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穆親王狄瞬這番話到底要表達什麼意思呢?
我和悅官妖都有些糊塗,特別是我。
好不好的,竟把我又牽扯上了晉安親王,這簡直比掐着我脖子,不讓我喘氣還難受,哪怕對方是位美男。
“晉安親王的眼睛是藍色的,”室內很久的沉默之後,狄瞬那拉鈍鋸一樣難聽的聲音再次響起,“生來異類,出生差一點被棄,後被當時國師的長師兄抱走,才得以存活。”
我一愣,這是晉安親王的身世嗎?竟是這般的悽慘,哪怕在異域國度,長了一雙藍色的眼睛,也不被容忍吧。
做爲醫生,其實我比較瞭解,晉安親王長了一雙藍眼睛,有可能是他的祖輩裡,有人就是這種顏色眼瞳的,而且這種顏色最有可能來源於他們韃韃國皇室。
韃韃國因其百年前遊牧民族的緣故,血統是比較複雜的,他們來自於好多地方,各種混血,難保他們上面幾輩人裡,有別的地方過來的。
或許是西方人也不一定啊,還或許可能也是穿越過來的。誰規定只許中國人穿越來的,人家白種人,也有時空飛越這一說的。
當然,這些我沒有辦法和狄瞬講,即使講,他也聽不懂的,但我可以晚上回去時,給我家寶貝翔做個科普的。他是明白的,我也願意與他分享我所知道的任何東西。
狄瞬的脣邊又出現了冷冷的嘲笑,“說來有意思,抱走他的那個人,也是天生就一雙青綠色的眸子,像塊上好的翡翠。”
我撇嘴,這可有什麼有意思的,大不了是覺得同命相憐。
我要是在當場,我也不能眼看着一個剛出生的新生兒,被人強掐死啊,這不科學這也不人性。哪怕這孩子後來惹人討厭,但人之初、性本善。開始總是沒有錯的。
晉安親王受到這樣不公平的待遇,怪不得他現在得勢了,他親生母親還住在京郊外的廟裡,估計着他們之間應該是沒有多少母子親情的。
也許不止沒有母子之情,搞不好,關係還很僵,出生都差點被掐死的人,怎麼會和自己的父母有什麼深感情呢。
狄瞬就這樣有一句無一句地說着,我和悅官妖靜靜地聽着,不插言一句。
狄瞬說得話,都是凌亂的片斷,前言不搭後語的。
他似乎想表達點什麼,又不願意明說出來,前一句後一句的,有的沒的,斷續地說着。聽得我和悅官妖越來越糊塗了。
我摸肚子的頻率越來越多了,悅官妖感覺到了,也把手撫了上去,肚子下面那個頑皮的孩子,感受到悅官妖的手掌,動得幅度更加大了起來,弄得我很不舒服,但我卻願意忍受。
悅官妖笑得極其的柔和,他說:“我的兒子,即使生下來,一隻眼睛藍的,一隻眼睛綠的,醜陋不堪其形怪狀,我也一樣會愛他的。”
悅官妖的話,也正是我想說的。
父母的愛,只因爲他是我們的骨肉而愛,而不因爲別的,如果因爲孩子醜了,或是長得奇怪了,就不愛了,那還談什麼父母之愛呢。
晉安親王若真做了許多壞事惡事,那根源也是從那時有的。
悅官妖攬住我的腰,看了一眼狄瞬,“皇貴君,你還想說什麼呢?你與晉安親王之間的舊怨,和晉安親王的故事,並不
是我們想知道的,你也看到了,現如今的狀況,我只想小鑫安全,至於其它的,我們沒有興趣了。”
悅官妖說這話,既表明了我們的立場,也是在給狄瞬做最後通牒我們實在沒有道理,在從這裡呆下去,聽他不着邊跡的胡說。
我們又不是神探,他那一堆支離破碎的話語,我們就算組織上了,又調查過了,推理出來了,也不一定是什麼猴年馬月了,那時候,誰知道事情發生什麼變化了。
狄瞬既然敢叫我們過來,就應該有想要說的事情,何苦這樣繞來繞去,好生沒趣。該有的誠意都沒有,這像是什麼樣子。
狄瞬擡起他細長的眼睛,褶皺深長的壓出弧度,藏着那眸子裡,深刻的光線,“我只想說,晉安親王絕不是你們想像的那麼簡單,”
這還用他廢話,我們當然知道晉安親王絕不簡單的,我們想知道的是不簡單在哪裡?
狄瞬這麼多年與晉安親王爭鬥,一定是比誰都瞭解晉安親王的,他甚至知道晉安親王有筆冊,筆冊裡還記着我的名字,足可見,他下了不少功夫。
不知道這事女皇陛下知道不知道,憑着這個女人的嫉妒心,這個筆冊要是落到她手裡,我一定不得好死。
她可不管青紅皁白,皇家的人沒有那種心情,處理這些糾葛,該死就是該死。
“昨天,他託秦晉給我帶來了一隻大白鳥,我們那邊叫金鋼鸚鵡,不知道你們那邊叫什麼,他可真挺兇的,徑直撲向了我,幸好我兩位相公有本事,才攔得住那噙獸,我才得以僥倖無事,”我很平靜地敘述着這件事,說完,纔去看他,“你說我知道不知道他不簡單呢?”
