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聽進去了,柳辰又接着說:“另外,要跟咱走的那些家裡,你們先把話說在頭裡。到了蜀中,吃住咱們寨子都管了,不用他們糟心。
所以,不管是誰,走的時候只能隨身帶着細軟。整的大包小裹跟跟逃難似的,咱帶不了。
告訴他們,累贅太多,根本就入不了關。
還有,家裡不要的東西,不能胡亂發賣。雖說都不是一個村子的,但畢竟都在新民這一片兒。這麼多家一起往外賣東西,很容易引來有心人的注意。
既然決定走了,該舍的就必須得舍了。”
遠超預期的人數,雖然出了柳辰的預料,但還不至於讓他失了方寸。
轉過天,帶來的十個人又再次散開,去逐家確認打招呼。柳辰和寶順、二林子三人,則一起去了奉天。
三人雖然一起出發,但到了地頭兒後各有任務。
寶順負責去摸黃家的消息,二林子到吉祥客棧接小蓮。至於柳辰,直接去了小南門外的木幫貨場。
要帶走的人數太多,又不願意再去給紅黨添麻煩,所以只能託木幫的王廣源幫着想辦法。
畢竟木幫生意做的廣,應該會有入關的路子。
木幫洋灰樓二樓,房間內煙氣裊繞。五六個漢子坐在屋裡,一個個陰沉着臉悶頭抽菸。
王廣源把手裡的菸屁股扔到地上,踩了一腳還不解氣,又重重的碾了一下。
嘴裡恨恨的說:“還真特麼不拿咱們當個玩應兒了這是。”
“就是!二櫃,依我看咱們就是悶頭做買賣做的太久了,那幫王八犢子,都忘了咱木幫到底是個啥了!”
“對!二櫃,讓兄弟們抄傢伙,幹了他們!”
“對!乾死他們!”
屋裡幾個漢子個個滿臉激憤,七嘴八舌的一齊開腔兒。
“都別吵吵!”王廣源喊了一句,壓下了吵鬧的聲音後,對屋裡其中一個漢子說:“柱子,你進趟山,跟大櫃把事兒說一下,看看他老人家是個啥意思。”
“還問啥大櫃啊,他老人家現在,一天到晚的淨想着吃齋唸佛。木場那面兒的弟兄,平日裡打只狍子,被他瞅着了都得挨頓說。”
“就是,大櫃要是知道這事兒,肯定讓咱們破財平事兒。他老人家也不想想,咱木幫這麼多弟兄,誰不是一大家子要養啊。
要是個啊貓啊狗的就跑出來攔路,咱有多少錢財能一直往外舍?”
“閉嘴,動傢伙這麼大的事,你敢不得大櫃點頭?想造反啊?”王廣源一瞪眼珠子。
坐在那琢磨了一下又說:“那個山林隊,別看瞅着沒幾個人兒,可身後卻是有日本人支持的。要動他們,還是得好好謀劃謀劃。”
“小日本支持山林隊?支持那幫玩應兒能幹啥?”有人不太相信的說。
“哼,支持他們找紅黨唄。”王廣源哼了一聲,翹起二郎腿說:“紅黨游擊隊慣會鑽山林子,日本人出動大隊圍剿,人吃馬嚼的消耗太大,還不一定能總有收穫。
派小隊進山搜吧,又容易被埋伏。所以,才扶持起那幫玩應,一天到晚的在林子裡轉悠。
沒事兒的時候當土匪,遇到游擊隊了,就叮囑樓,再去日本人那報信兒領賞。”
“這麼回事兒啊,我說怎麼一撮人說蹦躂就蹦躂起來了,原來是有來頭的。”說話的小子點了點頭。
其它幾個人一聽山林隊跟日本人有關係,臉上的表情多多少少的都有了一些變化,不再像之前那麼喊打喊殺了。
“其實也說不上有來頭。”王廣源靠在椅背上叨咕着:“像這種山林隊,日本人一堆兒一撮兒的養的多了。被游擊隊,和山裡的大綹子滅掉的也不少。
日本人知道了,眼皮子都不帶眨一下的。對他們來說,那幫狗一樣的東西,死了一隻,再養一隻就是了。”
屋裡的幾個人一聽這話,神色瞬間又放鬆了下來。不過放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眨眼就再次兇狠起來。
鬧鬧着要召集人手,抄傢伙滅了那幫,敢跟木幫收過山抽水的狗雜種。
正羣情激憤呢,一陣敲門聲響起。
王廣源壓了下手,等幾個人閉嘴後,提高了聲音問:“誰啊?”
“哥,我!”刀片兒的聲音響起。
“進來吧。”王廣源喊了一聲,等刀片拉門進屋問他:“啥事兒啊?不是說沒事別來吵吵我嗎!”
“不是,哥!哪個……”刀片兒撓了撓頭,想了半天沒想起來名兒。
便形容道:“就是…前段時間,在咱這兒住了幾天的那個,那個…”
“柳兄弟?”
