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生的太快了。
車廂裡乘客的視線,前一秒還被爭鬥中的小圓帽兒和壯漢吸引。後一秒就發現,那個白白淨淨的學生娃,不知怎麼的就把刀架在了別人的脖子上。
壯漢腿上被劃了一道大口子,扶着身後的椅背纔沒有倒下。原本已經做好了再挨刀的準備,卻眼瞅着準備上前攮自己的那小子停下了動作。
愣了一下,轉過頭才發現柳辰用刀制住了小偷的同夥兒。
混江湖的人對眼前這種場面反應很快,眨眼間壯漢就明白過來,眼前這個學生不是和小偷一夥兒的,應該是倆賊人想推他出來攪水。
結果走眼了,推出來了個狠角色。
“你把刀給老子放下!”小圓帽兒手裡帶着血跡的短匕直指柳辰,剛剛被壯漢一拳打開了花的臉上滿是煞氣。
柳辰眼神淡漠的看着小圓帽兒,不見有任何動作,被他刀抵住的倒黴蛋兒開始直了聲的喊了起來:“啊~輕點兒!大哥!輕點兒!”
倒黴蛋兒嘴裡喊着,兩隻手胡亂的上下舞動。想去掰柳辰的手,又怕一爭一的奪的勁兒使不好,再把刀刃攮進自己脖子裡。
車廂裡看熱鬧的人羣光聽到喊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以爲被刀架在脖子上的那小子,是因爲害怕才大喊大叫的。
可從小圓帽兒的角度卻清楚的看到,他同夥脖子上被刀刃抵住的皮膚,在他喊話的同時,肉眼可見的被壓深了兩份,眼瞅着已經滲出了血跡。
“哎~哎!兄弟,兄弟!冷靜,冷靜啊!”小圓帽兒慫了,拿着刀的手舉高。怕刺激到柳辰,慢慢的往後退了一步。
偷兒不是強盜,走的是技術流,從來就不講究直面對直面的打打殺殺。剛剛小圓帽兒也是被壯漢打急眼了,才抽出了刀子。
這會兒碰到柳辰這種不吭不響卻下手極狠的傢伙,直接就慌了。
柳辰站在那依然沒有什麼動作,只是用眼神瞟了一眼小圓帽手裡的短匕。
“明白!”小圓帽兒反應很快,柳辰一個眼神馬上就懂了他的意思,直接把手裡的短匕插回了腰間。
結果,放回匕首的手還沒等從衣服裡抽出來,就見到同夥脖子上的刀刃又壓下去了一分。
同夥打着顫音兒的驚呼聲響起氣的同時,血溜子一下就順着刀刃的斜角淌了下來。
“猴哥,救我啊,救我啊!”
同夥兒被刀抵着的地方其實感覺不到多少疼,只是他能覺出來,有東西正沿着自己的脖子直往下流,順着領子一直淌到了衣服裡。
那麻麻癢癢的感覺,就算他再遲鈍也知道發生了什麼,嚇得聲音的變了音兒了。兩隻腿抖的跟篩子似得,卻硬挺着上身,一點兒都不敢亂動。
換了誰也不敢亂動啊,那可是脖子。身上捱了一刀可能沒啥事兒。可脖子要是捱了一刀,大血管的血那可一下就飈了。
就算是神仙也沒救啊!
“你到底想咋地?說話啊倒是!”小圓帽兒直接就不會了,看了眼柳辰依然面無表情的臉,又看了眼同夥兒直往下淌血的脖子,愣是一點兒招兒都沒有。
“兄弟,兄弟,別激動,犯不上啊犯不上!”一旁捱了兩刀的壯漢,見到這場面也有點兒慌了。
琢磨着眼下的事兒怎麼說,也是因爲自己才鬧起來的。不能讓人家好好的一個學生,就這麼的攤上人命啊。
有心去握住柳辰拿刀的手,可又怕驚到他,只能儘量放緩了語氣,小聲勸說。
柳辰臉上一片漠然,心裡卻是有苦自知。
要是放在平時,兩個小毛賊他根本不放在眼裡。可現在身體的狀態,根本就動不了手。
原本就是個空架子,後背上的槍傷又在椅背上重重的撞了一下。現在疼的半邊身子,連帶着一條胳膊丁點勁兒都使不上。
剛纔眼見着小圓帽兒的同夥奔着人命下手,才強撐着出手。連把人放翻的勁兒都使不出來,只能用刀把人逼住。
強撐了一會兒,在小圓帽兒威脅他的時候,人其實已經快要站不住了,好在直接用狠勁兒嚇住了對方。
小圓帽兒認慫的時候,火車輕微的顛簸了一下。對正常人來說,那點兒顛簸不算什麼,可柳辰膝蓋一軟,攥着刀柄的手下意識的稍微用了點兒力。
結果,刀刃下的倒黴蛋兒就……
失了力道差點弄出人命就算了,柳辰現在壓根也不敢鬆手,因爲他現在之所以還能站着,全靠搭在“倒黴蛋兒”肩膀上的胳膊撐着。
手一鬆開,人就得堆下去了。
“兄弟,兄弟!消消火兒,你聽我說,爲倆小毛賊攤上人命不值當,哥哥我今兒領你情了。”壯漢忍着身上刀口的疼,慢慢的靠近柳辰,擡手在他背上輕輕拍了兩下。
壯漢手心一挨着柳辰的後背,馬上就覺得有些不對,看了眼手掌發現手掌上面沾的全是血。
