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很不可思議,下意識的又重新看了一下眼前那汪望不到頭的幽潭。
心想,既然不是清洗物品上的污穢,那一定就是人心了,人心中的污穢遠比任何的污漬都要骯髒的多。
我信心滿滿的猜測說:“照你這樣說,它應該是一汪能夠淨化心靈的泉水,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這樣,它就不應該叫幽陽澗,倒該叫忘憂潭了。”
誰知,北冥突然輕輕的笑了起來。
看着他笑,我便不由皺起了眉頭:“你笑什麼,我說的不對嗎?”
北冥笑着搖搖頭。
我更加的狐疑了,被賣關子的感覺實在難受,便忍不住追問道:“既然也不是這樣,那到底是什麼呢?”
北冥站在我的身側,他的目光從潭水轉到了我的身上,遂即垂下臉來,耐着性子解釋道:“這樣跟你說,如果有的人被邪祟纏身,或者被人下了降頭,只要在這泉水中洗一洗,就不至於送命了。”
我恍悟,原來是這樣。
然後我又意識到什麼,問道:“那我們身爲妖族,是不是也害怕這個?”
北冥眯起眼睛,似乎在琢磨着我的想法,眼神裡除了滿滿的耐心之外,好像又多了幾分的警惕。
他的表情讓我覺得,他定是以爲我問這個是想要利用幽陽澗的水對付他。
原本我只是出於好奇才問的,可是北冥的表情又讓我更加的好奇了,我好奇,他是不是害怕這水。
須臾,北冥斂去眼中的異樣,扯動着脣角笑着說道:“怎麼?你想試一試麼?別忘了,我們可是同類。”
這是一句模棱兩可的回答。
可這樣的回答也讓我意識到北冥刻意的躲閃問題,如果幽陽澗對我們不起作用,他大可以實話實說,沒必要給我一個這樣的迴應。
我正琢磨着這些問題的時候,耳邊便再次傳來一陣輕笑。
我擡眼看了看北冥,他此刻正垂眸看着我,眼神裡似乎比方纔又多了幾分的曖昧氣息。
然後他說:“雪,你從沒像現在這樣,平心靜氣的跟我聊天。”
北冥的話,猶是說的深情款款,可我卻只感到全身彆扭。
我快速的轉開了臉,不再看他,一邊說道:“我們出來這麼久,應該回去了,鳶肯定在擔心我。”
說着,我便不再等北冥迴應,徑自朝着前方走去。
剛走了兩步,我就突然意識到,沒有北冥帶路的話,我是無法一個人離開這裡的。
身後傳來北冥輕輕的夾雜着些許戲謔的笑聲,爾後他笑着說道:“怎麼不走了?”
“明知故問!”我不滿的瞪了他一眼。
北冥遂即跟上來,高大的身軀走在了我的前面。
我想起鳶說的話,好奇心再次氾濫了,我說:“我聽說,歷代的族長都可以自由出入這裡,爲什麼我不可以?”
北冥偏頭看看我,嘴角一勾,答非所問的說:“我可以就行了,如果你願意,我會一直爲你帶路。”
這話聽在耳中的時候,我竟然有種莫名的感動。
可我跟快甩開腦海中那些不該有的感覺,我怎麼可能被北冥感動,他可是殺人如麻的大惡魔!
“感動了?”
北冥就像是會讀心術一般,竟然再次猜到了我的心思,不……那不是我的心思!
我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說:“別太自我感覺良好,我討厭你還來不及,感動?嗬嗬……省省吧!”
聽着我的冷笑,北冥反而很開心的笑了起來。
我完全搞不懂他究竟在笑些什麼,果然臉皮厚的人的行爲沒辦法用正常人的評判標準來看。
又走了一段路,所經沿途都沒有再發現粉紅色的真菌了,眼前到處是綠油油的樹木。
不知是不是錯覺,就連林子裡最初瀰漫着的腐敗氣味也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陣清新之氣。
我知道,這是樹木的味道。
看來沒有了那些真菌,這裡的樹木又重新恢復了盎然的生機。
我真的很佩服北冥,竟然能在這片樹林裡面辨別方向。
因爲在我看來,這幾次經過的地方,完全都是一樣的,根本無法辨別哪一條路是我們來時的路。
北冥又往前走了幾步,然後突然的停下了腳步。
我狐疑的看着他,問道:“怎麼停下了?”
說話時,我不經意瞥見北冥的臉,看到他劍眉緊擰,一臉凝重的表情時,心底的狐疑更甚了。
北冥突然開口說道:“我找不到路了。”
我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我說:“沒想到你也會開這麼幼稚的玩笑。”
“沒開玩笑。”北冥篤定的說道。
我看他的表情的確很嚴肅,可是我完全不相信他會找不到路,只覺得他在故意沒話找話,還裝的這麼認真,實在可惡。
“怎麼可能?就算你想騙我陪你聊天,也用不着這麼幼稚的手段吧?”我鄙夷的看着他。
北冥依舊是那副嚴肅的模樣,他並未立刻理會我,而是四下看了看,這一看,臉上的凝重便越發的強烈起來。
我突然意識到北冥似乎並沒有說謊,也下意識的四下環顧了一遍。
要說奇怪的話,確實有些奇怪。
因爲之前我在這裡面迷路的時候,總是覺得每次經過的路段都是不一樣的,都像是到了一個嶄新的地方。
可是今天,我看到的卻是完全相同的路,不管怎麼走,周圍的環境都是一樣的。
大概也正因如此,北冥纔沒有找到正確的路吧?
“你終於相信我沒有騙你了?”
北冥垂眸看着我,我因着方纔冤枉他而有些不好意思,好在他並沒有因着這件事情來揶揄我。
我說:“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北冥並未立刻迴應我,而是四下看看,然後尋到一處比較平滑的石頭,走到跟前。
我正好奇他準備幹嘛的時候,他突然優哉遊哉的坐在了石頭上面,就像是一個正在打坐的人。
我一臉無語的看着正在闔目養神的北冥,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北冥擡眼看了看我,不以爲然的說:“不知道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