糊,睏意來襲。
不知過了多久,蕭琴覺得有人在搖晃她的肩膀。
“醒醒,蕭姑娘……”
“君意?”
“是我!是尚意!”
蕭琴猛地睜開眼睛,見尚意正一臉興奮地看着自己。
“夢到他了?”
蕭琴臉上一紅,揉了揉眼睛,道:“你研究得怎麼樣了?”
尚意得意一笑,道:“雖然花費了一點時間,卻也沒有難倒我。我們先回馬車,等天黑了,拿上工具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