趕緊看了眼柳辰的後背,這才發現柳辰整個後身的衣服,已經被血給侵透了。
只是黑色的學生裝不顯,再加上車廂裡燈光有些暗,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來。
壯漢還以爲柳辰是因爲捱了刀才發狠的,趕緊仔細看了一下,發現柳辰後背的衣服是好好的,沒有被刀刺破的地方。
心裡一動,明白過來眼前這個學生身上原本就有傷。同時也在納悶,能把衣服都給侵透了,說明傷的不輕。可一個學生,爲啥會受這麼重的傷呢。
再去打量柳辰的臉,儘管從表情上看不出什麼,發現柳辰嘴脣都已經白了,額頭和鼻尖覆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頓時明白過來,眼前這小子根本就是在強撐。趕緊用胳膊從後面攬住柳辰,慢慢的把他扶到旁邊的坐位上。
柳辰也是實在撐不住了,順勢就坐了下去。被刀架着的那個倒黴蛋,心裡一鬆勁兒直接就坐到了地上,緊接着屁股下面的地板就溼成了一片。
淡淡的尿騷味兒開始在車廂裡散開時,車廂另一頭響起了喊聲:“都讓讓,讓讓,前面咋回事兒啊?”
火車上的鐵警到了。
一共仨人,領頭的那個拎着警棍一頓扒拉,很快的靠了過來。
遠遠的看到了站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小圓帽兒,火大的喊道:“猴子,我猜就是你個兔崽子,又特麼給老子添事兒是吧?”
車廂裡看熱鬧的乘客不等警棍捱到身上,就趕緊讓開了通道,領頭的警察幾步走近。
小圓帽兒一看對方氣勢洶洶的,不管是真是假,都趕緊做出害怕的模樣,一邊兒往後一邊解釋:“胡哥,啊不胡警長!我,我…不是我的事兒!”
“我看你特麼就是欠……”
胡警長揚起警棍,不管不顧的擡手就做出要輪人的動作,結果腳下一個不留神,差點被坐在地上那位給絆一跤。
倒黴蛋兒傷在脖子上,又背對着警察,胡警官低頭看了一眼,沒見到血跡,只瞅到地板上的尿痕和聞到尿騷味兒。
捏着鼻子踹了他一腳,嘴裡罵着:“艹,你個癟犢子玩應兒,敢蹲這兒拉尿,信不信老子把你關笆籬子(監獄、拘留所)裡?”
“胡哥~”倒黴蛋兒見到胡警長跟見到親人似得,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抱着胡警長的大腿,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又指這柳辰,含糊的說:“我冤枉啊,我今天可沒惹事兒啊,都是那個小……”
倒黴蛋兒本來想告柳辰的狀,結果手指頭剛一指,馬上對上了柳辰那雙沒有人任何情感的眼睛,後面的話嚇得直接縮了回去。
胡警長之前根本沒注意坐在座位上的柳辰,順着倒黴蛋手指的方向轉頭看了一眼,發現是個穿着學生裝的學生,又看到柳辰身後椅背上蹭的血跡。
心裡頓時就是一陣煩悶。
琢磨着兩個賊骨頭偷誰不好,幹嘛偷窮學生,還把人給弄傷了。
要知道這事兒一個處理不好,學生身後的老師啊,同學什麼的都會跟着鬧騰。到時候別說是自己,就算是警務署長也不好安撫啊!
無論怎麼樣,車廂裡這麼多人看着呢。態度必須得表明了,省的回頭麻煩事兒纏身。胡警官心裡打定主意,回手就給了地上的倒黴蛋兒一傢伙。
用警棍指着小圓帽兒,嘴裡大罵:“瞎了你的狗眼,學生你們也敢動。屁股洗乾淨,等着吃牢飯吧!”
“不是!”小圓帽兒聽出來這話不是在嚇唬他,趕緊解釋:“胡警長,不是啊!我們沒動他,他,他就不……”
小圓帽兒想說,別看柳辰瞅着好像斯斯文文的,但就不像是個學生。
學生裡好勇鬥狠的雖然有,但哪有狠到連自己這種江湖上混久了的老油子,瞅着都打蹙的程度?
還有,一個學生能讓自己同夥連個下手的機會都找不到?能一眨眼的功夫就奪了刀架到別人脖子上?
再說那帶着血腥味兒的眼神,那是一個學生能有的眼神兒?
心裡斷定了柳辰身份有問題,但小圓帽兒話到嘴邊了又說不出口。
沒辦法,他知道自己的判斷都太主觀了一點,說出來也沒什麼可信度。
再說了,話一旦出口,就相當於承認自己對那個假學生起過心思,不等於挖個坑兒把自己給埋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