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上下白茫茫的一片,積雪開始緩緩融化。但隨即天空中又聚起了厚厚的雲,又開始下起雪來。
飄飄然的雪,在風中點動着步子,在空中翩躚飛翔,忽左忽右,最後才緩緩地貼在了地上,但風一吹,便又蹦跳起來。
三皇殿已經在慕容乾的修補仙術下煥然一新,重現了舊日的輝煌景象。
玉階上有雪。
大殿之內也飛進了朵朵雪花。
大殿兩旁立着排列整齊的琉璃蓮燈,一縷縷青煙在燈上繚繞幾圈,便如同受到了什麼東西牽引一般往下飄落,輕輕落在了燈上掛着的一個小托盤之中。兩邊的牆上掛着一副副仙人畫像。
掌門司空莫道站在大殿之中,正對着殿門而立。他的身後是一面屏風,屏風之上,有一幅畫。
那水墨畫畫的不是仙人,而是一名迎着天空御柄墨色之劍而飛的衣袂翩翩的嘴角掛着淡然的一絲微笑的瀟灑少年,左上角處書着三個遒勁剛勁的字:“逍遙行。”其下,則是四個端正的小楷字:“天地有道。”霄仙派掌門慕容乾站在他身邊,仰頭觀望着那畫上的少年,也不知在想着什麼。
江南與韓夢紗兩人則剛剛走進,站在司空莫道身前。
韓夢紗一見司空莫道,便開口先說道:“司空掌門老前輩,今天你想好了什麼計策了麼?”
司空莫道撫了撫長鬚,呵呵一笑,道:“妙計倒還沒有,笨招倒是不少。不過,現在我想說的還不是這件事。”
“哦?”韓夢紗伸出右手來點了點臉蛋兒,兩眼好奇地盯着司空莫道:“這倒奇了。”隨即又有些警惕道:“難道這裡又有陷阱?你反悔了,想現在就封印我們?”
司空莫道微笑着搖頭,道:“這倒不是。”
“那究竟會是什麼事情?”江南抱拳接道,“請掌門明示。”
司空莫道見他低頭抱拳,心中不禁微微奇了:這孩子怎麼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之前可是話不過三句,且從來不會有什麼多餘的動作……他看了看他身邊的夢紗,頓時明白了三分:是了,他這人如今是紅顏陪伴,哪裡能不喜笑顏開?呵呵,江南啊江南,看來你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誒誒,你究竟說不說啊?”夢紗將手伸在司空莫道眼前搖了搖,“還是說你根本就只是想看看你的徒弟而已?”
司空莫道一笑,道:“好罷,那我就說正題。”隨即臉色肅然起來,道:“昨夜發生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吧?”
“昨夜的事?”江南以爲掌門是在說自己,不由得臉上一紅,“我們只是在後山看星星了……”
司空莫道聽得他這句,臉上微微現出了一絲笑容,隨即笑容隱去,道:“難道你們昨夜未曾入睡麼?”
江南與韓夢紗兩人同時搖頭,隨即相覷一眼,在心裡不約而同地偷笑起來。
司空莫道也不去理會兩人偷笑,繼續道:“昨夜,發生了一件怪事。”說到這裡,他卻又不說了。
“敢問掌門,那是什麼怪事?”江南止住了笑容,正色問道。
司空莫道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大殿殿門,緩緩地吐出一句話來:“來了。”
“什麼來了?”韓夢紗轉過身去瞧瞧大殿殿門,隨即不由得掩口失聲驚叫道:“又是那些獸人!”
話音剛落,就聽得大殿之外一聲慘叫,一名蜀山弟子橫飛上了天空,然後被狠狠地摔下來!
