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個故事:愛限
你愛我。
無論我變成什麼樣。
愛真的沒有極限嗎?
醫院的重症監護病房。
羽田宏樹緊緊握住真川愛的手,面白如紙。
因爲頻繁的化療,真川愛的頭髮幾乎掉了精光,兩片顴骨高高地凸起,面頰深陷,嘴脣乾癟,像一隻覆了一層皮的骷髏。
但她仍是羽田宏樹最愛的女人。
他不嫌棄她,從心底裡不,他還記得她美麗時的樣子。
“在我眼中,你永遠是那時的你,永遠都那麼美麗。”
羽田宏樹這樣安慰着她。
她滿足地笑了,他真的很愛她。
她在幸福中死去了,死得無聲無息。
她的臉被蒙上一層白布。
那抹無情的白,隔絕了生與死的距離。
每個人都知道宏樹是怎樣愛着真川的。
當她被檢查出癌症晚期時,他是怎樣不離不棄的。
當她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時,他是怎樣心痛地包容她的。
每個人都知道。
真川死後的兩個月,正是宏樹的生日。
爲了淡化他的痛苦,宏樹的朋友們精心準備了蛋糕和禮物,去宏樹家拜訪。
他恢復得很好,雖然看上去仍有些虛弱。
朋友們都絕口不提真川的事,只是想方設法地讓他高興起來。
有人點燃了生日蛋糕的蠟燭。
“喂,宏樹,來許個願吧!”
宏樹笑着走了過去。
他一口氣吹滅了蛋糕上了蠟燭,閉上眼睛說:“我希望小愛能回到我身邊。”
屋子裡一下安靜了。
氣氛變得很尷尬。
有人輕輕拍了拍宏樹的肩膀。
而他卻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招呼着大家切蛋糕。
氣氛很快又活躍了起來,誰也不再去想那件事。
可宏樹還在想。
兩個月過去了,對真川的思念之情仍然沒有減退。
如果能讓她回到自己身邊,就算只能再活幾天,也是幸福的。
時鐘指向了十二點,友人們漸漸散去。
宏樹將屋子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回到了臥室。
他雖有睏意,卻總難以入睡,一直徘徊在半夢半醒之間。
這時,一隻小手輕輕地從身後環抱住他。
一個十分熟悉的,女人的懷抱。
“小愛!”
宏樹飛快地坐起來,一把捉住了那隻手。
牀的另一邊,的確有一個熟悉的人影,但在黑暗中卻看不清楚。
“宏樹……”
那是真川的聲音,畏畏縮縮的。
宏樹衝到臥室門口打開了燈。
真川愛正跪坐在牀上,她還穿着葬禮時穿的那身衣服,即恐怖,又怪異。
但感動和喜悅很快地壓倒了恐懼。
宏樹一把將已死去多時的女友擁入懷中,大滴的眼淚落下來,打碎在真川的臉上。
她的樣子與活人無異,只是身體冰涼,面色蒼白。
“宏樹,你不怕我嗎?”
“我不怕你!我怎麼會怕小愛……”宏樹將她抱得更緊。
她在他的懷中幸福地笑了。
他是真的愛她。
這種事情,不能讓人知道。
宏樹知道她仍是死的,她的心臟不會跳,她的身體沒有溫度,但她仍然是真川愛。
剛開始的幾天,一切都很好。
他想這一定是自己的生日願望實現了。
他的愛人,超越了生與死的阻隔,回到他身邊。
他在心中一遍一遍確認着自己的愛。
漸漸的,事情不太對勁了。
他察覺到小愛的身體會散發出臭氣。
屍臭。
無論怎麼洗也洗不掉。
但他仍然熱烈地擁抱她,他很愛她。
他察覺到小愛的皮膚上長出了點點的褐色。
屍斑。
但他仍然溫柔地注視她,他很愛她。
他察覺到小愛的身上不斷掉下蠕動的活物。
屍蟲。
他僵硬在離她一米遠的地方,終於。
雖然,他很愛她。
小愛舉起兩隻腐爛的手臂,試圖擁抱他。
她不知道自己的慘狀。
“宏樹,爲什麼不抱我?”
宏樹慘白着臉,連連往後退。
小愛用充滿了愛意的目光望着他,疑惑地一偏頭。
“宏樹,你不愛我了嗎?”
一枚渾濁的眼球從眼眶中滾了出來。
像一滴淚。
死人憑
指已死之人的靈魂重新附着在屍體上,回到親人身邊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