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十月，秦王堅會羣臣於太極殿，議曰：“自吾承業，垂三十載，四方略定，唯東南一隅，未沾王化。今略計吾士卒，可得九十七萬，吾欲自將以討之，何如？”秘書監朱肜曰：“陛下返中國士民，使復其桑梓，然後回輿東巡，告成岱宗，此千載一時也！”堅喜曰：“是吾志也。”尚書左僕射權翼曰：“昔紂爲無道，三仁在朝，武王猶爲之旋師。今晉雖微弱，未有大惡。謝安、桓衝皆江表偉人，君臣輯睦，內外同心。以臣觀之，未可圖也。”堅嘿然良久，曰：“諸君各言其志。”
————《資治通鑑·晉紀二十六》
冬雪飄飄，又一個冬季來到了。
未央宮發越殿。
“嫺兒，等陛下下朝後，將這些東西送過去，順便打聽早朝談了些什麼。”我指着食案上的竹籃說道。前些天苻堅來發越殿時候，嚷嚷着說宮裡的廚子做的東西是越來越不好吃了。我一時發燒，憑着自己半斤八兩的廚藝，給他弄了幾個菜，這下可好三天兩頭讓我給他當廚娘，要是我不同意，他就賴着不走還不說，到晚上還侵犯我，真是鬱悶死了，早知道就不要發賤了。
“姨娘可要給我留一份哦？”衛嫺邊說着話，一臉饞像的將籃子打開個縫隙，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別動！”我將她的手打掉，皺眉說道，“要是你不快去辦正事，我等一會讓你看我吃!”這丫頭也真是的，都及笄了還是這麼小孩子心性。
“我這就去，姨娘千萬給我留些。”衛嫺一聽，連忙縮回手,提着竹籃一溜煙跑出去了,走前還不忘提醒我一句。
看衛嫺出去了，我輕聲嘆了口氣坐到案几旁翻書，可看了沒多久就看不下去，心煩的的來回轉圈。要說我爲何這樣毛糙，也是有原因的。
昨天我去東苑轉悠，碰見了苻宏，無意間聽他說今天苻堅要在太極殿大會羣臣，商量討伐江東的事情。一聽到這事，我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下，該來的還是來了。這些年我一直僥倖的希望苻堅不要有吞併東晉的企圖，爲了提前扼殺他的想法，證明自己的‘預言’的真實性，我都將老底掀了，可是每次勸導都失敗了。失敗後我都自我安慰，距離那時還有時間，我可以慢慢過勸導的。可是如今呢，我多年的努力是一點作用也沒有，反而浪費了自己不少的精力,原來歷史還是無法改變。算了，自己做完自己該做的就可以了。歷史上不是有張夫人在戰前的規勸，《晉書·列女傳》不是記載的清清楚楚嗎？那我就做最後一次努力，成功也好，失敗也罷，從此再不去勸他了，就陪他走完剩下的時間。至於結局，我已經無所謂了。
未央宮太極殿。
“臣等叩見吾王！”大殿上大臣跪了一地。
“平身。”苻堅掃視了衆臣後，讓他們起來。
“謝吾王！”衆臣山呼。
苻堅略微停頓了一下，緩緩說道：“自朕誅除暴君，承業將及三十載。內平逆亂，外克諸國，時維今日，天下十有七八，未沾王化者僅江東數州。我大秦兵強馬壯，非昔日祖父枋頭立國，區區十萬部衆。朕粗略估計，天下之精兵可得九十七萬。朕欲親征江東，討平不服，諸卿以爲如何？”苻堅說完後看向衆臣。
“臣朱肜有話！”苻堅說完後，朱彤離席緩步走到大殿中央，躬身奏道。
“朱卿請講。”
“晉自八王構亂，中州百姓遷播荊揚十之六七。中原之民雖僑居江左，然思歸之心甚切。陛下討平江東，使百姓修復其故園，此天下之幸。”朱彤說完後，看苻堅面有喜色，繼續補充，“伐晉歸來，陛下可依秦皇漢孝武故事東巡岱宗，此千載之盛事。”
“哈哈哈哈........”聽完到朱彤的話苻堅笑了起來，高興的說道，“朱卿之言甚合朕心。”
“臣惶恐。”朱彤退回原位。
“臣權翼有奏！”苻堅正高興時，權翼的聲音響起。
苻堅回過神後，只見大殿中央站着一個個子偏高，面龐有些黑瘦，臉上滿是正氣，年紀有五十多歲的男子。
“權卿有何要說？”苻堅不由問道。
“臣望陛下罷伐晉之議。”權翼看了看苻堅說道。
“爲何？”苻堅臉上是明顯的不悅。
“當年商紂是人盡皆知的無道昏君，因爲朝中有商容、比干這樣的賢臣輔佐，周武王認爲只有天時地利沒有人和也是不行的，所以就將已經出征的軍隊召回。如今晉國雖然微弱，但是並沒有什麼大的過惡。而且晉主有謝安、桓衝這樣的江東名士輔佐，君臣和睦，內外同心，此時伐晉實在是無利可圖。臣仔細想來，現在伐晉萬萬不可，望陛下三思。”
“權卿先退下，讓朕想想。”苻堅衝權翼擺手。
“諾！”權翼低頭退了下去，走到朱彤面前，不忘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苻堅說完後半天不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衆臣看苻堅不說話，開始竊竊私語。
“先散朝吧，諸卿去想想，午膳過後再議。”半天不說話的苻堅忽然出聲，將衆人嚇得不輕。苻堅沒有理會，走下御座對韓意吩咐，“留諸位在宮裡用膳。”
“諾！”韓意恭敬地答道。
苻堅退到偏殿時，看到一個小宮女在大殿門口探探頭探腦，不由皺眉，對韓意吩咐：“帶她過來！”
“奴婢見過陛下！”小宮女一進來就跪了下來。
“旁邊是什麼？”苻堅怎麼覺得那小宮女拿的竹籃在哪裡見過。
“稟陛下，是張夫人讓奴婢給陛下送午膳來的。”小宮女聽苻堅一問，好像想到什麼似地連忙回道。
“好了，你先回去。”苻堅衝那小宮女擺了擺手。苻堅聽到是張夫人做的，不由得暗自吞了吞口水，有些迫不及待將那個小宮女趕走。
“諾！”小宮女答應着出去了。
苻堅看着竹籃裡的食物，還真的有些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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