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寒雲一早便就接到了小夏的信兒,說是他那位天敵剋星又來看他了。他知道遺恨天又來找他,頭不由得劇烈地疼了起來。唉!他到底做了什麼孽啊?爲什麼那傢伙來查個帳,也要順便找一下他的麻煩啊?
魅影堂
赫連寒雲一身寬大的黑袍,衣襟袖口上繡皆着白色的夔龍紋。同色玉帶緊束腰身,繁華的玉帶上面,鑲着一塊雪白的羊脂玉。修長如玉的美手,輕搭在那寬大的玄龍寶座的扶手上。
面前是一面金色紗簾,紗簾後垂着白水晶珠簾。
階梯下的遺恨天依舊一襲碧袍似水,長髮用着那珊瑚簪子輕挽起少許。一頭潑墨般的長髮,就那般似水的披垂在身後。那精緻的眉眼斜挑飛揚,妖嬈紅脣邊噙着一抹陰柔的笑意:“魅影……好久不見!”
端坐在那玄色龍椅上的赫連寒雲,那怕是戴着一張精緻的銀面具,也難掩飾去他那瞬間黑雲壓頂的臉色。他水色薄脣微啓,冰冷含怒的聲音,便飄出了紗簾去:“有事說事,沒事滾蛋!少以你的妖顏,妄想來迷惑於本尊。”
遺恨天輕皺了下眉頭,勾脣一笑,眉眼妖嬈嫵媚的望向了那紗簾後的男子,輕輕低笑出聲道:“魅影,你變厲害了!連我戴着紗帽……你都知道我有多美豔了啊?”
赫連寒雲那隻緊握在龍頭上的玉手,隱泛起青筋。他壓抑着被氣吐血的惱意,咬牙切齒的,隔簾瞪了那帶着紫色紗帽的男子一眼:“少給本尊繞彎子,說!你這回找本尊,又是要殺什麼人?”
遺恨天微低下頭,似乎是認真地考慮了會兒,隨之方擡起頭來,報出了要殺之人的姓名:“我要殺的人似乎有點特別!她是天凌國陵王的小王妃——柳綺琴。”
“什麼?”赫連寒雲倏然站起身來,想都沒想就狠厲的揮出了一掌,暴怒的聲音,隨着掌風掀起了那金色的紗簾,震天的響起:“遺恨天,我看你是找死——”
遺恨天身形如幻影般,輕鬆地躲開了那致命的一掌,頗爲可惜的望了那片被打出一個坑的地面:“唉!真可惜!這麼好的烏黑晶亮,平滑如鏡的金磚,就被你一張給毀成這樣了!”
小夏站在階梯之上,伺候在赫連寒雲身邊,一臉淡定的做着他的護法本分。唉!這位千尋公子每回來,都會害得他勞苦一陣子。
瞧!這麼大一片碎渣子,要修整好,肯定又要十天半月了。
而且啊!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一個窯裡燒出來的金磚了?話說魅影堂裡,應該沒多少金磚存貨了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豈不是要把這整座至尊堂的地面,全要重新再換一片金磚了?
呼!不行!就算這次買賣做不成,他也定要向遺恨天討回這筆金磚錢來。
赫連寒雲伸手掀開那面珠簾與金色紗簾,緩步踏着那如鏡平滑的黑色階梯,一步一步走向那作死的碧袍男子。
他水色脣角微揚,一雙幽深的眸子冰冷的如死神般,注視着那碧袍男子,啓脣聲如琴瑟般的,緩緩溢出了脣瓣:“遺恨天,你是在挑釁本尊嗎?嗯?”
遺恨天踏前一步,二人平視,殺氣流竄間,他啓脣淡淡的低笑了聲:“原來謠言是真的啊?你魅影果然是……看上那小丫頭了啊?”
“滾!本尊愛看上誰就看上誰,怎麼着也輪不到你千尋公子來管。”赫連寒雲覺得自己非常倒黴,竟然會被這樣一個妖孽給纏了上。
他轉過身去,氣得甩了下寬大的袖子,背對着那讓他厭煩火大的人,壓抑着怒火,咬牙逐客道:“這筆生意本尊不接,你可以滾了!”
遺恨天早知道他不會接這筆生意,因爲他來此的目的,就是來試探一下,看看霜兒是不是魅影堂的人。可是沒有,這裡沒有霜兒的十里風送蜜香!看來,要想找出霜兒,還需得要從柳綺琴哪裡下手。
小夏見對方竟然沒死磨硬泡一番,便轉身離開了。他青衫飛揚,如一抹青煙般飄下階梯,伸手攔了那碧袍男子的去路:“哎!千尋公子,這地可是因你而毀壞的。所以呢!金磚錢,你是不是該賠償了以後,再走呢?”
遺恨天微偏過頭去,面紗後的嫵媚狐狸眼輕眨了下,那濃密的睫毛隨之輕顫。他紅潤的薄脣緊抿,未發一言,只是自懷中拿出一疊銀票,給了小夏後,他便背影有些落寞的離開了。
小夏修指彈了彈那疊銀票,仔細地數了數。十六張,每張五千兩,加在一起也就是……七萬五千兩?噗!這遺恨天今兒個發瘋了嗎?居然這麼闊綽?
