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暗藏殺機

伍封乘馬車又趕到宮中,先見了齊平公,詳細說了諸般事宜,齊平公聽完心中大悅,道:“封

兒辛苦了,那府第還算滿意吧?寡人將闞府賜給田盤,又將高府給了公子高,公孫府賜給了田

逆,誰也不會有什麼意見了。你去見妙兒,與她一起午膳吧。”

伍封到了後宮,妙公主見了他來,十分高興,笑道:“封哥哥真會討我開心,每每來陪我吃

飯。”

伍封皺眉道:“聽你這麼一說,豈非當我是個專吃白食的傢伙?”

妙公主格格笑起來,連周圍的寺人宮女也忍不住笑。

兩人吃過了飯,伍封伸了個懶腰,道:“國君賜了我一座府第,公主是否願意去看一看?”

妙公主大喜,一迭聲道:“快去,快去!”

兩人到了國府時,只見門上早已掛上了一塊大匾,上面鑲着“封府”兩個大銅字,龍飛鳳舞

地甚有氣勢。

伍封一看便知這是義兄柳下惠的筆法,心道:“大哥的消息倒是靈通,國君賜我府第只是上

午的事,此刻連匾也做了出來。”與妙公主下了馬車。

渠公得到消息,早已趕了來,正帶着上百名僕傭收拾這座大宅,此時迎了出來,道:“柳下

大夫適才命人送了匾來,老夫自作主張,先掛了上去。”

伍封見楚月兒也在渠公身邊,笑吟吟地走上去,道:“月兒也來了,是否來看你的閨房呢?”

楚月兒立刻羞紅了臉。

妙公主笑道:“這小子每見了月兒,便要欺侮她,我和月兒非得想個法子不可。”牽着楚月

兒的小手,自去找她們未來的屋室。

伍封與渠公在後面跟着,渠公道:“夫人得知了消息,已從伍堡趕來,一陣便到,幫封兒布

置。”

伍封笑道:“如此最好,孃親最懂土木構建,又知道我的習慣,定會將我這府第弄得甚好。”

這時,有兩人領着十餘人從門外進來,這兩人均三十多歲年紀,昂然而入,滿臉傲氣。

渠公道:“公子,你那兩個賢侄來了。”自己走到一邊,指揮衆僕收拾清掃屋子。

那兩人正是鮑息的兩個兒子,長子叫鮑琴,次子叫鮑笛,一向不大服伍封這年紀小過自己

的二叔。

兩人向伍封施禮道:“恭喜二叔的喬遷之喜。”

伍封笑道:“我還未搬,何喜之有?不過,你兄弟二人一向頗有眼光,正好幫爲叔的佈置布

置,我請渠公來幫手,他是個大忙人,說不定心裡暗惱我呢。”

聽他這麼一說,鮑琴和鮑笛立時便高興起來,覺得這位二叔有知人之明,知道自己非無能

之輩,不像自己的父親鮑息,動輒吹鬍子瞪眼睛將二人教訓一頓。

妙公主牽着楚月兒蹦蹦跳跳過來,她二人嘰嘰喳喳地不知道說些什麼,顯是十分高興。鮑

琴和鮑笛一見二女,立時瞪大了眼,舌頭垂出脣外也忘了收回,只欠滴幾點口水了,顯是驚歎

二女的美色。

伍封暗罵色鬼,笑道:“正好,你們快來見見你們的未來嬸嬸吧!”

鮑琴和鮑笛恭恭敬敬地向二女施禮,道:“見過二位嬸嬸!”楚月兒立時又羞紅了臉,躲在

公主的身後。妙公主卻大大方方地道:“二位賢侄,這麼快就來幫二叔收拾屋子啦?”

