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敵人不能大批攻過來,但他們有人質在手,顧妙不得不有所顧慮,轉頭下令道:“速戰速決,記得捉活的!”
片刻後,卻聽碼頭那邊傳來“啊——”的一聲慘叫,聲音尖細。緊接着“撲通”一聲,一個黃影被丟入水中。
“你們再不停手就擒,我們便每隔一刻鐘就殺一個魔女,看看你們還能撐多久!”
又是那個洪亮的聲音。
“怎麼辦?我們不能眼看着姐妹們一個個慘死啊。”楊雲躍上顧妙的船,皺眉說道。
顧妙猶豫了片刻,衝着碼頭高聲道:“枉你們自稱名門正派,居然如此心狠手辣。別忘了,你們也有人在我們手上,你殺我們一人,我便殺你們一雙。”
對面卻傳來“哈哈”一聲大笑,說道:“我們沱水幫從來不是什麼名門正派,此番就是作爲先鋒來找你們魔教的晦氣。你們真的以爲能抓住我們沱水幫的人嗎?”
那邊話音剛落,顧妙忽覺腳下一陣晃動。低頭看去,卻見小船邊緣多了一雙男人的手,扒着船邊猛力一掀,木舟頃刻翻倒。
好在顧妙和楊雲水上功夫極好,二人察覺水下有人,立即輕功一躍,分別跳上旁邊的兩條小船。
但剛剛站定,卻聽周圍一片“啊——”的叫聲,小船上的姑娘們有半數均覺腳下不穩,接連翻船。
原來剛剛被打落水中的沱水幫弟子只是佯裝傷亡,他們潛在水中,待仙樂教衆人以爲十拿九穩、放鬆警惕之時,纔在水下詐屍偷襲。他們先是猛力掀翻木船,緊接着飛出水面,將一把把白色粉末撒向仙樂教衆人。
“是毒鹽!大家小心!”
混在毒鹽之中的,還有從敵船上發來的暗器。原本勝券在握的局面瞬間變得混亂起來,姑娘們接連中毒、中暗器落水,被反殺得措手不及。
顧妙登時方寸大亂,一邊躲避毒鹽,一邊與從水下竄起的沱水幫弟子揪鬥,卻沒有防備旁邊那隻船上射來兩枚飛鏢。等發現時已然晚了,她揮劍斬落一枚,另一枚卻插進了左腿。
顧妙頃刻間下盤不穩,左腿跪在船板之上,渾身一陣痠麻,想來鏢上有毒。瞥見周圍姑娘們也有不少人受了傷,只怕再這樣下去會有更多傷亡,便下令道:“退回岸上!”
姑娘們正準備撤退,忽聽身後傳來一曲鬼魅的笛聲。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似遠在天邊,又似近在耳旁,縈繞周身,聽得人渾身激靈。
沱水幫衆人聽到笛聲,均覺一陣頭痛,紛紛棄戰入水,企圖以水抵禦魔樂。但笛聲穿透力極強,即便是在水下也能感受到耳邊水波震動,笛聲入腦攝魂。
而仙樂教衆瞬間振作了起來,顧妙帶着受了傷的姑娘撐船退向身後大船,未受傷的姑娘在雪月的指揮下,紛紛拔劍追捕水中敵人。
“弓箭手準備!”
顧妙指揮大船向前進發,船上四名弓箭手拉弓待命。行至混戰區,弓箭手對準船邊、水中躲閃的沱水幫弟子,“嗖嗖”幾箭射去,頃刻命中數人。
四周小船上的姑娘圍將上去,把受傷的敵人拖上船制服。不過水中敵人數量不少,其中大多還都是水性極好的沱水幫弟子,沒有辦法一時間全都活捉。
眼看又過了一刻鐘的時間,顧妙擔心碼頭那邊又會有教中的姑娘犧牲,正尋思接下來要如何應對,忽覺鬼魅的笛聲漸漸轉弱,一曲嗚咽的洞簫之聲和入其中,逐漸變強,最終取代了笛聲。
此時,顧妙方覺兩邊河水波瀾漸起,回頭看去,卻是兩艘大船一左一右向這邊駛來。
左手邊船上一黃衣女子昂首立於甲板之端,卻是小狂笛駱秋涼。她身後,綠綺席地而坐,膝上盛琴,手懸其上。再後面站着八名白衣教衆。
而右手邊那艘船以一綠衣女子爲首,正是吹簫的肖墨。她身後是獨幽和另外八名教衆。
兩船分別載着仙樂教的兩大護教,在晨風中凜凜而至。
顧妙心中一喜,打起精神道:“將敵人全部活捉,從速!”
