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素芳一路上開心得很,她本就不喜歡寧王府中的爾彌我詐,現在能夠再次回到瀟湘苑中,自然是開心得不了的,拉着墨玉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墨玉,到時候你去了瀟湘苑之後纔會知道那兒有多好,當初我和主子在那院子後面開闢了一片荒地,咱們想吃什麼就種什麼,也不用看誰的臉色!”
說着,素芳的臉上更是藏匿不住的笑容,似乎現在已經看到了大家那光明的未來了,嘴裡更是絮絮叨叨說個不停,“還有,瀟湘苑中還有一個鞦韆了,到時候咱們倆兒可以趁主子睡覺的時候偷偷玩一會兒呢!而且等着夏天到了,山上還有好多野果子了,桑葚,野葡萄……到時候保準咱們吃個夠!”
“就算是下雪了咱們也不怕,到時候我們倆兒拿些穀子去山上捉麻雀,現在下雪了,不少麻雀連吃的都沒有,一見到有吃的都變得格外笨拙起來了,就是一下午的光景,咱們就能捉不少麻雀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飽餐一頓吧!”
本來傾城坐在小轎之中還是有幾分感傷的,畢竟要離開李紹明,離開王妃娘娘,離開昭夢與琳琅姑姑了,以後見面的機會怕也是少之又少,但現在聽着素芳這樣一說,只覺得自己沉甸甸的一顆心倒是輕鬆了不少,躲在轎子中獨自笑了出來。
這是她流產之後,她第一次笑出來,這樣的笑是真心實意的笑,而並非爲了敷衍旁人。
笑着笑着,傾城才發現,或許自己真的並不適合在深宮或者王府之中生活,之前的事情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這樣想着,她的心中便多了幾分釋懷,在以後的日子裡,也漸漸將心中的石頭放了下來。
主僕三人便安心在瀟湘苑中住了下來,因着受到了王妃娘娘的影響,所以傾城閒來無事的時候念念佛經,與素芳去後山轉悠一下,還有陪着墨玉一起做些針線活拿出王府換些銀子,亦或者獨自去後院的菜園子裡做一些農活……日子就這樣波瀾不驚地過着,林鸞的心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轉眼間,已經深秋了,傾城正在一小尊佛像面前潛心禱告着,卻聽見外面傳來了素芳那咋咋呼呼的聲音,“……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裝出來的……虧得先前主子還對她這樣好,可她居然在主子和楊主子之間挑撥離間……素芳,你倒是與我說說,這人怎麼可以賤到這個程度……若不是現在我與她身份相差懸殊,我一定會狠狠啐她一臉唾沫……”
隱隱約約之間,傾城又聽到了墨玉那刻意壓低了的說話聲,“你笑點聲音,若是這話叫主子知道了,心裡又要好一陣不舒服了,主子現在好不容易心情好了些,你可小心些,這話千萬莫當着主子說!”
只是現在她才說這樣的話已經有些遲了,傾城察覺到不對勁兒,如今已經起身朝着她們倆兒那邊走去了,此時素芳還是一臉憤懣,氣鼓鼓地說道:“哼,若不是怕這件事兒被主子知道了,方纔我已經狠狠地啐她一臉唾沫了,說到底,咱們家主子爲了那樣的賤人難過還真的是不值當呢……”
還是墨玉眼尖,眼瞅着傾城出來了,忙扯了扯素芳的袖子,低聲說道:“主子來了,別說了。”
傾城瞧着她們倆兒怒氣衝衝的模樣,知道秦王府中定然發生了什麼大事兒,這事兒還與她有關,當即便問道:“這是怎麼呢?素芳,你怎麼下山賣了一趟繡品就這樣生氣了,可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兒?”
“沒,沒事兒,如今王妃娘娘的身子已經漸漸好轉了,都是王妃娘娘掌管着王府中的事物,又能發生什麼事兒呢?”素芳素來不會撒謊,如今這話說的更是磕磕絆絆的,叫人一聽便知道她心裡有鬼了。
傾城自然也知道,如今在一旁的石凳子上坐了下來,這才輕聲說道:“別瞞着我了,直接說吧,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還有什麼事兒不能接受?”
話雖這樣說,但素芳還是與墨玉小心翼翼對視了一眼,你推我,我推你,到了最後,還是墨玉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說道:“主子,奴婢與素芳開始也是想過了,這事兒瞞着您想必也是瞞不住的,奴婢本想着遲一點與您說,但是您今日問起了,奴婢們再也隱瞞下去的意思,只是求您一件事兒,您千萬別生氣。”
生氣?生氣有用嗎?若是生氣真的有用的話,那她現在也不可能到這一步了!想及此,傾城臉上牽起一個淡淡的笑容來,輕聲說道:“你就放心吧,我好歹也是大風大浪裡闖過來的人,有什麼不能接受的?說罷,是不是王府中又出了什麼幺蛾子,還是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個妖精呢?”