刀片一下沒想起來柳辰姓啥,王廣源卻記得很清楚。
“啊,對對對,小辰哥。”刀片兒趕緊點頭,指着外面的方向說:“他又來了,要找您呢。”
“嘿~”王廣源一下子變得樂呵了起來,對屋裡幾個人揮了揮手:“都散了吧,該忙活啥趕緊忙活啥去。等大櫃那面兒有了說法,咱再討論其它的。”
王廣源是真挺喜歡和柳辰打交道。一方面柳辰幾個身手好,真要有需要時,可以引爲奧援。
再一個王廣源和其它一些粗人出身,又將將有了些社會地位的人一樣,總願意多和文化人打打交道。
然而事情卻不容易,大多數文化人身上總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優越感,就算混的不咋的,也懶得搭理粗人。
就算願意搭理的,兩面也很難有什麼共同語言。聊都聊不到一塊兒去,還打什麼交到啊。
可柳辰就不一樣了,肚子裡有墨水,又是土匪出身,很習慣和王廣源這種草莽漢子交流。
之前養傷那幾天,倆人沒少坐一塊兒閒扯。儘管都是天南海北的沒聊什麼正題,但王廣源都嘮的挺樂呵。說實話,也漲了不少見識。
剛提到的山林隊,背後有日本人支撐,就是他從柳辰那聽說的。
這個消息,柳辰是從曹蛟那知道的,所以肯定錯不了。
上次柳辰告辭離開後,王廣源一度還挺失落的。現在聽到人又回來了,趕緊出門迎接。
“王哥,我又來給你添麻煩了。”柳辰看着滿臉笑容的王廣源從樓上下來,趕忙抱拳打招呼。
“啥麻不麻煩的,幾天不見咋還外道上了呢。”王廣源也不還禮,攬着柳辰的肩膀,把他讓到樓上。
進屋後,王廣源找了個乾淨茶碗,給柳辰倒了杯水後問:“怎麼樣,家裡的事兒辦完了?”
“嗯~”柳辰點了下頭,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說:“家裡的事兒辦完了,可這面又有事兒了。這不,跑王哥您這兒來,看看能不能討個主意。”
王廣源知道,小事兒柳辰肯定不需要跟他討主意。但也沒縮着,仗義的說:“討啥主意啊,有啥需要哥哥幫忙的,只管說。”
“是這樣的。”柳辰表情認真了起來,打聽道:“咱木幫有沒有往關裡走的路子?”
“入關?”王廣源有些意外。
在他印象裡,入關的路千萬條。就憑柳辰幾個的身手,隨便找個山口就能出去,根本沒必要來自己這兒討門路。
“人有點兒多,男女老幼都佔齊了。路又太遠,沒法一路走出去。”柳辰多說了一句。
“哦~”王廣源點了點頭,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兄弟,你們這是要大搬家啊?”
往關裡大規模的遷人口,這種事兒說大不大,但也絕對談不上是小事兒。
“不是所有親眷,有一部分家裡人留在關外,實在不好活。這纔打算給接過去。”柳辰解釋道。
“大約有多少人?”王廣源問。
“現在看…四十個人頭兒左右吧。”柳辰回答。
來之前柳辰就想通透了,遷人口這種事兒,就算王廣源幫不上忙,也不會壞事兒。畢竟走的都是平頭兒百姓,當消息賣出去,也換不回什麼好處。
所以,沒打算多做隱瞞。
“這樣啊……”王廣源沉吟了一會兒,開口說:“如果全是輕壯的話,倒不算難。婦孺和老人,就有些費事兒了。”
“怎麼說?”柳辰提了一下精神。
畢竟能解決一部分是一部分,剩下的可以另外再想辦法。
“是這樣的,我們木幫跟關裡有生意上的往來。十天半夜月,至多一個月就會出一趟貨。
全是青壯的話,可以夾到護衛裡出關。回來時就跟關口登記那面說,跟人起衝突死了,就完事兒了。”
柳辰點了點頭,覺得確實是個低風險的好辦法。
不過青壯本身就不是事情的難點,實在不行,柳辰帶着他們一路走回去都不是事兒。難就難在了剩下的老弱婦孺身上。
“行,那謝謝王哥了。青壯的事兒就先這麼說了,我再去跑跑剩下人的事兒。”柳辰說着話,便想起身告辭。
“唉唉,你給我坐那。”王廣源一把把柳辰按在了長椅上。
憋着勁兒想了一會兒,然後問:“如果,我有招兒把人都送到山海關近處。然後,你們自己找路出關怎麼樣?”
“那感情好啊!”柳辰眼睛一亮。
其實把人都弄進關裡,最大的難處就是中間的路程太遠。一堆人明晃晃的一路走過去,鐵定會遇到阻礙。
如果能把人弄到山海關的近處就好辦了,都是莊戶人家出身,沒有嬌貴的。
隊伍裡有不少青壯,後面的一段路大家互相照應着,直接翻山就完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