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醫院打來電話說,司機老張和那位年輕的士官都已經成功脫險,轉危爲安。
肖蓓鳳鬆了一口氣,而盛薔薇的心絃仍是繃得緊緊的。
許是,太過緊張的緣故,沉沉的倦意從身體裡蔓延開來,一點點要把她壓垮。
直到晚飯時分,韓東戈也沒有回來。
韓冠英吩咐下人開飯,見盛薔薇沒下來,便問肖蓓鳳道:“她怎麼樣?”
肖蓓鳳整個人都緩過神來,神情如常,給他盛湯盛飯:“我給她熱了杯牛奶,裡面加了點安眠藥。”
不給她加點藥,她是不肯休息的。
韓冠英沉吟一下:“那孩子的確不錯。”
他鮮少誇獎別人,今兒實屬難得。
肖蓓鳳點了點頭道:“是啊,今兒若是沒有她,我這條賤命算是交代了。”
“實在不行,你就會東北去吧。自家地盤不比外面,安穩些。”
肖蓓鳳聞言突然急了起來:“老爺這是要攆我?我不會回去,老爺和東戈都在這裡,我不能回去。”
韓冠英知她這個態度,也不多勸。他身邊的女人,唯有她的膽子最大。這多年來,陪他風裡來雨裡去,從未說過一個“怕”字。
晚上十點半,韓東戈回來了。
他見書房的燈還亮着,便主動敲門進去。
韓冠英一直在等着他,他坐在椅子上,背對着門口,目光沉沉望向窗外。
“父親。”
韓東戈知道父親一定有話要說。
“東戈,沈孝武這招棋,你準備怎麼接?”
“父親有什麼指示?”
韓冠英對他提起一件事來:“之前,我一直以爲你沒有成婚的念頭,所以,沒提那件事。那一日在家中的晚宴上,沈孝武曾親口提起要給兩家締結婚約。我當時沒有同意,你的事,一直都是你自己做主的。”
韓東戈明白父親的意思,道:“就算沒了盛薔薇,我也不會要沈玲瓏。”
沈韓兩家聯姻,看似彼此制衡,但並不代表就可以太平無事,真到了兵刃相見之時,莫說是夫妻,就算是親兄弟也可以翻臉無情。
“父親,沈孝武在華南的大本營,近來改編縮減了不少人,看來他的氣數已盡,我們可以動手了。”
行軍打仗,時機很重要。韓東戈對戰局的把握,素來敏感,也深得父親的器重。
“你看着辦吧。如今你就是我,沒有人敢不聽你的命令。”
韓冠英放開手腳,由他自己決定。
短暫的談話過後,韓東戈邁步上樓,平時一
貫沉而有力的腳步,有意識地放輕了些。
肖蓓鳳披衣而起,見他正往樓上走,開口道:“我給她吃了點安眠藥,這會兒人睡得很熟。”
韓東戈轉過身來:“今兒讓姨娘受驚了。”
肖蓓鳳輕輕笑道:“這麼多年了,你什麼時候見我怕過。”
韓東戈微笑點頭:“姨娘早點休息。”
“你也是。”肖蓓鳳轉身之前,不忘又道了一句:“今兒我多虧了那丫頭。”
韓東戈沉吟不語,放慢腳步,上到二樓。
牀頭的檯燈散發着暖暖橘光,微光照在盛薔薇熟睡的臉龐,宛如給她蒙上一層薄薄的金紗。
白天的時候,當他看到那輛滿是彈孔,幾乎被打成篩子的汽車。
他的心,莫名地一陣揪緊。
明明知道她沒有受傷,可一想到她所經歷的危險,他的心裡仍然介意,憤怒,緊張。
這種複雜的情緒是從未有過的。
韓東戈坐在牀邊,不想吵醒她,伸手覆上她攤開的手心,目光深深。
他的腦子裡涌出來一個從未想過的問題。
若是她出事了的話,那該怎麼辦?而他最在意,並非是那半噸黃金的下落,而是她!
