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東戈聞言輕擰了一下她的鼻尖。
“你這丫頭,要我說給你聽,聽了又嫌我油膩。”
盛薔薇柔柔笑出聲來。
在他的注視下,她輕輕擁住他,臉埋在他懷裡,“就算我以後又什麼都不記得了,我也會記得你和孩子。”
其實她知道的,他很心疼她,也很在意她。
韓東戈聞言心頭一震,雙臂抱緊她,卻又怕抱疼了她。
他一心爲她遮風擋雨,可每次都讓她的處境變得更加艱難。
兩人靜靜相擁,忽地盛薔薇的肚子裡發出一聲悶響。
韓東戈微微挑眉,低頭看她,只見她臉頰緋紅,低低道:“我好像餓了。”
“你這丫頭……”韓東戈揉揉她的臉頰,用額頭輕碰了下她的額頭,一臉寵溺道:“走吧,我陪你吃飯去。”
翠兒看着二人恩恩愛愛的樣子,心裡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虧得,那件事過去了,少夫人不介意了,少帥也放開了,兩人和好如初,比什麼都好。
半個月後。盛薔薇收到了杜知安寫來的信,又是長長的一封。
杜知安回去之後,足足被禁足了一個星期,期間她不能出房門半步。
她忍了又忍,好不容易忍到哥哥心軟,這次才能在家中的院子走走。
杜知安的心情不好,許是因爲禁足,許是因爲顧家安……
她在信上和盛薔薇提起了顧家安,她對他念念不忘,可他似乎對有些事,心存偏見。
情竇初開的遲疑和畏懼,讓她最近很是苦惱。
盛薔薇一邊讀着,一邊淺淺微笑。
待到提筆回信的時候,她並未對她說什麼大道理,只是讓她跟從自己的心做決定。
喜歡一個人,並不是一件丟臉或者羞愧的事情。喜歡他,就告訴他,不要藏在心裡。
盛薔薇不知道這小小的鼓勵,是否會讓杜知安的心情好轉起來……
很顯然,盛薔薇小看了自己意見的分量。
杜知安收到信之後,便立刻往奉春打了一個電話。
她沒有打給盛薔薇,而是打給了顧家安。
很不巧,他不在,他出遠門了。
杜知安一臉失落地掛斷電話,輕輕嘆息。
她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下一次不知是何時了。
她剛把聽筒放下,杜知耕便從門外走了進來。
他見她似有心事,便問:“怎麼了?”
杜知安不敢和哥哥提起顧家安,便忙道:“沒有,我剛剛給小薇打了個電話,問她近況。”
她是不擅長撒謊的人,尤其是在自己的親人面前。
杜知耕撩起長衫,坐在她的對面,淡淡道:“到底是從何時開始,你要對我說謊了?”
他一直疼愛長大的小妹妹,如今連句實話都不願和自己說了。
杜知安咬住下脣,神情忐忑不安。
“知安,你不該撒謊。不管那通電話是打去哪裡的,我都不會生氣,可你若是對我撒謊,二哥會生氣的。”
說話間,丫鬟們送上茶點,還有下人過來稟報:“二少爺,昨兒繡花衚衕出了一件命案,死的是……”
那人看了看對面的大小姐,忙壓低語氣,附到杜知耕耳邊,說出了一個名字。
“這人死在咱們的地方,怕是青幫要鬧事啊。”
杜知耕聽了一臉平靜,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一會兒,我親自處理,你先下去吧。”
“是。”
杜知安坐在對面,微微遲疑道:“二哥哥,你就不能不去管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嗎?”
杜知耕放下茶杯:“你怎麼了?”
杜知安遲疑一下,方纔道:“這世上賺錢的營生多得是。何必非要這樣……非要做那些壞事?”
杜知耕站起身來,來到她的面前,居高臨下地望着她:“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杜知安的肩膀微微瑟縮了一下。
“知安,你站起來。”杜知耕的語氣冷凝下來,惹得她暗暗害怕。
雖然二哥哥一向都很疼她,可是他生氣嚴厲的時候,還是很嚇人的。
“你認爲家裡人做得都是壞事?”
杜知安咬脣不答。
杜知耕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家裡的生意,你可以不管不問,但以後再不要說這樣的話。當年,咱們跟着父親在碼頭討生活的記憶,你不記得了,可我還歷歷在目。生逢亂世,可以選擇東西不多,父親這輩子不容易,你就算不能心疼他,也要尊重他。”
杜知安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對不起,二哥哥。”
杜知耕並沒有真的生她的氣,他知道她定是聽外人說了什麼,而心中介意。
“你是不是聽了什麼?”