我決定把這件事說出來,也是我先向狄瞬表明一下誠意,希望他懂得我的苦心,把他知道的也告訴我們,——我現在正是受到生命威脅的時候。
狄瞬聽我說完,一直僵直的身體一動,我猜若不是他不好於形,估計着現在已經猛地跳起來了。
他的表情異常震驚,他凝神看我,“怎麼會這樣?這,這不應該啊,你是他的人,他怎麼會殺你?”
什麼叫我是他的人,我和他半點關係都沒有好不好?
我橫眉冷目並且苦大仇深,堅決道:“皇貴君,請你一定搞清楚,我和他半分關係沒有,我根本不認識他,如果硬要說我們有關係,他只是我的病人,還是曾經的。”
這個立場必須劃清,否則,會有無數糾葛隨之而來。女人的名譽權很重要。
“那就奇怪了,我的情報絕對不會有問題,你對他一定是重要的人,要不怎麼會把你寫進筆冊裡。”
狄瞬言之鑿鑿,我卻覺得不是那麼一回事,“這可不一定了,那筆冊你都能看到,可想,它應該重要不到哪裡,也有可能是專門做假,用來迷惑你的,也未必啊。”
僅憑一本冊子就說我和晉安親王有關係,這種緋聞,才真是緋聞呢。
我緊皺起眉頭來,難道又是……
一股寒氣從我的脊椎竄上來,按理來說,這不應該啊,我的那前身就算本事再牢靠,畢竟一路都在大印國,又如何能靠得上韃韃國的晉安親王這裡呢?
“正如你所說,你不認識晉安親王,他也不認識你,若沒有特殊關係,他幹嘛單單把
你的名字例入筆冊裡,弄得你們關係好像很親密似的,陷害你呢?”
狄瞬這麼說似乎也有些道理,要是我和晉安親王以前真沒有關係,他真沒有必要這麼做的,一點原因都沒有的事情,誰傻啊,亂寫什麼。
我又不是什麼有勢力的女人,晉安親王就算按排緋聞,製造事端,那也應該按排給大印宮家那一羣女人才對的啊,實在按排不到我的身上。
“三年前,我曾經出過事,自那以後,有許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那之前發生的是是非非,與我都沒有關係,我也不想於提起,”
我可真不想再替誰揹包袱了,我這日子過得太凌亂了。
“但這三年發生的事,我可是每件都知道的,尤其是你對我做過的事,”我瞪着憤怒的眸子,狠狠地瞧着狄瞬,“你欠我一條命,我是無論如何都記得的。”
“本王從來沒有否認過,”狄瞬比我還理直氣壯,要不是他的嗓子真發不出那樣理直氣壯的聲音,我估計着他幾乎要用堂音吼我了,“本王找你過來,只是不想阿夏莎出事,她那裡,本王的話是如何也聽不進去了,希望你能聽進去,本王如今這副樣子,是保護不了她了。”
狄瞬吼我的時候中氣十足,說這翻話的時候,反倒有些氣虛,淡淡的尾音,帶出憂傷悲涼的氣息。
他說完,頓了一會兒,衝我們擺了擺手,“本王累了,小福子送客。”
站在他身邊的那位張公公,聽到他的指令後,立刻一甩撫塵,就要對我們送客了。
這算什麼事啊,他叫我們來,我們就來了,他要送我們走,我們就走,這,這,這把我們當成什麼了?
我正要發火,那位張公公連忙俯身開口,“兩位貴客,勿要和我們主子置氣,我們主子是堅持不住了,他如今的身體不能久坐,現下又到了用藥、泡藥浴的時間了,還請兩位見諒。”
人家都已經這麼說了,我們還能怎麼樣呢,正氣悶着想要說幾句話出出氣,再離開時,狄瞬整個人,已經在我們面前癱了下去。
哪怕坐在寬大墊着厚褥子的椅子裡,他也如一癱稀泥一般,軟了下去,不醒人事了。
殿堂內,頓時亂成一氣,張公公帶着一幫小太監和小宮女,無頭蒼蠅似的亂撞起來。
有指揮着叫御醫的,有嚷嚷着的擡人去後堂臥室的,還有張羅着藥、藥浴的。
在這個忙亂的空間裡 ,惟一顯得格格不入的,是我和悅官妖。
在人羣慌張起來之時,悅官妖已經護到我的左右了,他生怕這些亂起來的人,左右亂撞之時,會不小心撞到我的肚子,傷及我的安全。
“我們走吧,這裡不關我們的事,”
悅官妖拉着我的手,護出一條路來,準備帶着我離去。
我回望了一眼那個寬大椅子裡,委靡下去的身體、生命,悶悶地說:“其實,他們不用找御醫,我就是醫生。”
若他不是狄瞬,若他沒有傷害小江,此時,我或許已經主動迎上去了。
“他們信不過你,”悅官妖眼皮都沒有擡一下,拉着我就往外走,“人家王爺要休息了,我們也要休息了。”
悅官妖說得對,我們現在惟一能做的就是離開,這樣對誰都比較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