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個故事:陰樂
翔太意外死後的一個月。
星野和壽仍難以從悲傷中擺脫出來。
夜色沉落下來,音樂教室裡空蕩蕩的,星野和壽的眼前一片黯藍色的模糊。
只有一把孤零零的吉他和一份沒完成的曲譜伴着他。
這裡原本是兩人進行排練的地方。
翔太和星野的組合,星野是主唱,翔太是吉他手。
這份沒完成的曲譜,原本是二人準備在學園祭上演唱的。
星野握緊了拳頭。
他絕不允許翔太最後的心血就這樣變成廢紙一張。
他想譜完這首曲子,在學園祭上自彈自唱。
星野也彈得一手好吉他,卻苦於缺乏翔太那份作曲天賦。
樂譜的前半段,他已經彈了上百遍,卻仍然抓不住後半段的感覺。
他雖然硬着頭皮將樂譜補完了,但自知這樣的作品還沒有拿到臺上演出的資格。
月光淡淡地灑進來。
星野靠着窗,坐在地板上,抱起吉他輕輕試了幾個音。
他彈奏起自己譜的下半段樂曲,聽起來還不錯,但仍然缺了點什麼。
彈着彈着,從音樂教室的某個角落中突然傳來細微的聲響。
咚咚、咚、咚咚咚……
音色聽起來像是誰在敲擊木頭。
但是有高有低,連起來就成了一段旋律。
和星野片刻前彈奏的那段很相似,但是相比之下更勝一籌。
星野顧不上奇怪,眼睛亮了一下,匆匆對着月光在琴譜上改了幾個音符。
這下彈起來便流暢了許多。
星野接下來又試探着繼續彈了下去。
星野的琴聲一落,那咚咚的聲音就再次響起來了。
這次的改動很大,星野改樂譜改得手忙腳亂。
臉不禁紅了起來。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經過改動的旋律,的確更動聽得多。
如果翔太在身邊看着的話,他一定會笑話自己吧。
星野想着。
心裡有點酸。
如果翔太在身邊。
“翔太,是你嗎?”
剛纔只顧着記譜,卻沒留意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
星野的背後有點發寒。
但更多的是悲傷。
如果人死後仍然有靈魂,那換做星野,也一定會回到這個充滿了回憶的音樂教室來看看的。
但教室內寂靜一片,沒有迴應。
星野只好坐回原來的地方,繼續彈下去。
彈一段,改一段。
那個聲音一直默契地配合着星野。
待到整首曲子修改完畢,星野已滿眼的淚光。
他將那首曲子最後彈了一遍。
前後部分銜接得非常出色,天衣無縫,而且完全是翔太作曲的風格。
這次那個聲音再也沒有響起。
星野遁着曾經發出過聲音的方向走過去,藉着手機的亮光一點一點搜索。
終於在一個落滿了灰塵的角落,找到一枚吉他撥片。
聲音就是從這個方向傳過來的。
那也正是翔太生前用過的撥片。
離學園祭只有幾天的時間。
星野仍然每天揹着吉他,獨自一人在空蕩蕩的音樂教室排練。
他邊彈邊唱,唱所有他們兩個人的歌。
音符飄在空中,又落在地上。
充滿了一室的寂寞。
他將那天找到的撥片穿了一個孔,戴在脖子上。
感覺翔太一直在身邊。
但是音樂教室裡再也沒有發出過那天夜裡的聲音。
時間過得很快。
在學園祭演出的那一天到來了。
星野抱着吉他站在幕後。
“翔太,我們的最後一場演出。”
星野走到臺上。
臺上傳來並不太熱烈的掌聲。
星野彈起了吉他。
星野唱起了歌……
臺下的氣氛漸漸熱烈起來。
激烈的音樂聲中,他聽見臺下有人尖叫了一聲。
漸漸,尖叫聲連成一片。
底下的人發狂一般地大喊。
“星野!星野!翔太!翔太!”
影影綽綽的,星野的餘光瞄到了一個人影。
他的身影有幾分飄渺。
他抱着一把吉他,彈得很投入。
他和他並肩站在舞臺上。
他的脣角,掛着一絲虛幻的微笑。
臺下的歡呼聲如同潮水。
而星野和壽的世界是黯藍色的寂然。
翔太,我們的最後一場演出。
鳴屋
指那些喜歡在房子裡做出響聲的小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