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見這些人一個個身材魁梧,財大氣粗,便上前笑臉相迎,躬身道:“幾位爺,是打尖,還是住店?”
爲首的一個男子道:“住店,準備六間上房。”
店小二賠笑道:“哎喲,真是不巧,今日客人有些多,上房只剩下兩間了。”
這男子一臉不悅道:“算了,那就三間,三位公子不能怠慢,我們剩下這些人就隨便好了。”
店小二爲難道:“這位爺,剛剛說了只剩下兩間……”
男子一把抓住店小二的衣襟,怒道:“我都已經讓步了,你還聽不懂嗎?讓哪個客人讓出一間來!”
店小二驚慌道:“這個……其實有一間上房是兩人間的套房,您看看能不能讓兩位公子合住一間……”
“你說什麼?居然敢委屈我們公子!這是什麼破地方,連一家有上房的客棧都找不到嗎。”大漢一幅要打人的樣子,嚇得店小二雙腿直哆嗦。
“算了,不要多生事端。”一個略尖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十幾個漢子聽到這聲音,趕緊讓開了門口。
只見三個相貌衣着不俗的年輕公子一前兩後走進了客棧。爲首的公子身着紅衣,後面兩個都穿白衣。三人的模樣都很英俊,頗有貴氣,但蕭琴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尚意很不屑地向那三人瞥了一眼,轉過頭來,端起茶杯,不予理會。
蕭琴也不想在此看熱鬧,便起身道:“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回房休息了。”
尚意忙道:“先別急着起來。”
但已經晚了。
只見三個公子中,一個個子不高但模樣頗爲俊俏的白衣男子向蕭琴這邊走來,摺扇一揮,攔在她身前,將蕭琴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讚道:“喲,這種小地方還有這樣標緻的美人,真不枉到此一遊了。姑娘,過來陪爺喝杯酒可好?”說着就向蕭琴的臉摸去。
蕭琴還未動怒,她身後的尚意便起身一把抓住白衣男子的手,道:“喂,不要隨隨便便對別人的女人動手。”
白衣男子看到尚意,先是一驚,隨後皺眉道:“這是你的女人?”
尚意將他的手甩開,挑眉道:“就算不是我的,也是別人的,反正不會是你的。”
白衣男子怒道:“哼,要你來管。”
蕭琴打量了這個白衣公子一番,心裡有了些數,手中把玩着竹簫,笑道:“我說這位姑娘,你個子還沒有我高,一身的脂粉氣,卻也想裝男人來調戲我?”
白衣“男子”一聽,登時滿臉通紅,刻意粗着嗓子道:“我就這麼不像男人嗎?”
蕭琴用竹簫勾起她的手,道:“瞧你這青蔥玉指,妙曼身段,想必是個美人。要不要來陪本姑娘喝杯酒呢?我身後這兩位爺都很喜歡美女,你不妨也把你的兩位同伴叫過來,我們一起來個花天酒地可好?”
尚意急道:“你說什麼呢……”
流美也臉紅道:“我……我纔不喜歡美女呢。”
這女扮男裝的白衣女子將蕭琴的竹簫一甩,嗔道:“你一個姑娘家,說出這種話來,真不知羞。”
蕭琴笑道:“我可是學着你說的。”
“你……”
“水仙,不要惹事。”此時,三個“公子”中爲首的紅衣人走了過來。
這個叫水仙的姑娘卻撒嬌道:“木姐……木哥哥,他們欺負人!”
姓木的女子看了一眼尚意和流美,抱拳道:“還真是冤家路窄,抱歉叨擾了。”說完便拉着水仙離開了。
臨走時,她們都向蕭琴多看了幾眼。
一行十幾人擡着行李上了二樓。
蕭琴看得出,那個紅衣人和另一個沒有說過話的白衣人也都是女扮男裝。這些人穿着打扮神秘兮兮,不知道有何來頭。
“你認識她們?”蕭琴問尚意。
尚意見她們上了樓,才道:“也不算認識,只是生活在一座城裡,難免會打個照面。”
“她們是些什麼人?”
“嘿,算是地方一霸?幾個小丫頭,仗着主人的勢力,走到哪裡都排場十足。”
蕭琴奇道:“太原城還有地方一霸?”她知道仙樂教就在太原,難道那裡還有比威震武林的魔教還厲害的勢力?
“太原城可不是你隨隨便便進出自由的地方,有兩夥人你可千萬不能招惹。反正這一路還很長,我慢慢跟你說。”
第二天清早,三人離開了客棧,坐上馬車一路向西北而行。
蕭琴心情大好。一來眼睛看得見,自從幾日前能看見以來,再也沒有失明過,她既欣喜,又有些不安,這種連續的光明以前從未有過,對她來說特別奢侈。
二來馬車變得乾淨了。想必是昨日自己抱怨車內又臭又髒,尚意命店小二好生打掃了一番。尚意雖然看起來不拘小節,卻是一個細心之人。
知道蕭琴身上有傷,尚意特意沒有讓馬車行的太快,三人一路好似遊山玩水。
蕭琴從小就很少離開洛陽,對城外的山山水水都很陌生。一路上一邊養傷,一邊聽着尚意和流美講述他們四處遊歷的趣事。聽起來,這對兄妹去過不少地方,見聞廣博。
尚意十分健談,而流美卻有些羞澀,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駕車,偶爾聽到尚意胡說八道,纔會插嘴糾正。
一行將近一個月,途經洛陽,蕭琴也沒有回家。離母親的忌日還有一個多月,想到回去也是孤身一人,倒不如跟着尚意,去見識一下母親生前在武林稱雄一時的地方——太原城。
***
太原城爲九邊重鎮之一,建城兩百年後依舊蒼茫有氣概,史書評“崇墉雉堞,壯麗甲天下”。
“前方便是太原城的大南門迎澤門,進去就是大南門街。雖說京師宏偉,我卻覺得不及太原。就拿城南的商業街來說,‘伏天光,蔽地脈’,絕不是吹牛。”尚意掀開車簾,將街上的事物指點給蕭琴看。
蕭琴看着熱鬧的街面,卻不以爲意,覺得和自己生活的地方沒有什麼區別。
“阿美,你駕車先回家,我陪蕭姑娘在城裡轉轉,記得將東西好生運送回去。”尚意和蕭琴下了馬車,囑咐流美道。
流美點了點頭,道:“那買給秋姐姐的禮物呢?要我拿給她嗎?”