赫連寒雲如水的薄脣緊抿,望着那離開的落寂背影,他微微的輕嘆一聲,帶着些凝重的吩咐道:“小夏,多派些人手暗中保護柳兒!我擔心,遺恨天會對柳兒下手。”
“嗯!好!近來生意中也沒什麼大買賣,剛好五月閒着,就派他們去好了。”小夏將那疊銀票揣進懷裡,輕點了下頭,面色淡然的應了聲。遺恨天恐怕不是要殺陵王妃,因爲在他的身上,他沒感受到那絲殺氣。
反而他覺得今兒見得遺恨天,似乎有些悲傷淒涼。那種無法揮去的哀傷,讓他這心如鐵石的人,也有了些動容。
遺恨天離開了魅影堂,便飄身進了一頂白色紗嬌中,那微動的珍珠簾,映出他模糊的容貌。
但聽轎中的他,聲音似帶三分笑意的吩咐道:“去陵王府,我想去拜訪下那……可愛的陵王妃了!”
那四名黑衣侍衛,大手緊握住那雪白無暇的轎棍,一提勁,那頂嬌子,便飄飛的離開了這詭異森寒的密林。
柳綺琴和赫連沛文,還有一羣大孩子們吃完飯後……
柳綺琴便坐在院子石桌旁,看着他們那些大孩子們,嬉戲的踢着毽子玩。
赫連沛文第一次玩踢毽子,難免控制不好那彩色雞毛毽子,沒一會兒,就落了好幾回。
之後便氣呼呼的扔了毽子,走回去坐在了石桌邊的鼓凳上,接過紅袖遞來的茶水,大口的喝了口。
紅袖微彎腰,執帕爲他擦試了下嘴角,和衣襟上的茶水。隨之便站在柳綺琴身邊,安靜的垂眸侍候着。
花兒將桌子上的點心,推給了那氣鼓鼓的少年,笑容難得的溫和道:“十皇子不要生氣了,先吃點栗子糕吧!很好吃的,再蘸點蜂蜜,好不好?”
赫連沛文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一頂華美飄逸的轎子,落在了芙蓉苑中。
柳綺琴面容沉靜如水,素手端着一個紫砂小茶盅,輕吹了吹那碧綠如清露的茶湯,淺抿了一口那清香的顧渚紫茶。輕啓櫻脣,微皺眉道:“坐下!好好把那些糕點吃了,瞧着可都快涼了。”
赫連沛文老老實實的坐了回去,邊喝着茶,邊拈着那糕點咬了一小口,隨之擡頭皺眉嘟嘴道:“柳姐姐……”
“嗯?怎麼了?是栗子糕不夠甜?那就吃紅豆糕吧!”柳綺琴淡淡的應了聲,淺嘗着這特級的貢品顧渚紫茶,垂眸淡笑的吩咐了聲:“花兒,給十皇子放些蜂蜜,他喜歡這香甜的味道。”
“是!”花兒應了聲,便低頭打開那白瓷小罐的蓋子,自裡面舀了一勺金黃如琥珀的蜂蜜,淋在了那軟糯的紅豆糕上。
赫連沛文緊皺着秀眉,望了那頂詭異的白轎子一眼。迴轉過頭來,拉着那波瀾不驚,淡定喝茶女子的小手,軟糯糯的喚了聲:“柳姐姐……”
“十皇子乖!不要吵主子,來!放了蜂蜜了,吃一塊吧?”紅袖執帕拿起那雙銀筷子,夾了一塊沾着香蜂蜜的紅豆糕,柔笑的送到了他嘴邊:“十皇子,嚐嚐吧!可好吃了,紅袖不騙你的!”
不是她騙不騙他的問題,而是他壓根兒沒胃口,更沒心情吃東西。赫連沛文擺着一張臭臭的小臉,有些委屈的望着紅袖。爲什麼柳姐姐不許他動?難道柳姐姐沒感覺到這來者不善嗎?
紅袖無奈的與這少年皇子對視,苦笑的搖了搖頭:“既然十皇子不想吃,那喝口茶好不好?”依舊是溫言軟語,好似所有人都在寵溺這惹人憐的少年皇子。
赫連沛文沒去接那茶盅,只是抿着嘴脣,眸光冰冷的瞪着那頂白色的轎子。他的手摸上了腰間的血隱刀,大拇指按在了刀鞘之上。無論轎中是什麼人,只要敢妄圖傷害他柳姐姐,他都會拼死殺光這些人。
“小文,怎麼又不聽話了?中午就沒見你吃多少東西,這讓紅袖給你做了愛吃的糕點,你怎麼又耍小性兒不吃了?”柳綺琴眉頭緊皺,放下手中的紫砂茶盅,執起那銀筷子夾了一塊糕點,無奈的笑望着那委屈的少年,送到了他的嘴邊:“聽話!趁熱吃了,那樣才能長得又高又壯來!”
赫連沛文不情願的咬了口紅豆糕,含在嘴裡,就是不嚥下去。一雙烏亮的星眸,可憐巴巴的望着對面的清麗女子,扁着嘴,一臉的委屈和不高興。
柳綺琴無奈一笑,接過紅袖遞來的帕子,爲少年擦了擦嘴角的蜂蜜。
院子裡的其他人早就不再玩踢毽子了,而是老實的站在一旁,好奇的看着那頂天外飛來的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