“起!”江南一聲怒喝,手中金棒已然隨聲飛出,江南身形一閃,追上金棒,然後縱身一躍,跳上金棒,猝然飛衝出了三皇殿。
江南衝出去的身形,在司空莫道看來,簡直就如同驚鴻掠過時的一抹黑影,迅速得令人難以捉摸其真正所在。
※※※
江南飛衝出三皇殿的剎那,就看到了山門那邊站滿了黑壓壓的“人”。
前面一排的是金兵的“神射弓箭手”,其後又是那些青面獠牙的獸兵,不過這次微微有了些不同——他們的手中執着長短不一的兵器,但大多都是狼牙棒與圓月大彎刀,也有少數帶着巨錐或雙錘的。
帶頭的依舊是耶律鵬。
但他的身邊這時卻還站多了一人,那是一名手拿摺扇、頭戴綸巾的秀氣書生,想來應該是中原人,但是卻爲金人辦事,賣國求榮,爲虎作倀。
“放箭!”耶律鵬一見江南飛衝出來救人,立即高聲下令道。
那些弓箭手早已拉滿彎弓,一聽得號令,手放箭出,千支沒羽箭“嗖”的一聲如同驚弓之鳥一般彈射而出,飛衝上了天際,直指江南,勢要將他射成一隻刺蝟!
但江南卻沒去理會那些飛箭,只顧御着金棒飛衝而上,接住了那被打飛的蜀山弟子。
“你沒事吧?”江南一接住了那蜀山弟子,便開口問道。
那蜀山弟子澀聲地答道:“我沒事。”話音剛落,便轉過身來,對着江南微微一笑。
江南一見這弟子笑,也就放心了,同時對他有股莫名的熟悉感:“那就好。”說罷橫抱着那蜀山弟子御動金棒疾飛而上,意圖躲開飛箭。
但就在這時,一聲獰笑,自江南耳邊傳來。
江南猛地回頭。
着眼處,盡是厚雲與飄雪,根本沒人!
江南心中忽然一冷。
與此同時,他的懷裡發出了一聲並不響亮的聲音:
“嗤——”
接着,一掌印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排山倒海之力頓時從那掌上涌來,轟擊在他的胸膛之上。
江南立即做出了一個動作:倒!
他猛地往後一倒,然後就見漫天的寒星從他頭頂上急速飛過。
一柄飛刀掠過,擦過了他額前的幾絲頭髮。
但他剛剛所受那一掌卻是是不輕,而且他內力不濟,自然是無法與之抗衡。
一股鮮血從他胸口處涌來,從他口中飛噴而出!
此時飛箭也已經飛射而至。
這箭能直衝上數十丈的高空已經實屬不易,更不易的是那些飛箭現今依舊帶着一股猛衝的勁頭,似乎永遠不會停下來,也不會慢下來。
而那金棒上的蜀山弟子微微一笑,將手一揚,袖裡劍飛射而出。
“是你!”江南這下認出他,口中含血,含糊不清地喝道。
那蜀山弟子左右手同時一揮,又有數點寒芒綻出,同時笑道:“自然是我唐殺楚,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忘了要向你索命的人。”
他的話說完的時候,江南已經不見了。
唐殺楚微微有些吃驚,隨即將手一拂,猛衝上來的飛箭頓時隨着點點寒星墜落下去。
他往左右看了看,卻仍舊見不到江南的身影。他悶哼一聲,就在這時,腳下金棒也不聽控制,一把飛開了。
“你這混蛋……”唐殺楚罵了一聲,隨即兩腳凌空疾點,竟然憑空施展出一招“燕子三抄水”,將下墜之勢卸去了一半。
他落地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江南就站在那裡。
只是他的身前此時多了一名如花似玉的少女。
她就在他身旁扶着他,從腰間的一個小囊裡拿出一個藥瓶,從中倒出顆丹藥來喂入他的口中,同時伸手按在他背上給他運氣療傷。
而慕容乾和司空莫道兩人,則早已御劍出鞘,將劍凌空橫立在自己身前,冷冷地對耶律鵬道:“你們最好還是死了這條心,哼,想要把蜀山也給攻下,告訴你們,沒門!”
耶律鵬哈哈大笑,揮手示意讓身邊的煩躁不安的獸人們再忍耐多一下,轉過頭來對司空莫道說道:“你們昨夜難道都沒有睡覺麼?哼哼,天意,天意啊!連老天都願意幫我們大金國,你們難道還不認命麼?你們中原人不是有句話叫‘識時務者爲俊傑’嗎?我看你們這幾個老頭也乖乖地順應天意,都給我聽話點,從了老天,從了大金國,然後就去羽化登仙,豈不快哉!”
