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氏渾身一僵,低聲道:“來了來。”
冰娘掃她一眼,皺眉道:“您慌什麼?大大方方的!您什麼都沒幹過啊。”
葛氏“嗯”了一聲,便起身迎了出去,向曾雪槐福了福身,笑道:“聽說老爺去送品南了?這爺兒倆,感情還真好呢。”
曾雪槐一面往裡走,一面目不轉睛地盯着葛氏,目光森冷,面凝寒霜,臉上的神情簡直有些猙獰,似乎隨時就要痛下殺手一般。
葛氏不由有些氣怯,音調也低了兩分,強笑道:“今天早飯有皮蛋瘦肉粥,還有雞絲餛飩,老爺想吃哪種?我就讓她們開飯了。”
曾雪槐盯着她冷笑道:“雞絲餛飩?我還想多活兩年呢!”
“老爺······您,您在說什麼?”葛氏臉色變了變,控制不住地就有些口吃。
冰娘搶上前一步,衝曾雪槐行禮,笑道:“父親難得在母親這裡吃早飯,依我說,兩種都嘗一些吧”,邊說,邊引着曾雪槐坐到堂屋太師椅上,隨手從桔香手裡接過茶,奉了過去,微笑道:“父親喝茶。”
曾雪槐接過茶,聲音略緩和了一些,擡頭望着冰娘道:“你今天怎麼過來得這麼早?日近了,你那裡要收拾的東西也多着呢。 ~”
“就是因爲要走了,捨不得父親母親,所以特意早早地過來請安,能陪着母親多待一會。”冰娘笑得溫和中帶了點傷感。
曾雪槐看着女兒,原本的憤怒中便混合了莫名的淒涼轉頭死死盯着葛氏,狠聲道:“這麼好的女兒怎麼會是你生的?你配麼?!”
冰娘吃驚地望着曾雪槐,訝然道:“父親在說什麼?女兒怎麼聽不懂?”
曾雪槐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強擠出一絲笑來,對冰娘緩聲道:“我要跟你母親談些事情三丫頭先回去吧。”
正說着眼風卻掃到桌上的一個紙包,指着問:“這裡頭是什麼?”
“是瀉藥,母親的便秘之症總不見好,唯有吃這個纔有效用。”冰娘從容答道。
曾雪槐頓了頓,黑着臉向葛氏道:“怎麼從來沒聽說你有這個症狀?”
葛氏垂了眼簾,黯然道:“老爺何曾留心過妾身?自然不知道了。妾身除了有這個症狀,還心悸,頭風,氣喘只怕老爺都不知道吧?”
曾雪槐臉上顏色變了變,立刻又瞪着眼粗聲道:“我現在沒工夫跟你扯這些個,我只問你。 ~品南的那碗餛飩是怎麼回事?!你給我從實招來,若有半句隱瞞,別怪我翻臉不認人!”又冷笑道:“冰娘也用不着迴避了,你也是要出閣的人了,就在這兒聽聽,看你母親都做過什麼下作事!你吸取教訓,日後到了婆家千萬不要學她!”
葛氏駭然道:“老爺今天是怎麼了?品南去趕考,我起了大早張羅着讓人給他包餛飩還包出錯來了?當着孩就這麼糟蹋我?”
曾雪槐冷笑道:“非得逼着我說那些醃事嗎?我只問你,那碗餛飩被你下了瀉藥對不對?幸虧品南沒有吃,把它給了李興了。你去看看李興現在屙稀屙成什麼樣了!你千方百計害品南,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品南能長大,能考上秀才還真是不容易啊,真真是託了祖宗的福了!”
葛氏用帕捂着嘴顫聲道:“老爺冤枉人!就因爲他跑肚拉稀,就是我下的藥了?我要乾了那樣的事,還會把這瀉藥明目張膽地放在桌上嗎?早就扔了燒了!”
說着,便拿帕掩面痛哭起來。
冰娘忙上前扶住她,冷靜地向曾雪槐道:“父親,沒有證據的事可不能亂說,母親也一把年紀了,這可是關係到名聲臉面,您查清楚沒有?”
“這還用查?這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嗎?除了她,別人做這事有什麼好處!”
“那可未必”,冰娘便轉頭厲聲向桔香道:“今天一早是誰給大少爺送的餛飩?”
桔香慌忙跪在了地上,白着臉道:“是…···是奴婢送的······可是,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啊,送到重華閣奴婢就回來了······”
冰娘點了點頭,向葛氏道:“這屋裡人多眼雜,誰能保住都是好人?興許有誰和品南有私怨,趁今天的機會下了黑手也未可知。依我說,統統都捆起來,一個一個打着問,必能問出來!”
曾雪槐還沒應聲,卻見念北從外面廊上一路急走了進來,進門便在曾雪槐面前跪了,垂首道:
“一人做事一人當,父親不要冤枉了母親,也不要冤枉了別的無辜的人。原是我見母親服用瀉藥,一時興起,想拿來跟桔香她們鬧着玩的。正好今天看見廚房送了餛飩來,母親給大哥盛了一碗,盛下的讓丫頭們分了,我······其實是想讓桔香跑幾趟茅廁來着,誰知錯把那瀉藥下到大哥的碗裡了……”
他擡頭飛快地瞅了瞅曾雪槐的臉色,又囁嚅道道:“剛剛在外頭聽見父親斥責母親,兒已經覺得不安了;若是再把丫頭們都捆起來打一頓,兒心裡更過不去了,所以硬着頭皮出來承認。都是兒胡鬮,請父親責罰。”
“是你?!”曾雪槐定睛瞅瞅念北,又擡頭看看葛氏,冷笑道:“這樣的事,你倒真是幹得出來。不過這次,我很懷疑。”
繼而將下巴向念北一點,緩聲道:“這套說辭,你敢起誓不是別人教的麼?”
“我……這……”念北一時有些結舌。
葛氏立刻急步走到念北面前,安慰地在他手背上拍了拍,不屑地說道:“老爺何必難爲孩呢?不就是起誓麼?那就讓妾身起個毒誓好了!”繼而擡頭挺胸,昂然道:“我若是做過這樣的事,就讓我腸穿肚爛,不得好死!——老爺滿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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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雪槐定定地瞅着她,一時無語。轉頭向念北道:“不學無術的東西,等你大哥回來,自己拿着戒尺過去請罪!”說畢,一甩袍袖,起身就走。走到門口,卻又停下腳,向葛氏淡淡道:“你自己好自爲之吧!”
冰娘望着父親遠去的背影,又呆怔怔地轉頭望着葛氏,忽然激靈靈打了個冷戰。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