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事,次日大清早就有人上門。莊客開門一看,見門外來了五六個坐馬弓手,十個土兵,爲首一人身長八尺四五,有一部虎鬚髯,長一尺五寸,面如重棗,目若朗星,似關雲長模樣,是晁蓋的好友馬兵都頭美髯公朱仝,急忙通報晁蓋。晁蓋迎了出來:“賢弟今日怎來得如此之早。”
朱仝也是本縣富戶,仗義疏財,結識江湖上好漢,學得一身好武藝,整日無事才做了都頭,與晁蓋關係極好,拱手答道:“奉知縣相公鈞旨:着我與雷橫兩個引了部下土兵,分路下到鄉村各處巡捕賊盜,看鄆州曹正是否逃到本處。因走得力乏,想要休息一下,就徑投哥哥這裡暫息,有驚哥哥安寢。”
晁蓋道:“這個有什麼關係!”晁蓋看看天,北斗初橫,東方欲白,天涯曙色才分,於是先叫莊客安排酒食管待,又叫莊客裡面點起燈燭,請朱仝到廳裡坐下,讓莊客去請吳先生過來。不多時,酒菜擺好,吳先生也到了。吳先生秀才打扮,戴一頂頭巾,穿一領皁沿邊麻布寬衫,腰繫一條寶藍鑾帶,面白鬚長。
朱仝認得,是東溪村的教書先生吳用吳加亮,就拱手說:“打擾教授清修。”吳用說:“無礙,莊客來時,我已起牀。倒是都頭辛苦,想必一夜未睡。”朱仝說:“職責所在,我等辛苦是應該的。”晁蓋急忙向兩人勸酒,閒聊中問道:“聽聞新來的縣令時文彬爲官清正,作事廉明,是一個治宰臣官?”
朱仝點頭道:“時大人判案懷惻隱之心,有仁慈之念。大多辯曲直而後施行,分輕重方纔決斷。就像現在公田之事,一再等着上面的壓力。”晁蓋和吳用點頭,都知道因濟水與梁山泊相通,由於五代以來黃河屢次潰決,河道南移,梁山泊的水域面積不斷增大。而水域周圍和黃河改道的土地,卻因每年都在變化無人敢認。
濟州府每年都丈量土地想劃入賦田收稅,鄆城縣自然不幹,上一任縣令就是爲此丟的官,時文彬如果還能堅持,倒也是個人物。說着說着,幾縷陽光順着窗格通了進來,朱仝站起來告辭說:“哥哥,多有打擾。小弟告退,好去縣中畫卯。”晁蓋說:“賢弟公務在身,不敢久留,若是有空,請務必過來。”吳用也站起來和晁蓋一起送客。
土兵們酒食都吃飽了,見朱仝出來,各自拿了槍棒跟在後面走出晁家,晁蓋和吳用一直送出莊門外。回到廳裡坐下,晁蓋讓莊客換了菜餚,繼續上酒。吳用說:“保正,聽說朝廷爲解決財政困難,不僅是公田的事,還要將整個梁山泊八百里水域全部收爲‘公有’,規定百姓凡入湖捕魚、採藕、割蒲,都要依船隻大小課以重稅,若有違規犯禁者,則以盜賊論處。”
晁蓋冷笑道:“什麼朝廷,還不是州縣這些狗官弄得名堂,只想自己報上去的數字好看一點,趁機多撈一點,哪想到貧苦百姓連生計都是問題,交不交不起重稅。”
吳用說:“時文彬就算廉明,可惜所來非時,對局面他最後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兩人喝了會酒,晁蓋說:“加亮,你我自幼相交,我知你平生機巧心靈,六韜三略無所不曉。教書也只是個幌子,只是在尋找機會。我這些年來所作所爲,你也看在眼裡,不知你意下如何?”
吳用說:“保正,你現在心意可決?小弟願意相隨,只是成大事者多非常人也,如陳勝言‘燕雀安知鴻鵠之志’,且成敗非能料也。”吳用過夠了這種窮書生的日子,若不是算定晁蓋遲早有一天會延攬自己,早就去其他地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