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綺琴在說完那些話後,便一直低着頭,自己夾菜吃飯,完全將房間裡的人都忽視掉了。直到過了很久後,她覺得吃的胃疼的時候,才忽然站起身捂着嘴跑了出去。
“嘔……咳咳!”柳綺琴一手扶着柱子,一手捂着胃部緩緩地蹲下了身子。劇烈的嘔吐,使得她的眼淚不由自主的溢出眼眶,一滴一滴的,如無力地雨滴般,滴落在她那淡色的衣裙上。
柳綺琴在這一刻,她不知道是因胃裡難受而使得她掉眼淚,還是心裡很痛,痛到她難過得想哭。
“王妃……”紅袖隨着她跑了出來,蹲下身子,小手輕撫着她的後背,另一隻手將她散落至垂地的髮絲,輕輕地收攏了起來:“王妃,是不是很難受?奴婢,這就去請……”
“我沒事!一會兒就好了。”柳綺琴拉住要去請大夫的紅袖,回過頭去望着那依舊坐在桌邊的赫連寒雲。她輕勾了下嘴角,似是帶着幾分嘲笑道:“如果王爺真懷疑我的話……那就請遠離芙蓉苑吧!這樣的話,王爺就不會時時刻刻擔心我會害你了。”
坐在那裡紋絲未動的赫連寒雲,寬袖下的手,緊緊握成了拳。平靜得面容上,無情的風眸底,閃過一絲複雜之色。似是那猶豫,又似那心疼。其實他也不想懷疑柳綺琴,可是她……她有太多的疑點,不得不讓他去懷疑,懷疑她接近自己的目的。
楊妙晴的眸光望向了柳綺琴捂着肚子的手上,吐了?柳綺琴吐了?會是嗎?怎麼可以,她怎麼可以懷上赫連寒雲的孩子?不!這個孩子不可以出生,她絕不可以讓這個孩子生下來。
這王府的世子,只能是她和赫連寒雲的孩子。
其他的女人,都不可以有孩子,她們不配爲赫連寒雲生孩子。
不可以!絕不可以!
一直低着頭的娥女,陰冷的眸光,落在了楊妙晴那暗緊握的雙手上。呵呵!這個笨女人,又在犯傻了。她要做什麼?殺了柳綺琴肚子裡的孩子嗎?
好啊!她一定會全心全意的幫她的好主子,去除掉這個不該存在的孩子,好好的完成楊妙晴那骯髒的心願。
柳綺琴接過紅袖遞來的手帕,擦拭了下嘴角。在紅袖的攙扶下,她捂着依舊不舒服的胃,轉身走回了那屋子裡。她眸光淡淡的望了赫連寒雲一眼,轉對那臉色陰暗的楊妙晴,說:“楊側妃不用誤會了,我沒懷孕,只不過今天這頓飯吃的……讓我覺得有點堵心罷了。”
她不喜歡和人鬥,卻不代表她真的什麼。
她不是傻子,三十年的人生,足以讓她的心智,遠超過這個十幾歲的少女之上很多了。
楊妙晴望着那被紅袖扶着的冷漠女子,她的臉色有點蒼白,她的手放的位置也不是在腹部。難道真的是她猜錯了?柳綺琴並不是有身孕了?而只是因爲心裡堵得難受,所以才把吃的東西全吐了?
赫連寒雲在聽到柳綺琴的這些話後,微微的垂下了眼簾,那幽深的鳳眸中,閃過一抹失望。他以爲她有孩子了,心裡雖然對她有着防備,可他依然爲了這喜訊而心中開心不已!
可她卻一上來就打破了他的美夢,扔給了他一個無比殘忍的真相——那就是她沒有懷上他的孩子。
柳綺琴望着那一隻沉靜不語的赫連寒雲,對方臉上的失望之色,是那樣的毫不遮掩的呈現在她面前。她知道,赫連寒雲是故意讓她看到他有多失望,看到他對於孩子的渴望到底有多深。
可那又怎樣?她根本不想要孩子。對於一個總在懷疑她的男人,她沒那個勇氣去爲他生孩子。
赫連寒雲忽然站起身來,望了柳綺琴一眼,臉色微冷道:“今年生辰一切從簡,在府裡辦就好。”
柳綺琴擡手捂住了那被撞痛的肩膀,微側過臉去,望着那已消失在門口的身影。心,有點痛,像針扎一樣,痛癢痛癢的,很不舒服。赫連寒雲,爲什麼想要融化你的心,就那麼難呢?
我不知道,我還有多少耐心可以去融化你的心。
如果有一天我累了,那是不是就代表我的心與你的心一樣——等待着那冷卻後而被冰封呢?
楊妙晴脣角輕揚起一抹譏笑,可說出的話卻是那般的溫柔,那般的擔憂關心:“姐姐,你的臉色有些不太好,要不要妹妹我……去讓人請虞南海來爲你瞧瞧呢?”