墨玉瞥了素芳一眼,這才說道:“是昭夢。”
“昭夢?”傾城輕聲呢喃一聲,這下子她可是糊塗了,萬萬沒有想到這件事兒居然有昭夢會扯上關係,當即她便倏地一下子站起身來,忙問道:“可是楊主子又對昭夢怎麼呢?還是,昭夢發生了什麼事兒?”
這下子,原本到了嘴邊的話墨玉倒是更加不敢說了,只是看着傾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素芳素來是個急性子,如今見着她這般磨磨蹭蹭,早已經忍不住了,氣鼓鼓地說道:“如今的昭夢已經是夢貴妾了,而且她一早就投靠了韋主子,先前您與楊主子之間本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但就是因着昭夢早就投靠了韋主子,所以她在其中兩面三刀,所以惹得楊主子和您之間的誤會越來越深,眼瞅着將您逼走了之後,韋主子更是向王妃娘娘請願,說要封昭夢爲夢貴妾,可是王妃娘娘不答應,後來韋主子和昭夢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讓王爺寵幸了昭夢一次,所以現在的昭夢就變成了夢貴妾呢!”
她的話本就說的很快,如今一連串吐出來像是離弦的箭一般,一時間,傾城微微有些反應不過來,昭夢一早就是韋主子身邊的人呢?所以說當時即便是她投靠韋主子的時候,韋主子也從未放棄過藉着楊主子之手將她剷除?當初玉容丸的事情,若是楊主子贏了,她便要死!若是她與韋主子贏了,那楊主子與徐貴妾便沒有活路!說來說去,到了最後,最大的贏家永遠都是韋主子?
縱然早就知道韋主子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但傾城卻是萬萬沒有想到韋主子竟然會心機深沉到這個地步,籌謀了這麼長時間,所有的一切都在韋主子的掌握之中!想及此,傾城卻是頹然地坐了下來,臉上更是浮起一副訕訕的笑容,枉她當初害一心指望着能夠用自己一己之力扳倒韋主子,現在看來,當初她的行徑不過是以卵擊石罷了,不過她能夠及時收手,也算是件好事,更何況,寧王府中的一切早就和她沒有半點關係呢!
倒是墨玉見着她這樣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慌忙問道:“主子,您,您沒事兒吧?”
傾城搖搖頭,輕聲說道:“沒事兒,我原本還以爲昭夢出了什麼意外了,現在看來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了,她這樣聰明的一個人,又能出什麼事兒呢?”
說着,她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兒,慌忙抓着墨玉的手,微微揚聲問道:“那楊主子現在呢?她怎麼樣?”
墨玉和傾城一樣,平日裡從不下山的,她所有的消息都是聽素芳說來的,如今猛地聽到傾城問這樣的問題,心像是漏跳了一拍似的,當即神色便有些不大自然了,結結巴巴地說道:“奴婢……奴婢也不大清楚。”
傾城知道她們這是有事兒瞞着自己,當即心中又氣又急,厲聲說道:“到底楊主子怎麼呢?你們倒是說啊!”
墨玉窺了她一眼,這才低聲說道:“楊主子瘋了!”
傾城只覺得腦袋中嗡的一響,當即身子一歪,便有些站不穩了,若非是一旁的素芳將她扶住,只怕她會直挺挺的栽下來!
當即她卻是無暇顧及於此,方纔墨玉的話語更是不斷飄蕩在她的腦海之中,“楊主子瘋了,楊主子瘋了,瘋了……”
不知道爲何,當即傾城臉上的淚水就落了下來,她明明知道楊主子先前要害過自己,明明當初自己與楊主子不和,可是她一想到當初她被竇皇后加害,趕她到寧王府的時候,楊主子那張明媚關切的小臉,她的心中就是一陣發酸,後來的事兒,就算是楊主子真的有錯,那也不是楊主子一個人的錯,她自己也是有錯的!更何況,楊主子所做的一切皆有昭夢在背後挑撥離間,她現在對楊主子是一點恨意都沒有,剩下的只有滿心的愧疚與懷念。
若是她當初不被楊主子的態度所刺傷,若是她臉皮再放厚一點,若是她當時能夠細心一點,定然能夠察覺到昭夢的變化,定然能夠和楊主子冰釋前嫌,不會叫昭夢有機可趁……可是現在,不管說什麼,都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