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蓮和二林子起爭執的原因很簡單。
二林子想帶小蓮回老白山,小蓮原本是答應的,可這兩天跟鄭敏熟悉了以後,不知怎麼被竄攏的,改主意非得留下來。
說是要跟着鄭敏學醫。
學醫不是什麼壞事兒,可二林子和寶順怎麼可能讓小蓮留在共黨游擊隊啊。別的且不說,游擊隊說被圍剿就會被圍剿,多危險啊!
倆人死活不同意,又說不過上過大學的鄭敏,只能把難題推給了柳辰。
柳辰當然也不願意小蓮留下,但不是擔心安全問題。對於游擊隊來說,大夫和藥品都是極其寶貴的。情況危急時肯定會拼死保護。
柳辰不願意的理由是,不想跟共黨有太多的交集。也不止是共黨,事實上柳辰對所有的黨人都沒有什麼好印象。
當年東北三省雖然名義上遵從國民政府,但一直保持着極大的自主權。
身在東北講武堂的柳辰,沒少跟同學們討論國黨、紅黨和國內其它一些黨派的主義和紛爭。
最後總結,所謂的黨人,全都是名面上口號喊得震天響,忽悠那些熱血青年幫他們打天下。
背地裡要麼忙着爭權奪位,要麼拼命摟錢,有一個算一個,根本就沒有好東西。
就拿現在來說,日本人把關外都佔了,關裡國共兩黨還在打的熱火朝天。
雖然共黨在東三省鬧起了游擊隊,抗日的口號也喊出來了。但誰知道他們是不是趁機撈地盤、邀買人心,爲以後爭天下打埋伏啊。
所以柳辰心裡一直有條線兒,那就是你們打日本人,是好漢,能幫的我會盡量幫你們。但想讓我加入你們,那是不可能的。
省的以後味道不對時,抽不了身。
心裡有主意,可一屋子人裡大半都是共黨,柳辰當然不能直說。
便笑着開口:“蓮兒啊,你快拉倒吧。游擊隊的弟兄可都是好漢,禁不住你瞎霍霍。別沒交代在小日本手裡,最後撂到你那了。
學醫治病,你當鬧着玩兒那?手抖一下那可都是人命!你問問小鄭大夫,她上了多少年學纔有了現在這身本事。
我雖然沒學過醫,但也知道。想當大夫學校裡學完本事還不算完,還得到醫院裡實習。
咱們山上不封建,你想學醫大夥都支持。回去後找家正經的醫學校。哥出錢,送你進去正經學一學。”
“對,當醫生好!”寶順趕緊幫腔,帶着點兒小期待的說:“等你學成了,你就專門給咱山上的弟兄治病。不夠施展的話,咱就縣城裡開家醫館,你當館長。
遇到窮人咱不收錢,遇到了財主,咱就往死裡榨他的油!”
“我不!”小蓮倔強的搖頭,不滿的說:“我纔不去上學呢,跟鄭姐學一樣的。小花、翠枝她們現在都跟着鄭姐學呢。”
“小花、翠枝?”柳辰納悶的問。
“啊,是這樣的。”馮大姐笑着解釋:“你們解救出來的那些姑娘裡,不是有一些無處可去嘛。
一部分我們派人送去關裡妥善安置了,還有幾個不願意走的,就留在隊伍上給安排了工作。
小花和翠枝兩個比較靈巧,就安排到醫院跟小鄭打下手。”
柳辰不太關心什麼花啊枝啊的,不過不妨礙拿這事兒當話引子。
故作嚴肅的說:“老馮大姐,不是我說你。醫學可是門嚴謹的科學,哪能這麼草率啊。沒有任何基礎的人瞎上手,一個不留神那是會鬧出人命的。”
一句話說完,柳辰有對鄭敏說“小馮大夫我說話可能不太好聽,但絕對是好心。”
“你說。”鄭敏見柳辰說的認真,也跟着嚴肅了起來。
柳辰沒墨跡,直接開口:“你雖然是學醫的,但一個好醫生,並不代表着就是一個好老師啊。你應該更清楚讓一個外行救治傷員,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兒。”
鄭敏當然知道,可她也沒有辦法,只能解釋說:“我知道,但現下傷員太多了,又嚴重缺少醫護人員。我也……”
馮大姐神色肅然的結果話頭,輕嘆一聲說:“小柳,你說的我們當然都知道,可我們實在是沒有人手啊。
只能讓小鄭抽空教一教,好歹能教些基礎的東西,
像小花和翠枝,兩人都是讀過書。讓她們一邊給小鄭打下手,一邊學習些救護知識和外傷處置辦法。總比隊伍上的那幫大老粗憑經驗,按土辦法來要強的多啊。”
“讀過書?”這下柳辰是真有點意外了。
當下中國的讀書人不說鳳毛麟角,也是少之又少。女孩讀書的那就更少了,基本都是大戶人家的女兒纔有上學機會。
很難想象隨手救出三十來個,裡面就有倆讀過書的。
說到這兒馮大姐也是一臉的哭笑不得,解釋道:“小花和翠枝都是正經上過女高的。
倆人先是參加了我們的抗日宣傳活動,然後憑着一腔熱血,結伴跑到東北來支援抗戰。