柳綺琴收回望着門口的視線,端起桌上的茶仰首一飲而盡,將那青瓷杯狠狠地放在了桌子上。緩緩地掀起那如墨蝶的羽睫,一雙清冷的眸子,望着那幸災樂禍的幼稚女。
粉色的脣輕揚起一抹淡冷的笑,緩緩啓脣,聲音冰冷到了極點道:“楊側妃,你知道嗎?赫連寒雲他……他是最討厭聰明女人的。”
“紅袖,送客!楊側妃你慢走!”柳綺琴轉過身去,走到了那擺着一排紅木架子前的書案後,冷傲的坐在了那太師椅上:“我現在不想看到任何人,更不想看見——你這個聰明的女人。”
楊妙晴站起身來,似是心情很好的擡手理着雲鬢,眉眼含笑,笑容美豔道:“那妹妹就不打擾姐姐砸東西***氣了!姐姐,妹妹告辭了。哈哈……娥女,今天我的胃口不錯,記得回去,讓廚房多加幾道小菜。”
“是!郡主!”娥女雖然見不得柳綺琴好,可她卻更討厭這個沉不住氣的楊妙晴。蠢貨,得了一點便宜就得意,這樣沒心沒肺的女人,怎麼可能贏得了那心思沉靜的柳綺琴?
紅袖見楊妙晴她們走了,便對着伺候在一旁的丫環,擺了擺手:“把這些都撤下去吧!花兒,記得端杯熱牛乳來。”
“嗯!我知道了!”花兒性子比較柔靜,心思也要比小草細緻些。今日的王妃太安靜了,靜得彷彿又回到了她初見王妃時的樣子。
當他們被嶽總管挑選送進芙蓉苑來的那日,他們見到的便是那個一身水色長裙,纖手捧着詩書,端坐在院中石桌旁的淡靜女子。
她很安靜,平常很少說話。只是那般安靜的坐在一旁,不言不語也不笑。
就像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看透了世間的一切。對於她而言,似乎再無一點紅塵之事,可惹她擡眸去觀看一眼了。
可後來在王爺頻繁的來芙蓉苑後,王妃會有些笑意,王妃會皺眉生氣。而不再像以前那樣,安靜的像一個玉雕的人兒。
可現在……花兒走至門口,回頭看了眼那個面容冰冷,雙眸平靜得如一潭死水的女子。她又變回去哪個無情無慾的女子了,安靜的可怕,冰冷的難以去近觸。
紅袖見人都走了,她便走了過去,安靜的將茶水,緩緩的倒進了那雕刻着蘭竹的歙硯裡些。拿起那塊描畫着金粉龍雲紋的油煙墨,開始爲那一臉冷清的女子研着那墨。
當墨研好了,紅袖便伸手將一張宣紙平鋪在書案上,用那青玉刻有銘文的鎮紙,輕輕地壓好。王妃每回坐在這書案後,都會很好興致的繪畫一幅圖。
雖然每回畫好後,都會被她用那湘妃竹留青花蝶管紫毫筆,給狠狠的畫毀掉。
柳綺琴纖指執筆,輕輕地蘸着那濃黑墨汁,在白色的宣紙上,細細的描繪着。赫連寒雲,你讓我傷心了,又一次的讓我傷心了呢!
紅袖站在一旁伺候着,沒過多久,花兒就端着一杯牛奶過來了。她走過去,望了眼那低頭作畫的女子,把手中的托盤,遞給了紅袖,小聲道:“剛熱好的,要放涼一會兒纔不會燙!”
紅袖接過那托盤,對花兒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指了指那畫的差不多的一幅畫。抿脣一笑,臉上帶着一些無奈。王妃她是氣王爺,可到了最後,她不還是心念着王爺嗎?
柳綺琴畫着畫着那幅畫,便忽然心中轉了個主意。她今天不毀畫了,她改修畫。她筆尖輕柔細描,把一個原本風華清貴的俊美男子,轉眼間便變成了一個絕豔嫵媚的大美女了。
紅袖和花兒對看了一眼,苦着臉嘴角抽搐着。王妃這是要做什麼啊?把王爺畫成一個女人?這要讓王爺知道了,那王妃……一定會被王爺狠狠地懲罰一番的吧?
柳綺琴擱置了筆,拿起那幅畫,非常滿意地笑着遞給了一旁的紅袖:“把它送去凌雲閣,親自交到赫連寒雲手中,記得要賞錢。”
她起身端過那杯牛奶,邊走邊喝着。路過那圓桌前,便隨手將那白玉杯放在了桌子上。她伸了個懶腰,便直接走向了臥室的雕花大牀上躺下:“快去吧!我累了,先睡一會兒,不要讓任何人打擾我。去吧!”
紅袖和花兒行了一禮,便退出了這屋子。
給小語送完飯菜的小草,當回到前院,便看到了那互相推着什麼東西的紅袖和花兒。她歪着頭皺了會兒眉頭,便蹦蹦跳跳的跑了過去:“哎?你們在幹什麼呢?咦?這是什麼東西?又是王妃毀掉的畫嗎?”
紅袖和花兒同時轉頭望向那咬着手指的小草,兩人同心攜手,一起把那畫塞給了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