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琴被推至一旁,定了定神,卻見是對面的青衣公子及時救護。
蕭琴頓時安心,此人正是喬裝出教後,打扮成世家公子模樣的南宮乙。
席間衆人此時才意識到屋裡的刀光劍影,但一半的客人都是不懂武功的商賈老闆,所以屋內瞬間一團騷亂。
駱秋涼和肖墨立即反應,連忙同紅袖一起安撫客人。
遊驚魂也起身離席,執劍站在一旁觀察情況。
在確認屋裡的敵人只有侍劍一人後,蕭琴便欲向紅袖借劍上前相助。但還未找見紅袖,卻聽得兩側窗戶一陣破裂之聲。
頃刻之間,二十餘個執劍的黑衣人破窗而入,攪翻宴席。
屋內驚呼聲瞬間此起彼伏,會武之人都抄起傢伙與黑衣人打鬥起來,不會武功的人只有四處逃竄。
肖墨臨危不亂,冷靜地安排教中弟子掩護客人離開房間,逃往安全之所。
蕭琴、駱秋涼和追魂莊三人分別與敵人打鬥起來。
這些黑衣人個個武功不俗,出手凌厲狠辣,像是訓練有素的殺手一般。不過他們似乎對席間的客人並不感興趣,凡是逃出房間的人,都不去追殺。他們的目標很明確——仙樂教和追魂莊。
沒多久,房中人已撤出大半。肖墨見有蕭琴、駱秋涼二人坐鎮對敵,便帶着其餘姑娘離開房間,去館外、屋頂查看是否還有敵人埋伏。
跟着肖墨一同離開的還有一直對她頗爲注目的素衣公子。
此時,房中只剩下蕭琴、駱秋涼和獨幽,追魂莊三人、南宮乙,還有那書生打扮的年輕人。屋內衆人都認得他,正是魏摩崖的大弟子尚意。至於他爲何在此,就只有駱秋涼知道了。
駱秋涼命獨幽奏起魔琴曲助陣。
游龍館的酒中都含有些許寧神丸的成分,爲的就是怕一旦出現意外情況,會武功的客人們即便在魔樂中對敵也不會吃虧。但破窗而入的黑衣人並未飲酒,在魔樂之中運功動武,氣息逐漸紊亂,不似開始那般駭人。
但他們人多勢衆,蕭琴怕獨幽奏琴受到干擾,便在她身邊守護,並觀察屋中的戰況。
只見頃刻間,駱秋涼便擊倒兩名黑衣人。追魂莊三人被五六個黑衣人圍攻,倒也沒落下風。南宮乙專心對付同樣喝了酒不受魔樂侵擾的侍劍,本已佔上風,卻又要分心對付另外幾個前來干擾的黑衣人。尚意欲上前幫忙,自己卻也被幾個黑衣人纏住。
不到十個人對付二十幾個黑衣人,儘管他們多半武藝超羣,但一時半會無法將這些人全部拿下。
而獨幽的仙樂心法並不算深厚,很難同時牽制住這麼多人。一段琴曲過後,明顯有些力不從心。
蕭琴見狀,便對獨幽道:“換我奏曲,你來護我。”
獨幽雖然有些不情願,但心知自己撐不了多久,便將琴交給了蕭琴。
蕭琴知道這些人顯然是有預謀的埋伏和突襲,雖不明來路,但也不打算手下留情,起手便是一曲《琴瑟和鳴》。此曲比之《嘔血咒》舒緩溫和許多,雖激不起五臟六腑的翻騰之感,卻更加攝人心魂,無論是歡喜還是哀傷的曲調,都有着極大的魔力,會讓運功之人陷入幻境,不可自拔。
果然,蕭琴的奏曲讓黑衣人的動作都放緩了許多。隨着魔樂越發悽哀,有些人甚至眼前出現了幻像,分辨不出自己所攻擊的對象。
儘管在一瞬間扭轉了戰局,但沒多久,這曲《琴瑟和鳴》又帶來了另外一個問題——過於強勁的魔樂之力讓飲酒之人也受到了影響。酒中寧神丸的分量只能抵禦獨幽的琴聲,卻受不了蕭琴的這曲《琴瑟和鳴》。