尚意一副無奈的語氣道:“老妹,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帶回去就好,之後我會親自給她的。”
流美憨憨一笑,道:“遵命。不過哥,你回來不馬上去找秋姐姐,卻和別的姑娘在一起,是不是想找打?”
尚意拿起流美手裡的鞭子抽了一下馬屁股,道:“丫頭你快回去!”
馬車沿着大街直走了一段路,向西一拐,就消失不見了。
蕭琴道:“其實你不必陪我,這一路多謝你們照顧,我傷也好的差不多了,如不我們就此……”
尚意沒等蕭琴說完,便打斷道:“蕭姑娘,別說這麼讓人心寒的話。來,我請你吃東西。”
他帶着蕭琴穿過幾條小巷,來到了一家上書“遊夢驚魂”的大酒樓。
尚意的話讓人無法抗拒,蕭琴只好跟着進去了。
二人在三層靠街的一桌坐下。向外望去,街上的行人事物一目瞭然。
尚意道:“想吃什麼隨便點,這算是我請你的最後一頓飯了,順便跟你說說太原城裡的人事物,方便你在城中行走。”
蕭琴剛剛還想和尚意道別,但此時聽他這樣一說,卻覺得有些寂寞。和尚意相處的這二十幾日,蕭琴對他頗有好感。他爲人風趣,不拘小節,雖然有時會說些調笑的話,卻沒有輕浮之感。
尚意看出蕭琴頗爲寂落的神情,笑道:“當然,如果你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隨時找我。比如,如果你肯告訴我有關盜墓的消息,我倒是願意奉陪。”
蕭琴搖頭道:“這倒不必,此番來太原,不完全是爲了打聽那個盜墓高手的事情,也想在城裡隨處走走、看看。我娘生前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居住在這裡,我想來感受一下。”
尚意道:“那就先從美食來感受吧。”他叫來店小二點了幾道特色菜品,又道:“其實這家店因爲老闆的緣故,我並不是很喜歡,不過要說全城最豪華的酒樓,非這裡莫屬了。而且,老闆娘很漂亮。”
蕭琴道:“你明明有了喜歡的姑娘,卻爲何總誇別的姑娘漂亮,難道不怕她吃醋嗎?”
尚意少有的臉上一紅,尷尬笑道:“這是兩碼事,而且,我還巴不得她吃醋呢……”
蕭琴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會讓如此瀟灑不羈的尚意情根深種呢?
菜上齊了,尚意邊吃邊對蕭琴道:“跟你說點正經事,在太原城裡,有兩夥人是惹不得的。”
蕭琴認真聽着。
“一是追魂莊的人。其實前些日子我們已經見過了,那日在無錫的客棧,進來了三個女扮男裝的姑娘,身後還跟着一羣大漢,他們都是追魂莊的人。上前想要調戲你卻反被你調戲的姑娘叫做水仙,紅衣姑娘叫做木棉,還有一個一直沒說話的白衣姑娘叫做火棘,她們是少莊主四個貼身丫頭中的三個。追魂莊是太原城的大商戶,有錢有勢,可謂地方一霸。我們所在的這家酒樓就是他們開的。”
蕭琴點了點頭,道:“我記得那兩個姑娘經過時,身上有股淡淡的藥材味道,難道她們做的是藥材生意?而且她們看上去身手不錯,這追魂莊都是習武之人?”
尚意道:“他們什麼生意都會做。而且何止是習武之人,追魂莊高手如雲,莊主可是大名鼎鼎的追魂夫人。”
蕭琴心中一驚,“追魂夫人?就是那個二十幾年前武林三大美女之一、與奪命先生齊名的追魂夫人?”
尚意點頭道:“正是此人。她與奪命先生的關係一直是個迷,而且她本人很少出面,莊上的一切事務都交給少主遊驚魂來打點。這個遊少主,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你最好不要讓他遇見,否則就出不了太原城了。”
蕭琴奇道:“這是個什麼人物?他很厲害嗎?”
尚意道:“有人說他是追魂夫人的弟子,也有人說他是夫人的兒子,反正不管是什麼關係,他的武功都得自追魂夫人真傳,自然是厲害的很。而且他手下還有貼身四美——金菊、木棉、水仙和火棘,專門爲他物色美女。那日水仙之所以會上前搭訕,定是看上你了,想把你獻給她們少主。”
蕭琴一臉鄙夷,“她們都是姑娘家,怎麼會做這種事情。”
尚意道:“就是說嘛,她們一個個都是大美人,卻囂張跋扈,不討人喜歡,男人見了,躲都來不及……”
“你說誰囂張跋扈了?既然躲都來不及,你又爲何到這裡來?”
蕭琴和尚意正說着話,忽然一個尖細的聲音插了進來。蕭琴側頭一看,只見一個黃衫女子緩緩走了過來,二十出頭的年紀,身材高挑,神情嫵媚,似笑非笑,人美如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