鮑琴和鮑笛見這公主嬸嬸毫無架子,大是高興,忙道:“嬸嬸儘管吩咐便是。”

妙公主煞有介事地道:“花園中的那些假山,有的已經壞了,聽說你二人是此中高手,帶人

去設法重新壘就。”

鮑琴和鮑笛一聽,立時答應,裝出一副高手的架勢,興沖沖往後便去,那鮑琴還道:“若是

不堪造就,便從我們府中搬幾座假山來。”

伍封瞧了個目瞪口呆。這兄弟二人一向不大服他不說,連鮑息的話也時有不聽,誰知一物

降一物,妙公主一句話,便把他們使得如老驢拉磨般團團直轉。

這時,就見渠公滿臉油汗,興沖沖地忙來忙去,不曾停過手腳。

伍封悄悄對楚月兒道:“月兒,你到府門外去瞧一瞧,看看這裡到底是不是我們的家?”

楚月兒聽他說到“我們”兩個字,立時又紅了臉,擡起頭,一雙俏目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他

這話是什麼意思。

妙公主竄了過來,笑問:“你說什麼?”

伍封故意道:“你們看渠公這麼高興,莫非我們走錯了地方,到他家裡來了?好象有喬遷之

喜的是我們吧?”

妙公主與楚月兒一起嬌笑起來,偏是渠公將一張滿是油汗的老臉探了過來:“你們在說什

麼?”

妙公主與楚月兒看了渠公一眼,更是笑得花枝亂顫,弄得渠公大爲愕然。

正笑鬧時,慶夫人便到了。伍封引着公主和楚月兒見過了她,告訴她楚月兒是公主的陪嫁

滕妾。慶夫人見楚月兒美麗過人,性情溫柔,大是高興,摟着二女問長問短,又仔細打量楚月

兒,臉上表情,顯是十分喜愛。

慶夫人笑道:“我先四下裡看看,看看封兒的這座府第有何值得改造之處。”又對伍封和二

女笑道:“你們自去玩罷,不用跟來。”引着侍女健婦去了。

伍封知道孃親精於土木,自己對此一竅不通,跟着去徒惹沒趣,便帶着二女到了前院大堂

前檐下坐下來。

妙公主與伍封聊了幾句,遠遠見鮑氏兄弟灰頭土臉地從後院轉出來,跳起身來迎上去,又

不知給他們安排什麼差事。

楚月兒本想跟去,卻被伍封握住了小手,登時渾身發軟。伍封看着她笑道:“月兒,若是你

以後常住在此,喜不喜歡呢?”

楚月兒含羞點頭。

伍封最愛看她的嬌羞模樣,笑吟吟地盯着她,問道:“昨日我與柳下大夫結爲兄弟,他也會

吐納之術,是從先舅父處所學,不過他曾向老子求教,是老子的弟子。”

楚月兒道:“哦,那柳下大夫應該是月兒的師叔了。”

伍封問道:“我想起一事,我們所習這吐納之術,老子只教過先舅父一人,先舅父又教過柳

大哥,接輿先生所知的吐納之術,是從何處學的?”

楚月兒道:“這吐納之術是老子所創,並沒有教接輿師父。接輿師父說他少年時十分好強,

不信自己練不了這天下第一的絕藝,千方百計學得,雖然知道了練法,可數十年來毫無進展。

待他教我之後,見我進境極快,才知這門功夫與人天賦有關,強求不得,這才罷休,不再練這

功夫。”

伍封笑道:“昨日方知這吐納之術還有養顏之效,怪不得月兒容顏之美,格外地與衆不同。”

楚月兒道:“公主如練吐納,想必更美。只是聽接輿師父說,這吐納術實際上是逆天而行,

由逆天之舉,轉爲自然,若非天生的洞悉天機,萬萬練不得,否則不僅不能成功,還必招天遣,

後患無窮。接輿先生說他每日只有一半時間清醒,另一時間卻是渾渾噩噩,便是因強練此功,

損壞了腦子,是以人稱他爲‘楚狂人’。我與公子第一次見面,便覺息息相連,如同多年熟識,

知道公子有練吐納的天賦,若是公子不知道練法,月兒早晚也會教你。可與公主在一起便沒此

感覺,想來公主不能練此術,強行練之,恐怕會如接輿師父一樣。”

