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讓滄海變成桑田 3
安東隅走後,她開始坐在電話旁挨個給供花商打電話,尋覓那種叫非洲茉莉的花。
非洲茉莉枝條色若翡翠、葉片油光閃亮、花朵略帶芳香,花形優雅,每朵五瓣,呈傘狀,簇生於花枝頂端,喜陽光,是本地不產的花,供花的老伯這樣告訴她。
或許,你可以打電話到玉璞島牧場,那裡陽光充足,非洲茉莉很適合在那裡成長。
她若有所思的埋頭想了想,決定給玉璞島那邊的牧場打電話,一連撥了三遍,就連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突然那麼想看到那種花,爲什麼他一說喜歡自己都迫不及待想爲他呈現在眼前,爲什麼她總是不忍心拒絕他每一個要求。
玉璞島那邊很快回過電話來,那裡確實有那種花,而且有專門培育的花棚和花房。
淺淺抱着一盆鳶尾進來,“咦,桑榆,你怎麼了,一個人坐着發呆?”
她回過神來,抓起包包,“淺淺,麻煩你看一下店,我要去訂購一種花,幫我跟你哥說我會晚點回來。”
“喂,等一下啦,”淺淺放下花,從櫃子裡拿出一把傘,“我看了天氣預報,最近可能有大暴雨,你還是帶把傘吧。”
她擡頭看了看外面明晃晃的太陽,絲毫沒有下雨的意思,但她還是將傘乖乖放進了包包,對淺淺揮了揮手,一溜小跑到馬路邊坐上了開往江邊碼頭的公交。
夏天正午,太陽很大,玉璞島在河對面,只能坐輪渡過去,江畔的風吹得人恊意無比,用鐵絲連接的木柵欄沿着江畔長長蜿蜒開來,守護着時時擊打上岸的潮水,濺起溫柔而清涼的水花,停留在**的夏日炎熱肌膚上,絲絲快樂涌上心頭。
她買了票,趁着等待的時間站在江畔憑欄遠眺。
“你要去哪裡?”
“你要去哪裡?”
……..
又是這樣,她又毫無徵兆的想起一些片段來,很多年前,好像自己也曾站在江邊,穿着淺綠色棉布裙,嘩啦啦的潮水打上了岸,風清涼恊意,等待一個人的出現。
他就這樣出現天水交接的地方,蒼白的臉微微的喘氣,顧不得一切扳過她的肩膀,一雙漆黑的眼眸定定的看着自己,“你要去哪裡?”
她在等待誰?誰又是那個質問自己的人?她使勁的拍拍自己的腦袋,該死的,沒用的我,爲什麼像個白癡一樣活在這個世界上!不知道過去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誰纔是自己等待的人,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歐洲的大街小巷?這一切到底是爲什麼!
原來有一種記憶,註定永遠無法抹去,無論經過多久,它還是會偶爾頑皮的竄上心頭,令你不知所措。
輪渡開過來,她憑票上去,不經意間眼神便看見那個清冷的身影,就在對面,他靜靜站在桅杆前遠眺着浩渺的江水,沒什麼具體的表情,只剩下空蕩蕩純粹的寂寞,就象每個深夜裡逼迫自己回憶過去時腦海中映出的那張臉。
桑榆,她記不得東隅了。
再也記不得那顆銀杏樹了。
這是他唯一此時的想法,他從來不敢跟任何人說,桑榆的東隅很不好,原來思念足以把一個人的心壓壞壓垮,即使後來他變成一個敏感驕傲的人,內心深處還是當初那個脆弱的孩子,只有東隅的桑榆纔會無條件無理由的包容他,對他好。
爲什麼他常常會忘記,她原本就是一個倔強脆弱的小孩,她總是無條件包容自己,誰來包容過她呢?
人生就是這樣,沒有人知道下一刻你會和誰相逢,下一刻你會和誰走散,世界有時候那麼小,有時候又那麼大,人和人總是在不停的轉圈圈。
“你也去玉璞島?”
他轉過頭,就聽見她溫柔而好奇的聲音,她戴了一頂白色的帽子,帽子上有五顏六色的珠子,垂下細碎的穗子被她打成了一個斜斜的結,小小的臉上泛起一層氤氳的汗氣。
不早一秒,不晚一秒,他爲了這場意外的相逢而淺笑,“是啊,去看花。”
“玉璞島的牧場,有非洲茉莉的花棚,我也正想去看看,順便打算帶一些回去自己培育。”她轉過身,八卦的問,“你閒的喔,這麼熱的天氣去看花。”
“沒辦法啊,”他仰頭看着遠方,“小時候,流星劃過,總是來不及許願,長大了,才發現人生總是有太多來不及,我怕突然有一天,想看花的時候再也看不見了,不如趁着心臟還在跳動的時候去盡力完成自己想完成的事情。”
“幹嘛說的那麼悲觀,好像你隨時會死掉一樣。”她有些責備的看着他,他迴應給她一個複雜的眼神,包含了千千萬萬的無可奈何。
桑榆,你說的對,我隨時都會死掉,我能不能在有生之年讓你想起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