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想到的事，白夢露何嘗想不到，她熄滅手中的香菸，仰起頭道：“我有自知之明，也沒指望着誰能養我一輩子。不過，我在歡場這麼多年，頭一回遇上這樣的人，既然他心甘情願拉我出泥坑，難道我還要拒絕不成？”
雖然她也鬧不清楚，他的意圖是什麼？可既然他肯救她出火坑，她還有什麼可拒絕的？
孫長辛見她鐵了心，悔得腸子都青了。
“哎呀，這怎麼行呢？”
原想着放出她這個大魚餌，定能釣上來金龜子，誰知，這烏龜倒是嘴硬，一口就把他的人給叼走了。
白夢露看他一臉慘狀，可憐兮兮的。
“你犯得着這樣嗎？除了我，這樂都能給你掙錢的姑娘還多着呢。珍珠，蘇爾麗，哪個不都是你的心頭好嗎？”
花無百日紅。她早知道自己會被那些年輕的後繼者所取代，現在就是她最好的時候了。
原以爲能給人做個姨太太，已經算是命好了。誰知偏偏遇上了他，彷彿老天爺補償她似的，沒了一個盛立寧，卻又還給她一個和盛立寧十分相似的人。
想到這裡，白夢露不禁輕輕一笑。
孫長辛卻是低頭不語，一臉喪氣。
“我的孫大老闆，我說你差不多得了。老孃現在是要嫁人，看你那張臉，非要咒我死了，你才痛快？我既然還在樂都這地兒呆着，就不會輕易撂下差事。明兒你只管出去造勢，我一定讓你的場子火起來。”
孫長辛聞言，心想，她還算有情有義，便點頭作罷。
“行了，夢露，是我不會說話，惹你不高興了。你能得個好歸宿，我也是高興的。而且，往後你要是在交際圈裡混好了，別忘了照應照應我這個老東家。再有，若是以後你受了氣，忍不了，回頭和我言語一聲，我們也不會不管你。”
雖說這地方一團污穢，可這麼多年來，他們能有今天也不容易。
白夢露睨他一眼：“你可算是說了句人話。行了，我心裡有數了。”
孫長辛嘴上裝裝大方，心裡還是不太得勁兒。
出了休息室，便開始各處找碴，只把上上下下的人都給痛罵一通
。
白夢露聽見他在外面發牢騷，含笑搖頭。
這樣的日子，難道就這樣到頭了……
…
濃濃的霧氣，凝在眼前，讓人什麼都看不清楚。
一團黑霧之中，突然出現了一雙手，蒼白猙獰，指尖上沾滿了鮮血。
那雙手直直地伸過來，差一點就要抓住她了，只從她的身邊擦過……
盛薔薇鼻尖微動，她聞到了一股血腥味，腥重刺鼻！
“誰？”
她驚呼一聲，卻把自己從夢中驚醒，她顫顫而起，發現自己的臉上全是冷汗。
方纔的夢，實在太過真實。
她轉頭看去，發現身邊的位置空着。
韓東戈不在……對了，昨晚來了軍情急報，他必須要親自處理。
盛薔薇獨自平復心緒，很快，睏意又再次襲來，她卻不敢閉上眼睛。
她撫着肚子，生怕腹中的胎兒，也被她的噩夢驚擾了。
那雙手是誰的？誰？
須臾，她又沉沉睡去，這次那雙手沒再出現，取而代之地是一個聲音。
那個在她耳邊重複了無數次的聲音。那個提醒她知道所有秘密的聲音。
這噩夢給她帶來的是困擾，而不是恐懼。
韓東戈回來的時候，已是黃昏時分。
翠兒迎了出來，小聲道：“少帥，夫人從午睡到現在，什麼都沒吃。”
韓東戈聞言濃眉微蹙，腳步加快幾分，進屋一看，見盛薔薇正在翻看報紙，眉間又皺緊幾分。
他走過去，發現她看的那一頁，赫然寫着一個名字。
白夢露……
作爲上海灘的大歌星，她訂婚的消息，已經被各地的報紙連載刊登。
見他回來了，盛薔薇立刻起身，微微一笑：“累了吧？”
韓東戈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溫溫的，並無異常。
“你怎麼突然沒胃口了？”
盛薔薇聞言，目光越過他的肩膀，輕輕看了一眼翠兒。
她定是有又多嘴了。
“我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了。懷孕害喜，沒胃口也是常態
。”
“如果不舒服，請醫生來看看。”
盛薔薇忙阻止他道：“沒那麼嚴重，你不必大驚小怪的。”
她安撫似的拍他的手背，拿起報紙，指了指白夢露的照片，道：“這女人真美，不過看起來有些眼熟。”
韓東戈合上報紙，安置她坐下來道：“那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
盛薔薇點一點頭：“也許我以前見過她，可是我不記得了。”
韓東戈不願讓這個話題繼續下來。
因爲和白夢露訂婚的那個人，是一個很可疑的人。
“報紙上的消息，太多瑣碎，以後還是少看的好。”
他淡淡的一句話，惹來盛薔薇皺眉。
“我出不去家門，也見不到朋友，如今連報紙也不能看了。”
他對她保護過剩，讓她倍感壓力。
“你要聽話。”
盛薔薇轉頭看他，苦澀一笑：：“我一直很聽你的話。”
韓東戈伸出手，將她圈進懷裡，下巴輕輕頂着她的頭：“你又何必難過……”
“我待你的心，你難道真的不懂嗎？”
盛薔薇輕輕咬脣。
“你不說，我如何能懂？”
他總是沉默的，也從不和她提起他的喜怒哀樂。
“有些事是不用說出來。”
見他一臉鄭重其事，盛薔薇微微搖頭：“你我是夫妻，要過一輩子的，難道你要把心事全部藏起來，瞞着我一輩子？”
“若是好的，不用我說，你也明瞭。若是壞的，說出來也只會讓你難過。”
盛薔薇低了低頭：“說來說去，我還是太沒用了。”
她不願他把自己當成個弱女子來看待，可眼前的事實就是，她的確是毫無用處的弱質女流。
“誰說你沒有？”
他大大的手掌覆在她的小腹之上，輕輕撫摸：“你已經給了我這世上最好的禮物。薔薇，對我而言，你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盛薔薇聞言心中一動，嘴角輕抿，害羞低頭。
“真沒想到，你也會說這樣的甜言蜜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