蕭琴專心奏樂,並沒有察覺出問題,但駱秋涼卻看出來,如果她再這樣繼續奏下去,敵我兩方都受不了,最終很可能兩敗俱傷。
駱秋涼放倒一個黑衣人後,大聲喝道:“琴兒,換我吹笛。”
蕭琴雖然聽到了駱秋涼的聲音,但她的手指似乎被琴絃吸住了一般,根本停不下來。
此時,就連南宮乙和遊驚魂都有些受不住琴聲的蠱惑,劍招開始變得疲軟。
雙方都陷入“無力之戰”,雖說駱秋涼沒有收到絲毫影響,再過些時候,僅憑她一人之力就能將屋內所有人都解決掉,但她必須要讓蕭琴停下來,因爲她聽得出這琴聲魔力雖大,卻不順暢,哀傷之中夾雜着生澀與掙扎,恐怕真正被困住的人是蕭琴。
擺脫了眼前兩個黑衣人,駱秋涼搶到蕭琴身邊,輕晃她的肩膀道:“琴兒,停下來。”
蕭琴雙目緊閉,臉色清寒,眼下竟有兩道淚痕,看起來很是痛苦。但即便如此,她的雙手依舊在琴絃上有節奏地律動。
這與她第一次彈奏《琴瑟和鳴》時的狀態完全不一樣,竟有些走火入魔。
幾日前在名樂臺,蕭琴只需靜心應對同門的師姐妹,而此時她需要牽制二十幾個旁門的高手。駱秋涼猜想以蕭琴目前的功力,尚不足以自如地駕馭如此高深的仙樂心法。
駱秋涼叫了幾聲都沒有用,她決定用外力強行讓蕭琴停下來。她運功至雙掌,抵於蕭琴的後背。
駱秋涼本想將內力輸入蕭琴體內,幫她一起抵禦魔樂的侵蝕,怎料真氣剛剛接觸蕭琴的身子,便被蕭琴體內傳來的一股寒氣震得身子一顫。
駱秋涼不得不立刻撤掌。雖然她內功深厚,但與蕭琴一樣同屬陰柔之力,二者相互排斥,很容易反被其傷。
她需要一個純陽之力。
擡頭尋到南宮乙,見他與侍劍已佔上風,駱秋涼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叫道:“二公子,快來救琴兒!”
只差兩招。
只差兩招南宮乙就能將侍劍制住。
但當他聽到“快來救琴兒”五個字時,沒有片刻猶豫,撤劍飛身至蕭琴身旁。
哪怕讓侍劍逃脫,他也不想蕭琴有任何危險。這是他目睹母親偷襲蕭琴後心裡默默發下的誓言:“只要有我在,絕不再讓琴兒受到一絲傷害。”
“琴兒被魔樂所纏,體內有一股至寒之氣,如不將其驅散,恐怕會走火入魔。”駱秋涼解釋道。
南宮乙將劍放下,二話沒說便運起內功爲蕭琴驅寒。
駱秋涼看着臉色有些發青的南宮乙,眉頭微皺。她知道這樣做很危險,因爲南宮乙不僅要運功爲蕭琴驅寒,還要同時抵於魔樂的侵擾,相當於消耗雙倍的內力。這之後,他恐怕需要調息幾日才能恢復元氣。
“如果此時能再有一個人來幫忙的話……”駱秋涼心裡這樣想着,擡頭向尚意看去,只見他此時正與侍劍相拼,並不佔上風。她又看了眼遊驚魂,尋思片刻,還是作罷。
好在蕭琴並沒有抗拒南宮乙輸她送至體內的真氣,身子逐漸回暖,意識慢慢恢復。微微睜開眼睛,忽覺眼前一片漆黑。
這種感覺真是久違了。
突然間的目不能視讓蕭琴整個身子都僵住了,手懸在半空中一動不動。
魔樂終於停了下來。
駱秋涼舒了口氣,對南宮乙說了句“交給你了”,便退至角落,吹起一曲嗚咽之笛。
黑衣人們還未獲得片刻喘息,又被帶入另一段魔樂之中。
大耗元氣的南宮乙勉強調整了呼吸,便移動至蕭琴身前,輕握她僵住的手,關切道:“琴兒,你感覺怎麼樣?”
