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帝堯訪賢
卻說那帝堯此時已經年邁,甚覺精力不如從前。雖說水災接連不斷,給老百姓帶來很大災難,但在朝臣們的同心協力下,災害已經降到了最低程度,朝中一切事務也很順當。但在帝位傳人這個問題上卻使他非常頭疼!那帝子丹朱,頑劣好訟,平日只喜歡遊戲、玩耍。在外面不與正人君子來往,結交了一幫淫朋損友。開始的時候,他們只是羣聚終日,言不及義,打鬧戲耍。到了後來,竟聚衆淫樂,唱歌跳舞,不分白天黑夜,淫樂無度。帝堯憂勤國事,沒有功夫教訓他。有時實在看不過眼,便懇懇切切地教導一番。但是,過不了三天,他的那些**病又重犯了。帝堯爲此不知道訓導、責備了多少次,但都無濟於事。
有一年,帝堯外出巡守。在巡守返回途中,走到平陽附近,只見汾水之中游着許多華麗的船隻。船隻之中,笙簧鐘鼓,聒耳沸天,熱鬧非凡。帝堯心裡很不高興:這麼多年天災地難,百姓飢寒交迫,哪一個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鋪張聚樂,簡直是毫無心肝!立即命令皋陶前去查問。
等了一會兒,皋陶回來奏報:
“是帝子丹朱和一羣痞子在那裡取樂。”
帝堯聽了非常生氣,既怒又憂,當下默不作聲。
傍晚時分,帝堯命人將丹朱叫來,狠狠地教訓了一番。
那帝子垂手低頭、侷促不安、戰戰兢兢,站在那裡挨訓。但他的臉上卻毫無愧恥之色。帝堯知道這是老生常談,起不到多大作用,他是不會改過的。憂悶之至,竟一夜沒能入眠。
過了不久,帝堯出去祭祀齋戒。那丹朱趁父親不在,又偷偷地約了他的那些孤朋狗友出去戲耍。
這一次,他們弄了一條大船,向汾水上游搖去。多日沒有玩耍,這些狐朋狗友們異常開心,肆無忌憚!在大船上奏竹、彈絲,樂不可支。
那船游到一處,只見遠處湖中有一小島,鮮花盛開,豔麗多姿。丹朱很想過去觀賞一番,便要船伕將船往那邊劃去。
船伕將船向前搖了一段走不動了,衆人站在船頭一看,前面灘出的一條土塄,把船當住,劃不過去了。丹朱便命船伕下去,用纖繩將船拉過去。船伕道:
“這麼大船,如何拖得動!”
丹朱大怒,罵道:
“狗才!竟敢違抗我的命令,是不是想捱揍?”
船伕無奈,只好下去拖船。但那船足有幾千斤重,在泥灘上如何能拖得動?丹朱認爲他們是在偷懶,掄起巴掌便打在了他們的臉上。打得船伕“媽呀!媽呀!”亂叫。
這個時候,岸上的百姓都來圍觀,一時間議論紛紛。
出現了這等事情,帝堯祭祀齋戒回來豈能不知?生氣之下,又把丹朱叫去訓了一頓。雖然是狠狠地教訓了一番,但還是安寧不了幾天,那個頑劣的丹朱仍然沒有悔改,一有機會,便覆轍重蹈。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從此,帝堯對他的這個兒子徹底失去了信心。
帝子如此不肖,帝位傳人之事的確成了帝堯的一塊很大的心病。他下了決心改變傳統的帝位世襲制,決定將帝位傳賢不傳子。
一日視朝,帝堯對衆臣道:
“我已年邁,想把這個帝位傳下去,誰可以治理天下?諸位臣工都給我物色一個賢者,我要擇賢傳位。”
放齊道:“帝子丹朱應該繼位。”
帝堯嘆口氣道:“唉!頑劣不肖之人,天下怎麼可以給他?”
驩兜提議:“共工可以繼位。”
堯道:“共工巧言善辯,用心邪僻,行似恭敬,卻連天都敢欺瞞,此人不可重用。”
因爲大家心裡一時還沒有合適人選,就沒有人再提建議了。帝堯環顧四周後說道:
“啊!四方的諸侯首領,我在位幾十年,你們都能執行我的命令,就由你們來繼帝位吧!”
四位諸侯領袖齊道:
“我們鄙陋的德行,會沾污帝位的。帝還是另擇有聖德的人吧!”