伍封聽柳下惠也說過類似的話,他也想過是否教妙公主練這門功夫,此時心中凜然,不敢

再生這種念頭。

伍封笑道:“聽你一說,這息息相連之感,我現在也能覺察到了。怪不得我第一次見到月兒

就十分喜愛,月兒想必也是如此,否則不會這麼輕易答應,給公主當陪嫁滕妾。”

楚月兒臉色微紅,點了點頭,低聲道:“月兒先見公子時,是故意裝扮的怪模怪樣,公子卻

不嫌棄,竟然不惜得罪相國,也要將月兒留下來,可見英雄俠氣,月兒纔會以真面目相見。若

是公子先見了月兒的真面目,再說要留下月兒,月兒便未必會答應。”

伍封之前倒沒想過,不禁一愣,尋思:“若是先見月兒之美,再要強留,的確有貪圖美色的

嫌疑,月兒便不會答應跟我,陪嫁滕妾之事也無從談起了。月兒性情溫柔,其實心中自有主意,

非脣舌能惑。”對此女更生愛意。

伍封笑道:“你既說起接輿師父,接輿師父是當世高人,日後我如見着,定要求教,可眼下

見不着他。我見過你的身形步法,十分玄妙,聽說你輕身功夫高明,能否讓我瞧瞧?”

楚月兒眠嘴笑了笑,忽地如一隻小鳥般飛身躍起,輕飄飄落在一棵七八尺高的樹枝上,借

樹枝輕彈之力,橫飛了出來,到一座假山前時,蜂腰輕折,腳尖在假山上點了一點,飄身回來,

輕輕落在伍封身旁。她這身法特異,每到轉換方向處,只須細腰一扭,以腰帶身便飄了過去。

伍封見她蜂腰纖細,大袖在風中輕揚,便如一隻小小的蝴蝶在風中輕舞,只覺得說不出地好看。

伍封一把摟住楚月兒的細腰,怔怔地發愣。楚月兒害羞,用力掙了掙,她天生力氣極大,

在女子中算是極少有的,可連伍封三成力氣也比不上,是以在伍封的鐵臂下,便如被鐵環箍着,

一掙不得,臉上漸熱,渾身不禁發軟,再也提不起勁來。

妙公主正走過來,見到楚月兒這一手絕妙的本事,大驚道:“月兒,原來你會飛的?”

楚月兒被伍封摟住,又被妙公主看見,臉上早紅得如同晚霞一般,伍封忍不住在楚月兒的

小酒窩上香了一口,心忖這美麗的小人兒竟會有這樣奇妙的本事,愛憐之意大生。一瞥眼卻見

妙公主眼中大有怨懟,顯是怨他厚此薄彼。伍封哪會不知道其在的原由?另一手將妙公主摟過

來,也在她臉上香了一口,妙公主這才釋然。

三人猛擡頭,卻見衆傭僕正呆呆地看着楚月兒,顯是這一手輕功是他們前所未見,驚得呆

了,連渠公這見多識廣的老傢伙也愣在一旁。

伍封笑了笑,小聲道:“月兒,這種功夫以後千萬不要讓人見到,否則,他們心中定會當月

兒是鳥妖、蝶仙,腦袋裡不知轉什麼念頭。”

楚月兒小聲答應。

妙公主嘻嘻笑道:“鳥妖、蝶仙?虧你想得出來!”

忽聽慶夫人的聲音道:“月兒原來是楚狂人接輿的弟子。”

伍封鬆開摟着二女的手,奇道:“原來娘也知道這種本事!”