小船之間的混戰尚未停歇,卻聽對岸又傳來那個男人的聲音:“魔教妖人,我數十個數,你們要是還不停手,我就再殺一人!一……二……”
顧妙眉頭一緊,正想發話,只見一條黃影從左邊飄來,輕輕落在一隻小船上,身形舞動,如同鬼魅般飄忽於船水之間,無絲毫短兵相接之聲,卻在一瞬間將水中剩餘的九個漢子全部制服,一一捉上小船。
如此身法武功,也只有駱秋涼能做得到了。
“駱護教!”姑娘們紛紛驚喜叫道。
駱秋涼最終落在最前面的一隻小船上,擺了擺手命撐船的姑娘向前劃去,又讓身後衆船跟上,轉身對着碼頭高聲道:“對面的朋友,我們手上有你們十三個活人,你是想我們來一個比試,看看我們誰殺人殺得又快又多,還是我們先來好好談談呢。”
聲音之洪亮,尤勝對方。
這一聲內力十足的喊話和突如其來的轉變,令對面有些忌憚,過了片刻那聲音才道:“你是什麼人?我堂堂沱水幫一幫之主,爲何要跟你一個小姑娘談話。”
駱秋涼輕蔑一笑,命衆船在距離碼頭一丈遠的地方停下,呈扇形排開。她向岸邊掃視一圈,除了最前排十名被俘的教衆,沒有一個熟悉的面孔,便道:“原來是沱水幫的汪潮汪幫主,在下駱秋涼,不知道有沒有資格跟你說話。”
對岸忽然一片安靜,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說話。
片刻後,從人羣中一前一後走出兩個男子。爲首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身着深藍色粗麻衣,頭綁白裡泛黃的布巾,身材不高,皮膚黝黑,手上無任何兵刃,卻一副大將之氣,難掩威儀。
他身後是一個三十出頭的青年男子,服飾華貴,一臉戾氣。
爲首的中年男子雙手抱臂,仰頭道:“原來是小狂笛駱秋涼,在下正是汪潮,你有什麼想說的?”
駱秋涼右手把玩着金笛,雙目斜視道:“我好歹也是仙樂教的三大護教之一,聽聞你們這支所謂的‘除魔大軍’有武當、峨眉、南宮、公孫這些有頭有臉的門派世家,爲何出來說話的卻是你這個不相干的人?”
汪潮臉色一黑,捏緊拳頭道:“妖女,你好大的口氣,難不成不把我們天下第一鹽幫放在眼裡!”
他身後的青年男子上前一步,怒目而視道:“哼!你也不把我們蜀中唐門放在眼裡嗎?”
駱秋涼嘴角一挑,笑道:“原來是唐家的人,失敬了。‘除魔大軍’派你們兩家帶着一羣蝦兵蟹將打頭陣,卻不知大部隊什麼時候能趕過來?不會還沒睡醒吧?”
“你說什麼?”
“誰是蝦兵蟹將?”
“魔教妖女還不快快受死!”
對岸衆人一陣吵嚷。
“哈哈哈……”汪潮忽然一聲大笑,隨手拉過身旁一個被俘的黃衣女子,從懷中掏出一把黑色短刀抵在她的胸前,猙獰道:“我看沒睡醒的人是你們吧!你可知這些妖女是被誰擒住的?”
駱秋涼剛剛掃視了一圈,伏擊小隊十人中有八人被擒,其中雖沒有葉風瑤和蘇風琬,但能同時擒得陸攻隊這麼多精英,可見對手武功十分高強,必不是眼前這羣人所能做到的,想來主力軍就埋伏在附近。當務之急,是要將這些姑娘們都救出來,才能夠放手與他們一搏。
“既然都來了,又何必藏頭露尾,做縮頭烏龜呢?”
汪潮“哼”了一聲,“聽聞魔教新立了三大護教,爲什麼只有你一個人出來?難不成也是藏頭露尾、做縮頭烏龜?”