“那你們都來舉薦吧!不論是顯貴,還是百姓,只要能具備聖德,都可以舉薦。”帝堯說道。
四方諸侯領袖向帝堯舉薦道:
“歷山有一耕田的農夫,名叫舜。父親是個瞽者,心不向善。繼母刁惡,言不及義;弟象居傲無禮,頑劣心黑。他卻能夠和睦孝順,天下之人共頌之。他爲人心善,處事通達,可以繼帝位。”
“好吧!我要親自去看看。果真如此就可以將帝位傳給他。”帝堯說道。
過了幾日,有了一些閒空,帝堯便要親自去暗訪這個久負盛名的舜。
作出決定以後,帝堯便帶上籛鏗等人微服輕裝,前往歷山私訪。
帝堯一行曉行夜宿,走了十多天路程,走到了雷首山的盡頭。經打聽,歷山東去不遠。一行人等便轉彎東行。往東走了大約二十多里路時,便看見前邊一片城邑。城邑的四周林茂糧豐,一片繁榮。帝堯驚道:
“如此大災之年,竟然還有這麼好的地方!那是什麼地方?”
籛鏗道:“那就是歷山。”
帝堯心喜,便催促快步前行。
快到城邑之時,帝堯看見一片田裡有一農夫在耕田,便走上前去探問。
近前一看,那牛的屁股後邊竟然掛着一個簸箕,帝堯覺得非常奇怪,便站在那裡細看起來。只見那耕夫揚鞭趕牛,他的鞭子舉得很高,但卻不打牛的屁股,而是打在了牛屁股後面的簸箕上。“啪!啪!”之聲使那耕牛不停步地努力拉犁。帝堯很感興趣,便走過去問道:
“你趕牛爲何這般?”
“牛費力爲我耕田,我怎忍心去鞭打它?只要有了響聲,牛就不停步了。咱爲的是耕田,而不是爲了打牛。”那農夫聽到有人問話,扭過頭回話道。
農夫的一席話,使帝堯感到非常吃驚!一個耕田農夫,竟有這般厚德!竟有這般境界!不由細細觀之。只見那農夫生得龍顏、目衡、方庭、大口,面頷無毛。兩隻眼睛都是一對重瞳。氣宇軒昂,一表非凡。雖受農耕之苦,但氣質卻是極好的。心裡估計,這不就是那個舜嗎?於是便問道:
“這裡有一個叫舜的人嗎?”
“小人便是,有何見教?”舜道。
“我等聽說這個舜大孝大德,想拜訪拜訪他。”爲了打聽到真實情況,帝堯不暴露身份,站在地埂上與舜攀談起來。
舜見是遠方來客,客人氣宇不凡,一定是個賢者,而且是找自己的,便歇下了牛耕,走到地埂邊與客人敘話。
閒談之時,帝堯從齊家、治國、交友、農耕、漁獵許多方面向舜提了好多問題,舜都能對答如流,而且見地深刻、獨到。帝堯心裡十分高興,果然名不虛傳!
想了解的都問了,帝堯達到了此行的目的,便和舜道別,向歷山城邑而去。(在嬀汭畔虞舜見帝的這塊地,後來住上了人家。因爲是虞舜初次見帝的地方,後人將這個村的名字就叫做見帝村。)
那帝堯爲考察舜的德能,去歷山是微服喬裝的。他想再到村裡面走走,向當地農人再瞭解瞭解。於是,和舜聊完以後,便帶着一行人向歷山城邑走去。
到了歷山城邑以後,帝堯四處觀看了一番,心裡非常滿意。一個小小村落,竟如此井井有條,人際親善,民風極佳。
一行人在歷山轉了一會兒,眼看天色將晚,帝堯便決定在歷山過夜。
次日,帝堯從巷道耕民、婦孺中間又走訪一會兒,瞭解了一些關於舜的情況。歷山之人有口皆碑,帝堯心裡益發得底,對這個舜產生了很大的興趣。
一切瞭如指掌,帝堯便高高興興地返回了帝都。
帝堯回到平陽以後,心情非常愉快,視朝的時候,他對要臣們談論了這次在歷山的所見所聞、感受和想法,大家都很稱奇。
晚上,帝堯回到家裡,又對家人談起了歷山之行的所見所聞,他起了舜的一些故事。一家人都這個孝子讚口不絕。
帝堯有兩個女兒,一個叫娥皇,一個叫女英,都在待字閨中之年。她們聽了父親繪聲繪色的講述,對舜很是敬慕。
帝堯看到兩個女兒對舜都非常感興趣,便笑着問道:
“既如此,你們誰願嫁給他?”