這個一臉無辜,安然睡在自己身邊的盛薔薇。
不知不覺中,她居然變得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重要。
…
此時,在另外一邊的沈公館,沈孝武正在書房對着自己的手下破口大罵。
他的嗓門一聲高過一聲,惹得門外的白夢露暗暗皺眉。
腳上泡自己走。
得知,韓家的車在路上遇襲,她當時心裡就咯噔一聲。後來,得知杜薇也在車上,她當時血氣上涌,差點沒暈過去。
且不說,杜薇的真實身份是誰?她現在好歹是韓東戈的未婚妻……沈孝武居然要動她?愚蠢之極。
沈孝武在房內罵罵咧咧,沈玲瓏坐在外面的沙發上,也是灰着一張臉,紅紅的指甲不停地扣着座墊上的花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須臾,房中終於靜了一靜。
白夢露忙敲了下門,房門一開,從裡面走出來三五個人,分別是沈孝武的隨從,參謀長和最器重的副官。
他們一臉難色,眉頭緊皺。
白夢露側身讓出路來,眼睛往屋內一瞄,只見,沈孝武揹着雙手,在房中來回踱步,滿頭是汗,神情煩躁。
白夢露走進房中,半遮掩住房門,望着沈孝武道:“現在補救,也許還來得及。”
補救?怎麼補救?讓他親自去到韓
家門外負荊請罪嗎?
沈孝武狠狠瞪她一眼,只差沒上去打一巴掌:“你懂個屁!混出去呆着!”
白夢露聞言面不改色,幽幽看他一眼:“您惹惱了韓大帥,必定要吃苦頭的。”
沈孝武氣喘吁吁,像只笨拙的大熊,沉沉地坐在沙發上,發了狠道:“打就打,大不了同歸於盡!”
白夢露見他鐵了心,暗自冷笑。
憑他的能耐,怎麼和韓家“同歸於盡”,落到人家手裡,只有被吊打的份兒!
沈孝武的發跡史,很不光彩。他就是靠着出賣別人,背後耍陰招,才能走到今天的。而韓冠英卻是不同,人家是真刀真槍,一點點打下來的江山。
沈孝武自認爲可以和他們平起平坐,豈不知,每每交鋒都有露怯之時,不願屈尊降貴,又不敢得罪對方。
白夢露留在沈孝武身邊,也有一陣子,打從心裡厭惡他的做派,只是身不由己,暫時不得脫身。
眼下似乎就是一個好機會。
白夢露轉身上了樓,交代姆媽找出箱子,開始打包收拾。
她搬來沈公館,不過才三個月而已,東西不多,除了衣服就是首飾。
當初,沈孝武也曾經興致勃勃地說要娶她做姨太太。
白夢露婉言拒絕了。委身於他實屬無奈,她可沒想過要跟着他一輩子。
沈玲瓏坐在樓上,看着白夢露領着箱子走下來,登時臉色一變。
“你幹什麼?”
白夢露看她一眼,卻是不語。
“你敢偷跑?我這就去告訴父親……”
她的話還未說完,白夢露便站住了,她挺直後背,語氣冷冷道:“你父親現在還管得了我嗎?他給自己闖下那麼大的禍!”
沈玲瓏氣急了道:“好一個無情的婊*子,我父親還沒落難呢,你就要跑了。”
白夢露忍她多時,臨了臨了,自然不會放過她。
她直接揮了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你還真說對了,婊子都是無情無義的。可你別囂張,往後你的日子,怕是比我這個婊子都不如!”
沈玲瓏生平頭一回挨人巴掌,氣得渾身發抖。
白夢露不等她搬救兵,便自己提着箱子出了門。
她一早給樂都的孫老闆撥了電話,讓他過來接她。
白夢露是孫長辛一手捧起來的大明星,對她自然是言聽計從,拋開身邊的美人兒,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孫長辛原以爲她是和沈司令拌嘴吵鬧,說說鬧着玩的。誰知,見她這陣仗,倒是真要一刀兩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