杜知安連連搖頭:“沒有,都是我不好,哥哥不生氣。”
杜知耕臉上嚴肅的表情,稍稍緩解,他摸摸她的頭:“哥哥不會生你的氣。”
“最近外面事多,學生遊行鬧得很亂,所以你不要出門。”
杜知安點頭“嗯”了一聲,心想,自己本來也無處可去。
杜知耕轉身欲走,臨到門口,他又對她說了一句:“那個顧家安,你以後不要再見了。”
什麼?
杜知安剛要坐下,卻突然站直了身子道:“爲什麼?”
杜知耕淡淡道:“他參與遊行,襲擊警察,估計要吃牢飯了。”
近來的學生遊行,鬧得一發不可收拾,再這麼下去,很多人都會死。
“二哥哥,他……他是我的朋友。”杜知安的情緒有些激動:“哥哥,請你幫幫他。”
杜知耕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知安,你的朋友都太麻煩了,也許你不該有這樣的朋友。”
杜知安怔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原來,他在上海,而且還出了事。
…
青幫的人,死在海川幫的地界內,不管兇手是誰,海川幫都難逃牽連。如果死的是個小角色,倒也好辦,可是這一次出事的人是青幫二當家的義子,何麒麟。
此人作風彪悍,可以說是二當家的左膀右臂。
青幫和海川幫各自爲界,這些年來,都是相互忌憚,稍有摩擦。然而這一次,事情似乎鬧得有點大了。
杜知耕不得不親自出面,和青幫的二當家直接見面。
兩人同坐一桌,舉手投足間,看似風淡雲輕,實則暗藏殺機。
“杜老爺子的性格,我們都是知道的。你們杜家門風嚴謹,底下人不該做出這等沒
品的事。”
杜知耕面前這位長者,含着三分客氣,和自己說話。
他拱拱手道:“王老,既然您這麼清楚我們的規矩,也該知道我們不會動您的人。”
“不是你們還能有誰?”
杜知耕淡淡道:“現在這種世道,任何人都有可能。”
“小子,別找藉口,給我個痛快話。”
“不如這樣吧。三天之後,我給您找出真兇,活生生地交到你的手裡,隨您處置。”
“好,就三天。小子,好好行事,別砸了你父親的招牌。”
杜知耕心裡已經有數,自然不會失手。
何麒麟雖然橫屍巷口,可他身上的傷口,很是凌亂,看着並非出自一人之手。
若是真有人想要對他下手,那必定是乾淨利落的。
在杜知耕看來,行兇之人的目的,無非兩個。一來是針對何麒麟,二來是嫁禍海川幫。
又或者,他們根本沒有目的,只是一起突發的衝突。
學生遊行持續了整整三天,鬧得租界內很不安寧。、
洋人只會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只會不斷施壓,讓他們自己打壓自己人。
杜知耕派人仔細去查,查到了一個最有可能是兇手的年輕學生。
這個人正是顧家安。
許是巧合,杜知耕親自去了一趟警察局的收監大牢。
空氣中瀰漫着渾濁的臭味和黴味,催人嘔吐。
顧家安和他的同學們關在一起,整整一天一夜,他都沒有闔眼。
獄警恭恭敬敬地讓着杜知耕進來,故意揚聲道:“二爺,這些就是那天犯事兒的學生。您不用對他們太客氣了,這一個個的都是會咬人的主兒。”
杜知耕不聽他囉嗦下去,直接一擺手,示意他後退。
鐵柵欄內的人,紛紛站了起來。
杜知耕皺着眉頭,拿着手帕,輕輕掩住自己的口鼻,問道:“你們誰是顧家安?”
衆人聞言紛紛回頭望去。
顧家安蹲在地上,擡頭看着不遠處的陌生男人,見他穿戴不凡,年紀輕輕,心中暗暗納悶。
“顧家安是哪一個?”那獄警見他慢慢吞吞,故意揚聲喊道。
顧家安這才站起身來,朝着門口走去:“我就是。”
杜知耕深深看他一眼,繼而對着獄警道:“把人給我提出來。”
“是是是……”獄警連忙拿出鑰匙,準備開門。
顧家安見那人轉身欲走,忙問:“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杜知耕沒有迴應,只是先行去了審問室,喝着茶水,慢慢等。
如今,他是市政府的特派人員,不管去到哪裡,都是人人不敢得罪。
顧家安被強行帶了出去,再見對面的那個年輕男人,正在悠哉品茶,心中不由涌起一陣怒火道:“你們到底想幹嘛?”
杜知耕擡眸看他一眼:“有件事問問你,你是否認識一個名叫杜知安的女孩?”
顧家安聞言臉色一變,卻是沒有馬上回答。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他被警察關在這裡,這個男人突然提起知安,是何目的?
“這當然和我有關係,我是杜知安的哥哥,杜知耕。”
他不緊不慢地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