結果因爲社會經驗太少,剛到遼陽就被人販子給盯上了,接着又被人販子弄到奉天賣給了黃家。要不是遇上了你們,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說到這兒馮大姐對小蓮語重心長的說:“小蓮啊,你年紀還小,正是學習的好機會,幾個哥哥又開明,真該好好的去上學。只有學好了知識,才能做一個對社會有貢獻的人。”
鄭敏是上過學的,自然也知道對於一個女孩來說,學習的機會有多麼的寶貴。
見柳辰幾個願意送小蓮去上學,也改了口風。勸道:“蓮兒啊,柳大哥說的對,你要是真的對醫學感興趣,確實應該到學校系統的學習。”
小蓮其實是個不願意上學的,一溜鞭被詔安後,家裡人送她去上了初小,勉強讀完了後,說什麼也不去上中學了。
這會兒見身邊兒人忽然統一了口風,賭氣似得便扭過頭不說話了。
柳辰之前說要送小蓮去上學,只是想找一個帶她回去的藉口。這會兒忽然覺得送小蓮去學醫,好像真是挺不錯的。
便跟鄭敏打聽:“小鄭大夫,你懂行。你說咱國內哪家醫學院比較好。”
鄭敏想了想,說:“你們現在在冀東,河北省醫學院就是一個比較好的選擇。當然,真的想學好西醫,還得要出國才行。”
“學!”一直沒出聲的二林子重重的吐出一個字,看着小蓮說:“蓮兒,只要你想學,哥就是砸鍋賣鐵也供你去學!”
“你快拉倒吧,咱寨子裡那幾口鍋,可禁不住你砸。”寶順一句話,就把二林子製造出的那點兒煽情氣氛給破壞掉了。
“咱寨子雖然不富裕,可供個大學生還成不了負擔,用不着你賣鐵!”柳辰也跟着懟了二林子一句。
一屋子人哄的一下就笑了起來,把二林子鬧了個大紅臉。
小蓮則一臉的生無可戀,心裡後悔的要死。可話都是自己說出去的,想反悔,一下半下也找不到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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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大嬸家守歲夜過的熱鬧,老白山上幾十口子人,大年夜過的更加熱鬧。
齊海找回來的戲班子,是從東北逃難跑到冀東的,二人轉那是看家的本事。
一個班子七個人,從熱熱鬧鬧的拉場戲開始,到一旦一醜的雙玩藝,再到帶着葷腔兒的單出頭,節目一個接着一個。
引得臺下一衆弟兄叫好聲不斷。
下午接到柳辰書信的柳二芒,這會兒心也踏實了下來。一改前幾天的暴躁模樣,樂呵呵的和幾個老兄弟大碗喝酒。
韓斌自從上次被罰了以後,表現的異常乖巧,全程在一旁伺候着。有弟兄來敬酒,也非常豪爽的來者不拒,端起碗就幹,引得叫好聲不斷。
他已經意識到了,自己以前搞小山頭,籠絡一小撮人的行爲是多麼的愚蠢。也同樣意識到柳辰不在的這段時間,對他來說是個絕好的展示能力,同時籠絡人心的機會。
下午的時候,他把手頭攢的錢,一部分散給了跟他幹私活的弟兄,剩下的全部交給了董賬房入了公賬。
同時齊海也在山上四處放消息,說扒火車雖然穩當,但規矩多,來錢也慢。
而小韓當家的之前帶人幹私活根本就不是爲了私利,而是想給弟兄們多弄點錢財立身。
不出所料,齊海消息一散出去,很快刷新了山寨裡弟兄們對韓斌的好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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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知道韓斌總帶人幹私活的弟兄,覺得自己之前“誤會”了小韓當家的,晚上敬酒敬的格外的勤。
另外,寨子裡這段時間,都沒怎麼給韓斌好臉色的幾個老人兒,打董賬房嘴裡知道韓斌把私房錢入了公賬,也都非常欣慰。
酒桌上一口一個小斌的叫着,以往的笑臉全都回來了。
這些改變,韓斌都看在眼裡,相比於剛把錢交出去那會兒的心疼,現在是滿心的得意。
坐在那裡,醉眼朦朧的看着熱鬧的場面,他知道自己的榮華富貴,就要靠着這些人起家了。
他彷彿看到自己穿上了威風凜凜的將軍服,手下精兵強將無數。住着花園似得洋樓,屋子裡嬌妻美妾成羣。
然後自己成了少將軍,成了張大帥,奉天故宮旁邊兒的大帥府,也變成了他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