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個故事:帚祝
“聽說懷孕的女人特別容易看見鬼魂, 因爲鬼魂需要通過孕婦重新投胎。”
中森保奈美端着一杯熱牛奶,懶懶地縮在被窩裡。
她高高隆起的肚皮上攤開着一本介紹育兒知識的小冊子。
她離預產期只有不到兩週了,因此天天只是躺在牀上。
人無所事事的時候, 最喜歡胡思亂想。
保奈美想着以前在恐怖小說中看過的那句話, 眼角餘光突然瞥見了一個小孩子。
和室的拉門被拉出一條窄縫, 而那個小孩就透過縫隙向裡面張望着。
“誰家的孩子, 怎麼跑到這來了?”保奈美疑惑着。
丈夫上班去了, 特地從鄉下趕來照顧她的媽媽也去買菜了。
於是保奈美向小孩招了招手:“過來。”
小孩一側身,從縫隙中擠了進來。
那孩子大約五六歲,長得十分漂亮, 五官精緻得像玩具娃娃,幾乎分不出男女來, 但卻穿着單薄破爛, 全身上下髒兮兮的, 像剛在土裡打過滾。
“這孩子長得真好看吶。”
保奈美心裡生出幾分好感來。
見他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手中的杯子,就把牛奶遞給他。
小孩接過來, 也不客氣,一口氣喝乾了。
大概是個流浪兒吧?保奈美憐惜地伸出手想摸摸他的頭。
小孩卻靈巧地躲開了,隨即轉身跑出房間。
“這孩子……”保奈美有點擔心,現在是冬天,也不知道這樣的流浪兒要在哪過夜。
第二天的這個時候, 那個孩子又出現在保奈美的房間。
當時她正在睡覺, 聽見耳邊傳來細微的響動, 睜開眼睛看見昨天的小孩正站在自己牀頭, 對着桌上的食物咽口水。
“哎呀, ”保奈美先是吃了一驚,隨後又感覺這個小孩真可憐:“沒什麼好招待的, 桌子上的東西請隨便用吧。”
小孩像得到命令一樣衝過去,像幾天沒吃過飯一樣,狼吞虎嚥着,把桌上的食物掃蕩一空。
保奈美在一旁看着,眼眶有些溼潤。
快做母親的人,對小孩子的喜愛之情本來就勝於常人,何況是一個這麼可憐的流浪兒。
“以後肚子餓了就過來好了。”
小孩對保奈美點點頭,也不道謝,直接走了出去。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好幾天,小孩似乎不會說話,也不笑,來了就悶頭吃東西,吃過了就走。
直到這天,小孩吃東西時,保奈美的媽媽正好拉開門走了進來。
“給你煮了湯,快趁熱喝了吧。”
保奈美媽媽像沒看見小孩一樣,只顧自說自話。
“媽,這個孩子好像是附近的流浪兒,看他這麼可憐,就給他點東西吃……”
保奈美連忙解釋起來,這小孩全身上下髒兮兮的,而保奈美媽媽又是有潔癖的老人家。
“……你在說什麼呀?哪有什麼小孩?”
保奈美媽媽遲疑地四下打量着,看樣子顯然不是開玩笑。
小孩正好吃飽了,突然回過頭,對保奈美扮了一個鬼臉,一副天真活潑的樣子。
是鬼嗎?
保奈美定了定神。
“沒什麼,我剛睡醒,做夢了。”
保奈美對媽媽敷衍道。
“吶,你究竟是什麼呀?”媽媽一走出房間,保奈美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小孩一歪頭,調皮地笑了笑。
“不會是等待投胎的鬼魂吧?”
保奈美不害怕,這個孩子長得實在是漂亮可愛,也看不出有任何惡意。
孩子好像不會說話,仍然只是笑。
“如果能生個這麼漂亮的寶寶可好呢。”
保奈美也笑了,拍了拍孩子的頭。
這次他沒有躲,保奈美感覺他的頭髮一根根硬得扎手。
自從這天過後,孩子就再也沒有來過。
而保奈美的預產期也終於到了,隨時可能會開始生產,因此乾脆住到了醫院裡。
這天晚上,保奈美半睡半醒之間,突然迷迷糊糊地看見門口立着一個白色的人影。
“咦……啊,好痛!”
保奈美突然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趕緊按響了呼叫器。
婦產科手術室裡傳出保奈美尖銳的慘叫聲。
生孩子本來就是極度痛苦的事情,加上保奈美難產,時間漸漸地流逝着,孩子仍然沒有出生。
“啊啊啊啊——好痛啊!救命啊!我不生了!”保奈美失去神智般的大聲喊叫着。
巨大的痛苦像無數把細小的利刃,從體內的某一點產生,順着血液流遍了四肢百骸,將身體分割成無數微小的碎塊,整個人處於崩壞的邊緣。
手術檯的上方,挨挨擠擠的醫生和護士的臉龐中間,突然出現了一張小孩兒的臉。
是那個奇怪的孩子。
他看着保奈美痛苦的樣子,眯起眼睛笑了笑,把他髒兮兮的小手輕輕撫在保奈美的肚皮上。
就這麼一瞬間,突然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了。
保奈美只感覺自己十分的舒適,整個人似乎泡在一灘暖融融的水中,無邊無際地漂浮着。
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響了起來。
保奈美在昏迷前看到的最後一幕,就是那個奇怪的孩子。
他對保奈美揮了揮手,好像在說再見。
帚神
帚神是一種保佑安產的神,在產婦的枕邊或牀邊祭拜掃帚,會保佑產婦安產。因爲掃帚終日與灰塵垢污爲伍,所以帚神看上去總是髒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