慶夫人道:“我是聽你舅父說過,天下間除了老子外,便只有他的徒弟接輿一人有這輕身功

夫。”

伍封想起柳下惠說過,老子門下的徒弟,所授本事全看其天賦,接輿學的是輕身功夫,自

是因他有此道之天賦,心想:“若是有緣能向老子求教,那是極妙的事。”

忽一個宮中侍衛匆匆前來,說是國君召見。

伍封大感愕然,急忙驅車進宮,將妙公主送回了後宮,這纔到大殿之上。大殿之上,除了

齊平公,原來還有田恆、晏缺、田逆、閭邱明、公子高等人。

田恆是相國,享爵亞卿,晏缺是大司寇,兼任郎中令,爵爲下卿,這二人之德高望重自不

必說。左司馬田逆是軍中要人、臨淄城守,閭邱明是臨淄副手、執令司馬,公子高現爲臨淄都

大夫,是都城的內政官,都說得上是臨淄城中的重臣,如今並非朝議之時,這些人一個個臉色

凝重地守在宮中,弄得氣氛甚是緊張,自然是有大事發生了。

齊平公見了伍封,道:“封兒,董梧的師兄朱泙漫到臨淄來了!”

伍封吃了一驚,道:“屠龍子支離益的徒弟朱泙漫來了?”

齊平公嘆道:“正是。”

伍封皺眉道:“他來做什麼?”

田逆怪聲道:“哼,來做什麼?還不是來問罪的!”

伍封奇道:“這就怪了,好像沒有人得罪他吧?”

田恆嘆了口氣,道:“唉,朱泙漫是來報仇的,他說董梧的兒子死了在齊國,董梧十分憤怒,

說不好,會盡率董門弟子來報仇。”

伍封驚道:“什麼?”

晏缺接口道:“若是見於兵陣,我們也不必怕他,但他們的暗殺本事,天下間誰也沒有辦法

應付。”

伍封皺眉道:“莫非闞止請來的董門弟子中,有一個的董梧的兒子?”

田恆嘆道:“正是如此。”

伍封道:“這豈非太過不講道理了些?董梧的兒子受闞止之請,來齊國作亂,事敗被殺,有

什麼好怨的?”

齊平公道:“可他們說得好聽,說是董公子雖是董門刺客,卻是偶遊臨淄,死於非命,兇手

殺人,齊國有責任捉拿兇手,是以讓我們交出兇手、歸還骸骨。”

伍封道:“骸骨埋在一起,要找出這董公子的幾根骨頭,難是難了些,卻是找得出來。可交

出兇手就麻煩了,若是不按他們的要求,日後我齊國君臣,勢難安寢,可他們的要求又是萬萬

答應不得的。”

田逆道:“我堂堂齊國,怎能怕了他?國君,不如由小將領一支人馬,攻入驛館,將朱泙漫

殺了!”

田恆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胡說什麼?朱泙漫是何許人也,若無強勁的後續手段,怎

敢一人來闖進臨淄城來,公然向國君要人?何況,他這人神出鬼沒,生性兇殘無比,常常生吃

活人,是以人稱‘大漠之狼’,怎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晏缺倒吸了一口涼氣,道:“據說大漠中的狼生性殘忍好殺,又狡猾無比,行蹤不定。一個

人的名字或可叫錯,外號卻總是不錯的,朱泙漫既叫‘大漠之狼’,那就有大漠之狼的本領。”

齊平公聽晏缺這麼一說,心中登有寒意。

伍封神色凝重,道:“國君,微臣耽心的卻是另一件事。如今,那吳國使者顏不疑仍在城中,

此人劍術超羣,也是董門弟子,其屠龍劍術據說是支離益親授,厲害之處,恐怕更甚於朱泙漫。

何況他身爲使節,身份特殊,若是與朱泙漫暗通款曲,可是十分令人頭痛之事!”

衆人盡皆動容。

田恆顯是未曾想過此事,面色微變,緩緩道:“封大夫言之有理,吳王派顏不疑爲使,本就

大有嫌疑之處,此人既是董門高手,雖然他口上說是來找《孫子兵法》,說不定是來行刺的刺客!

只不知他要殺誰?”

伍封尋思:“顏不疑手段高明,我的身份來歷未必瞞得過他,他若是來行刺,說不定要殺的

就是我。”

齊平公與晏缺知道伍封的底細,心中也這麼想,互視了一樣,顏不疑厲害無比,如今更多

了個朱泙漫,後果堪慮。

田恆忽道:“顏不疑來齊多日,在驛館深居簡出,莫非是在等朱泙漫?”