司空莫道冷冷一哼,道:“我倒是對昨夜之事不怎麼相信,誰能保證那是不是你們的妖法?”
“哼,哼哼!哼哼哼!”耶律鵬雙手叉腰,神奇地笑了起來,“你們還真是冥頑不靈,竟然連天意都不懂!好,既然你們不信,那待會兒就別哭爹喊娘,抱着佛腳叫道爺!嘿嘿嘿,哈哈哈!今天,就看我將整座蜀山都給滅了!”他這話一出,身邊的那書生便搖搖扇子,湊過頭來在他耳邊耳語幾句,耶律鵬便哂笑改口道:“不對不對,還得先聲明一下,如果有誰相信天意難違,願意成爲大金的一名驍將的,就儘管站出來,我保他不被這些頑固的老傢伙殺死,同時保他今後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司空莫道揮袖道:“那些話,你就自己留着吧!”
他身前那閃着寒光的長劍,在他揮袖的剎那飛出!
而慕容乾在這時也御劍而出,攻向了耶律鵬。
這時蜀山的許多弟子已經聚在了三皇殿之前,一見掌門出招,也跟着抽劍攻出!
“嘿嘿嘿,還真是冥頑不靈啊!”耶律鵬將手一揮,手下獸人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想要廝殺一番的願望,手腳並用,從山門處飛衝而出!
揚手,利爪猛地彈出。
接着橫腿一掃,利爪一撓,便是血光閃現。
慘叫聲,不斷地在耳邊迴響起來。
那些獸人越殺越是覺得刺激,手中武器一個勁猛地砸下,許多不諳仙法的、修爲較低的弟子頓時命喪黃泉!
“嗤——嗤——嗤——”幾名蜀山弟子御劍橫飛,看似身輕如燕,打法不亂,但實際上卻是叫苦不迭。
一劍,又是一劍。每一劍刺入獸人體內,它們都沒有叫出半聲,反而廝殺得更加起勁,將手猛地一抓,一名御劍疾飛的蜀山弟子險些就要被抓中頭顱。
那些獸人,似乎是不死的魔鬼化身。
縱然千劍刺殺,仍然不死!
司空莫道見不過眨眼間衆弟子便已經慘叫連連,猛然揚聲道:“蜀山弟子聽令,懂御劍術者用御劍訣御獸人!不懂的,馬上走!”
耶律鵬聽得這話,不由得仰天大笑起來:“難道我還會再吃同樣的苦果麼?告訴你吧,這次的獸人有‘天殺七絕’仙術護身,用什麼御劍訣是無法作用在它們身上的,縱然可以,你們蜀山弟子不過幾名懂得御劍術,那樣睡死得快些?”
慕容乾一聽這話,臉色微微一變,但他猶然不信這耶律鵬的話,左手一引,御劍訣念出,靈力一貫,飛射向身前的一名獸人,但誰知那一縷靈氣剛要觸在獸人身上,便見一道幽綠色的結界陡然閃現,將靈氣彈飛開去!
司空莫道一見此景,臉色卻轉爲慚愧之色,喃喃道:“不得已,只好大開殺戒了!”說罷左右手一張,猛地拍開左右攻來的獸人,然後腳踏七星八卦之陣,左手搭在右手腕上,直指身前的正橫指着身前一名獸人的長劍,口中猛地怒喝一聲:
“破!”
長劍劍上寒光猛然大盛,那柄看似平常普通的長劍猝然間幻變變大,不過電光石火間,已然伸長變大到了三丈多長、九尺多寬!
長劍變大的剎那,前後二丈八之內,周圍九尺之中礙事的獸人便已經被攔腰斬爲兩截!
司空莫道雙眼盡是怒意,他手按在巨劍劍柄之上,口中怒喝道:“來吧!讓老夫把你們殺個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