“女兒願意!”娥皇接住父親的話說道。
“女兒也願意!”女英也接着說道。
兩個女兒都說願意,爲此,姐妹倆還爭執不休。看着兩個女兒的不休爭執,帝堯卻不知如何是好了,反過來徵求夫人的意見。夫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說道:“這個事還得你來做主。”
就寢之後,帝堯竟然失眠了。心裡一直在琢磨這個舜的事。經過一個晚上的深思熟慮,帝堯籌劃了一個繼續考察虞舜的計劃。他決定把兩個女兒都嫁給虞舜,以觀察他的治家;讓九個兒子,都去歷山伴他耕田,以觀察他的爲人處世。(《白話史記》載:“堯便把兩個女兒嫁給他,觀察他怎樣治家;又使九個兒子與舜共處,觀察他怎樣處世。舜住在嬀水灣裡,家居行爲認真不苟,堯的兩個女兒不敢因爲身份高貴而驕傲,侍奉舜的親人能遵守爲婦之道;堯的九個兒子也都更加友愛。”)
做出這個決定以後,他便着籛鏗前去歷山提親。
籛鏗奉命到了歷山,徑直找到舜的家裡。
二人相見,相互施禮問侯。
舜見是前些天來過的人,便問道:
“貴賓一行數人,爲何只剩你一人?”
籛鏗道:“他們都已回到平陽。”
“你們是帝都的人?遠道而來,有何貴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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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然不知,那日和你說話之人是帝堯。”
舜大驚,說道:
“小人有眼無珠,竟然不識。他們回去了,你爲何沒有走?和我有事嗎 ?”
籛鏗道:“我是從平陽返回來的,這一次是專程來給你道喜的。”
“有何喜事,舜願洗耳恭聽。”
“帝有意將二女下嫁於你,不是大喜嗎?你欲如何?”
舜聽罷,誠惶誠恐,連忙推辭道:
“婚娶大事,必須父母之命。父母尚遠,小人不可自作主張。再者,我一介庶民,耕田農夫,何德何能,敢上婚天家?帝女下嫁農夫,亦是辱沒,實在不敢當!”
籛鏗道:“重華此言差矣!帝堯何等之人,你竟然不知!他從來不分貴賤、尊卑。持躬以儉、齊家以禮。娥皇、女英重承庭訓,薰陶涵育,性情純良。若非如此,那有今日之事!你就趕快答應吧,不要錯過良緣。”
不管籛鏗怎樣說,舜總是不敢答應。籛鏗急了,故意麪露不悅,不耐煩地說道:
“你年齡已經三十,正是受室之年,帝女願意下嫁於你,也是你的福德所至,不可推辭。我要回都覆命。你該怎樣辦,自己酌處。”
舜聽罷免強答應道:“既如此,恭敬不如從命。我這兩天專門回家一趟,將帝堯賜婚之事告知父母。父母若答應,婚事便成。若不答應,亦不好說。”
籛鏗見舜答應了,便說道:
“你就抓緊準備一下,過些天帝堯就會來送親。到時候,我還會來的,別忘了給我酒喝。”
舜稽首稱謝。籛鏗即告辭而歸。
舜是個大孝之人,婚姻大事,必須告訴父母。送走籛鏗以後,便做了一些回家的準備。因爲要走遠路,他隨便收拾了以下,就早些休息了。
次日一早,虞舜一大早就起來,洗罷臉立即動身回家向父母稟告婚事,取得父母的許可,婚姻大事必須讓父母來定,自己決不能自作主張。
因爲事急,舜走的時候也沒有帶多少行李。輕裝趕路,他一路走得很快,午時剛過,便到了村口。
剛一進村,就遇到了秦兆老伯。好久不見,兩人親熱地寒喧了一會兒。閒談之中,舜將帝堯賜婚之事告訴了秦老,說他這次回家,就是專門秉告父母,讓父母爲他做主的。秦兆聽後說道:
“我覺得你要想點辦法,想法和你父親好好商量一下,不能將此事告知你的母親!她若知道了,此事肯定就不行了。”
“這樣做不可能。只告訴父親,不告訴母親恐怕是不現實的。非得讓她知道此事,取得她的同意。”
“孩子,這些年來,你知道有多少人上門給你提親嗎?但都被你那母親辭掉了。不管好與不好,你母秦都堅決不應。她不是嫌不合適,而是不想讓你娶妻的。按她所想,絕不能讓你成婚。你無妻,便無後。鰥居無後,便爲不孝。她的居心,是要毀掉你的孝名。要你一輩子打光棍。你是個明白人,爲什麼突然糊塗了?”
虞舜聽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婚姻大事,需得父母之命。若不告訴父母,是爲不孝。若告訴父母,母親不允,就不能娶妻。無妻便無後,無後又是最大的不孝。滿腹惆悵,想不出個好辦法來,只好告別了秦老,返回了歷山。
那邊帝堯已擇定吉日,準備嫁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