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沈玲瓏的提議,沈忱淡淡一笑,搖了搖頭。
她雖是四兩撥千斤,既沒有同意他的話,也沒有拂了他的面子。不過,沈忱心裡很清楚,她對自己有戒備之心。
“沈先生,您到底要和我談什麼事情?如此慎重小心,倒是讓我有點擔心了,我不過是個弱女子罷了,怕是沒什麼本事能幫上您的忙。”
這種時候,以退爲進,纔是最好的辦法。
沈玲瓏覺得沈忱這個人有點危險,她能嗅出來,他身上有危險的氣息。
沈忱眼眸微微一沉,顯然對她這種毫不走心的客氣話,有點生氣。
“沈小姐,在下今天可是誠心誠意地來找你談事情的。”
“沈先生,我今兒也是誠心誠意邀請您來的。”
沈玲瓏不輸氣勢,目光盈盈地望着他。
兩人各端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慢慢品着滋味。
要找上門的人是他,不是自己。他不想談了,那樣更好,免得自己還得費心思應付。
沈忱和沈玲瓏對視一眼,繼而又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跟着起身道:“看來,我今天來得不是時候。這樣吧,如果下次有機會的話,我再約沈小姐您好好談。”
沈忱起身告退,沈玲瓏也不挽留,只是含笑送客。
待他走遠,方纔輕哼一聲。“當誰是傻子呢?”
沈忱離開公寓,門口早已備好了車來接他,司機見了他道:“先生,老虎出來了。”
“老虎”是一個暗號,專屬於盛立寧的一個暗號。
沈忱聞言當即面色一變:“什麼時候?”
“今天早上。”
沈忱皺緊眉頭,很是不解,怎麼可能呢?
韓家居然把盛立寧給放出來了?爲什麼?
“人現在在哪兒?”
“我們的人一直跟蹤他,現在暫時還沒有消息。”
沈忱沉吟一下,轉過頭去,透過車窗,又看了看公寓的窗戶。
沈玲瓏披着披肩,站在窗前,笑盈盈地衝他招手示意。
沈忱凝眸見她,薄薄的嘴脣溢出一絲冷笑。
“這女人簡直比狐狸還要狡猾!”
沈忱吩咐司機開車,回酒店待命。
如果盛立寧真的出來了,他會想辦法和組織聯繫的。
…
一輛有軌電車響着鈴聲緩緩駛來。
盛立寧站在街邊,聽着這陌生又熟悉的聲響,猶自出神。
他從未想過自己還能有再見天日的一天,頭頂的陽光,街上的行人,還有各種各樣的聲音。
他獨自站在街頭,眼神放空,像個沒了魂兒的人。
也不知站了多久,有黃包車伕上前搭話,“先生要不要坐車?”
盛立寧反應慢了半拍,遲疑着點點頭。
黃包車伕連忙放下車子,讓他上去道:“好嘞,先生,您請上座。”
盛立寧慢悠悠地坐上了車,車伕問他去哪兒,他一時答不上來,只道:“隨便轉轉吧。”
車伕聞言微微一怔,繼而又應了一聲好。
他拉着盛立寧在最繁華的街道上,走來走去,這裡的夜景是最好看的。
雖然晚上的風,涼了一點。
車伕跑得滿頭是汗,倒不覺得怎麼樣。盛立寧坐在車裡,卻是忍不住瑟瑟發抖起來。
“先生,您想好了要去哪兒嗎?”
盛立寧稍微遲疑了一下,報出一個名字來。
車伕憨厚笑道:“果然,我一看先生就是個有錢人。這兩天聽說,樂都俱樂部來了以爲新歌星,聽說是大美人。”
盛立寧聞言沉默着,並不接話,忽想起白夢露來。
她現在在哪兒?
盛立寧來到樂都門外,卻不想進去。
車伕見他出手大方,忙道:“您什麼時候回去?我在這兒等您?”
盛立寧沒說話,只是點一點頭。
他穿戴整齊,迎賓的服務生並沒有將他拒之門外,不過,倒也沒認爲他是難得的貴客。
衣香鬢影,歌舞昇平,一切看起來,還是那麼繁華熱鬧。
盛立寧站在大廳的一角,目光緩緩移動,掃視衆人的臉。
侍應生過來問他喝點什麼,盛立寧只是搖頭,他什麼都不想喝,只想離開這裡。
待他出來,黃包車車伕一眼就認出了他,驚訝道:“先生,您這麼早就回家了?”
盛立寧沒啃聲,坐上他的車,擺擺手示意他離開這裡。
“先生,您這會兒要去哪兒啊?”