淚水從蕭琴目空一切的眼中涌出,劃過她僵住的面孔。
南宮乙一陣慌亂,伸手抹去蕭琴臉上的淚水,急切地喚道:“琴兒,你怎麼了?說句話……”
蕭琴的眼睛沒有一絲眨動,呆滯地說道:“我……又看不見了……”
她忽然想起幾日前在船上,遊驚魂對她說的那句“不出三個月便會徹底失明”。
“爲什麼?離三個月明明還遠着呢……”不知不覺中,她竟將遊驚魂的這句話當真了。
“琴兒,你別胡思亂想,深吸幾口氣,眨一眨眼睛,仔細看着我。”南宮乙扶住蕭琴的雙肩,柔聲安慰道。
蕭琴很聽話地照做了。
她想努力看清眼前之人。
今日的南宮乙恢復了世家公子的打扮,是那樣的英俊迷人。在宴席上,蕭琴一直在迴避他的目光,生怕二人的對視會讓她忍不住臉紅心跳,誤了大事。所以,今天她還沒有仔細看過他。
蕭琴緩緩閉上了眼睛,隔了半天才慢慢睜開,雖然視線有些模糊,但眼前終於恢復了光亮。她拼命地眨了幾下眼睛,終於看清了南宮乙的面孔。
喜極而泣。
蕭琴忍不住伸出雙手去觸摸南宮乙的臉頰,似乎在確認她看到的是真實而非幻像。
“你可嚇死我了!”南宮乙握住蕭琴的手嘆道。
“撤!”
“站住!”
忽然兩聲大喝,將二人的注意力轉移到屋中的戰況。
此時,除了尚意同侍劍還有另外兩個黑衣人揪鬥稍落下風之外,在駱秋涼的笛聲之下,追魂莊三人和獨幽已將黑衣人擊倒大半。
方纔,侍劍眼看要敗,卻不知對手爲何突然撤劍。
他本是有備而來,計劃周密,卻沒想到這裡居然會有計劃外的高手。他自詡劍法無敵,雖在江湖上沒有人聽說過他的名號,但十幾年來也未嘗一敗。不過今日所遇青衣公子,劍法之高令他驚愕。
“這人難道是武當高手?”
他剛這樣猜測,就見青衣公子劍法突變,摸不清門路。
自南宮乙習得師祖所傳“破雲劍”,發現自己不僅多會了一套劍法,就連原先所學武當劍法也精進很多。二者能融會貫通令他如虎添翼,再加上有高人指點,這兩個月劍法突飛猛進,當世少有敵手。
侍劍見他劍招忽快忽慢,變幻無窮,實非己所能破,便起了撤逃之意。而後來接替他的書生明顯稍遜一籌,侍劍眼見同伴一一倒下,此時不走,恐怕會全軍覆沒,便大喝一聲“撤”,賣了個破綻,從破裂的窗子逃走。
尚意大叫一聲“站住”,剛想追出去,南宮乙卻搶在他前身道:“我去,這裡交給你。”
南宮乙有不得不親自追出去的理由,他希望尚意能留下來照顧一下蕭琴。
哪知就在他追出去的同時,一個墨綠色的身影也緊隨其後跟了出去。
蕭琴看的真切,這人便是遊驚魂。
蕭琴知道以南宮乙的武功,對付侍劍應該不成問題,但遊驚魂也跟着追過去,她便有種不妙的感覺。眼見屋內殘局已收拾的差不多,蕭琴遲疑了片刻,便將琴交還給獨幽,從地上拾起一把黑衣人的棄劍,也跟着追了出去。
尚意見狀,本想追上去攔住蕭琴,卻被駱秋涼攔住了。
“還真是麻煩不斷呢。”駱秋涼嘆了口氣,隨即又道:“不過又有好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