駱秋涼心道:“原來他們也在等我們的正主。”
駱秋涼伸出左手輕輕地打了個指向,衝着對岸說道:“肖護教,有人等不及了,想請你出來呢。”
武林中人皆知,仙樂教新任的三大護教,除了當年名噪一時的小狂笛駱秋涼,另外兩個一個叫蕭琴,一個叫肖墨,都是從未聽說過的人物,卻不知她說的“肖護教”究竟是哪一個,會從哪裡出來。
衆人面面相覷,卻等來好一陣平靜。
“你在故弄什麼玄虛?有種的快出來!”
汪潮話音剛落,河面上便響起一曲蒼涼的簫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聽得人一陣悲涼沮喪,神情頹散。
過了好一會,他們纔將目光定在左邊那艘大船之上,看清了吹簫之人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綠杉颯然,英姿傲立,很難想象這幽嗚深沉之曲是由她吹出來的。
“這位莫不是三大護教之一的哀簫肖墨?那個小魔琴又在哪?”
汪潮一聲發問,衆人不由自主地將目光移向右邊那艘大船,只見其上坐着一個做撫琴姿勢的翠衫女子,猜想那人就是小魔琴蕭琴了。
衆人都在等“小魔琴”奏樂,但等了半天,那首嗚嗚咽咽的簫聲還在繼續着。
汪潮有些不耐煩,將剛剛拉到身前的黃衣女子推到一邊,上前一步正要發話,突然眼前的水面上一條藍影衝出,似蛟龍出水,一個揮臂、掃腿,激起一大片水花,驚得碼頭上衆人紛紛向岸上退去。
水花打在衆人的臉上,弄得眼前一片模糊。衆人連忙擦拭,驚慌中卻覺手臂、腰間、小腿各處的穴道忽然間被什麼東西戳中,刀拿不穩了,腰間一軟,雙腿一跪,竟動彈不得。
且不說壓着人質的衆人,就連汪潮和堂皇也驚得一身冷汗,連連後退。仔細看去,只覺那藍影身法極快,手法極準,右手劍未出鞘,左手使一支綠色短棒,向壓着人質的衆人身體各處穴道點去,一瞬間便點倒七八人。那藍影緊接着翻身拔劍,挑開一個被擒姑娘手臂上的繩索,拾起地上一把短刀拋去,大叫了一聲“救人,跳水!”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是仙樂教的人躲在水中偷襲救人,紛紛拔刀應戰。但解開束縛的陸攻隊姑娘們又豈是這些宵小之徒能夠對付的,她們幾招便擺脫敵人,並不戀戰,接連跳入河中,向對面衆船游去。
岸上的人卻不敢跳入水中追擊,眼見人質一個個逃脫,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沱水幫的幫主汪潮。
卻見此時汪潮、堂皇兩人正合力圍攻那條藍影。令衆人驚訝的是,這條藍影竟是一個十分年輕的姑娘,右手舞劍,左手執簫,在兩大高手的夾擊下不落下風。她身形舞動之中,散落一滴滴水珠,飄逸靈動。溼透的藍衫緊貼身體,盡顯婀娜。
“你究竟是什麼人?”汪潮一聲怒問。
在嗚咽之簫的魔樂中,汪潮和堂皇的功力大打折扣。此時二人聯手還拿不下一個小姑娘,更讓他們心煩氣躁,章法大亂。
藍杉女子看出他們的弱勢,以快劍將汪潮的刀法打亂,左手適時出簫在他腿彎處一點。汪潮登時下盤不穩,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藍杉女子趁機飛身向後,揮劍斬向堂皇,卻在近身那一刻左手跟上,一招“呼風喚雨”拍向堂皇的胸口,震得他退上碼頭。
堂皇沒想到一個使劍的姑娘竟會突然出掌,被打得措手不及,退了兩步,抖出袖中暗器,正要出手,忽覺後背肩頭一痛,有什麼尖利之物刺入身體。
回頭一瞥,卻見河面中間那艘大船上,一個白衣女子舉着弓箭正向自己瞄準。
藍杉女子見堂皇中箭,一個飛身躍至他身後,用竹簫迅速點了他大腿處的穴道,又將長劍抵在他的後頸,令他跪地不起。
制住堂皇后,藍杉女子並沒有接着動手,她站在碼頭前端看向岸上衆人,最終將目光定在了剛站起身的汪潮身上,拱手說道:“在下蕭琴,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