盛立寧想不出來自己該去哪兒,只讓他繼續隨便繞圈子,那車伕心裡有點發毛了。
他出來掙錢混口飯吃,可是這個時間,差不多也該回家了。
“先生,您還是隨便說個地方吧。時候不早了,小的也要回來了。”
盛立寧的反應慢了半拍,過會兒才道:“隨便找個旅店,把我放下吧。”
車伕一聽,忙道:“旅店怎麼行呢?您這樣的先生老爺,理應住在氣派的大酒店。”
盛立寧倒不在乎,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
他身上有足夠的錢,暫時還餓不死。不過,他現在就算不死,也只是一個無用的廢人了。
…
夜已經深了,盛薔薇仍是毫無睡意。
她很久沒有失眠過了,今兒是個例外。
身後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盛薔薇轉身看去,只見韓東戈端來兩杯酒。
“失眠的時候,喝點酒是最好的。”
盛薔薇默默一笑,搖頭拒絕。
“聽話。”韓東戈湊到他的耳邊,輕輕呢喃一聲。
盛薔薇接過酒杯,抿了一口,苦得直皺眉。
“這酒真難喝。”
“這是烈酒,所以勁兒很大。”
盛薔薇聞言又喝了一口:“只有你們男人才愛喝這種難喝的東西。”
韓東戈微微一笑:“雖然難喝,卻也管用。”
“我並不是想要喝醉,只是……”
韓東戈瞭然點頭:“我明白,今晚對你來說,一定很難熬。”
“沒有,我只是在想,盛立寧現在和誰見了面?”
“自然是海木青盟的人。”
盛薔薇放下酒杯,轉身,凝視他的眼睛道:“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有什麼線索。”
韓東戈並不隱瞞,直截了當道:“錢的線索。”
海木青盟,一向行事
隱蔽,但是就算他們藏得在深,也要有地方住,也要有東西吃,打點人員車馬,這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當初,他們甚至還想要偷走韓家的黃金,那麼一大批的黃金,想要轉運出上海,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盛立寧很聰明,他用了半年的時間,派人休整海棠公寓,將黃金藏在那裡。這麼一來,既讓組織的人放心,又讓追查黃金下落的人,沒了線索。”
盛薔薇淡淡道:“是啊,他的確很聰明。”
對於韓家,他也可以算是機關算計了。
“他們需要資金週轉,那就說明在組織之下,還有一條流通錢財的暗渠。我就是派人追查到了那條暗渠。”
盛薔薇點一點頭:“這的確是一個好線索。”
韓東戈壓低語氣道:“他們控制下的每一顆棋子,都可以隨時隨地地被捨棄。但是錢財,他們一旦咬住就不會輕易鬆口。”
“他們把盛立寧安排在銀行做事,讓他爲父親做事,目的無非是爲了弄清楚一件事,韓家有多少錢,背後有多大的支撐。”
盛薔薇聽到這裡,輕輕一嘆:“你果然比我聰明許多。我只會抓人,不會抓線索……”
韓東戈摸了一下她的頭髮:“對手是盛立寧,你還能怎麼辦?讓你走到今天這一步,已經是始料未及的事了。”
酒勁兒漸漸涌了上來,臉頰發燙,胃裡也熱熱的。
“沈玲瓏那邊也有消息……”韓東戈突然開口,提起了一個讓盛薔薇微微有點意外的人。
“什麼?”
“沈玲瓏的公寓,今天來了一位客人。”
盛薔薇問他道:“你不會是連沈玲瓏也在監視吧?”
“當然,我說過我不會放過任何線索。”
“沈玲瓏今天見了一個很神秘的人,聽說住在麗華酒店,名字叫做沈忱。”
乍聽這個名字,盛薔薇不由心頭一緊,又是沈?
“看來沈家是脫不了關係了。”
韓東戈沉聲道:“他們原本就在我的名單上面。”
“這位沈忱是什麼來頭?”
“暫時還不知道,你也知道海木青盟給別人做身份是很有一套的。”
“這個沈忱,我要見他。”
韓東戈摟過她的肩膀,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要見他,馬上。”盛薔薇堅持道:“你查到的線索,可是這個人我要親自審問。”
韓東戈抓住她的肩膀:“你要親自審問?”
“以後,海木青盟抓到的每一個人,我都要親眼看過。”盛薔薇對他堅持道:“我要親眼看一看,他們到底有多厲害,多狡猾。”
韓東戈無奈嘆息:“何必呢,不過就是一些髒東西罷了。”
“就算再髒,也要親自清理乾淨了,纔會安心。”
那些人就像是寄居在灰塵裡的臭蟲,只要留下一個,就會牽連出來更多。
“沈玲瓏和沈忱,也許還會有聯繫,多等幾天也無妨。”
盛薔薇想起沈玲瓏最近可是雙喜臨門,不由輕輕一笑:“這個女人,早晚會自己的野心害死。”
韓東戈道:“那也是她自找的,沒有人命令她,一定要與韓家爲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