伍封頭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但又不甚清晰,甚是苦惱,這時閭邱明說了幾句話,伍封

便未曾在意。

齊平公見他臉色有異,問道:“封兒,你在想什麼?”

伍封突然笑道:“我們這麼猜來猜去,終是被動之極,不如讓微臣去拜訪一下這位敢生吃活

人的‘大漠之狼’吧!”

衆人面面相覷,不知伍封作何念頭。

齊平公對自己這未來女婿一向甚有信心,見他這麼說,便點頭答應。

伍封上了馬車,卻並沒有直接去朱泙漫的住處,而是先去拜訪越國使者范蠡。

范蠡正在驛館中與門客下棋,見伍封突來拜訪,笑吟吟迎了出來,似乎是意料中事,不以

爲怪。

兩人坐定之後,范蠡微笑道:“封大夫突然前來,大概是爲了顏不疑和朱泙漫吧?”

伍封嚇了一跳,半晌方道:“範大夫怎麼知道?”心想,這人不知派了多少細作在外邊打探

消息,朱泙漫剛來臨淄他便知道了。

范蠡讓其他人退了出去,笑問:“封大夫的真名,是否伍封?”

伍封又嚇了一跳,支支吾吾道:“範大夫此言何意?”

范蠡大笑,道:“這有什麼難猜的,封大夫的氣度相貌,一看便知是伍子胥的兒子,你可知

在下陪吾王在吳爲奴,在下整日籌謀的,便是如何應付令尊大人的殺機!”

伍封默然,范蠡又道:“令尊大人雖想殺我君臣、滅我越國,但我越國上上下下,最佩服的

人卻是令尊,是以令尊大人被吳王賜死的消息傳到鄙國,吾王立刻便派了在下以出使之名到了

吳國,尋覓伍氏後人,意欲重用。”

伍封道:“越王要用伍氏後人也未必是好心,多半是想借了先父之名來收吳人之心吧?”

范蠡愕然良久,嘆道:“封大夫年紀輕輕,心思卻老辣得很!實不相瞞,派人到吳國搜尋閣

下,便是在下出的主意,其中用意果然如封大夫所猜一般。”

伍封見他毫不隱瞞,登時大生好感,道:“怪不得人說範大夫是越國第一智者,當真是什麼

也瞞不過範大夫。在下的確是伍封,今日前來,原是想向範大夫求教。”

范蠡道:“封大夫昨晚去了柳下大夫處,所談的是否是齊魯聯盟之事?”

伍封臉色微變,齊魯聯盟對齊、魯、吳三國都有其利,唯對越國的復仇大業有害,范蠡既

知此事,說不定大爲生氣,甚至設法破壞。但他不願意用假話欺騙范蠡,點頭道:“正是。”

范蠡嘆道:“封大夫既是直言相告,在下也不必巧言令色,做些官樣文章。從表面上看,齊

魯之盟似乎有害於越,實則不然。自從去年我越軍攻到吳都之下,擄其太子,吳越之爭,其實

已經直接顯於兵戰之上。如今吳越之勢,強弱極明,單論士氣,吳軍便絕非越人之敵,只是鄙

邑遭滅國之難,元氣至今未復。幸好夫差是難得一見的昏君,而伯嚭又是罕有的佞臣,鄙邑每

年將最好的奇藥獻給他們二人,其實是希望他們真能長命百歲。”

伍封怔怔的看着他,只覺這人與義兄柳下惠大不相同,另有一番過人之處。嘆道:“怪不得

以往在吳國時,先父在家中,只罵伯嚭,對範大夫卻讚許有加,今日一見,果然令人心折。”

范蠡道:“那是令尊大人的錯愛。近年來吳國連遇饑荒,國力趨弱,否則,以吳王夫差的性

子,怎會忘了去年鄙邑伐吳之仇?其實,去年越軍入吳時,便可一舉滅了吳國,卻被在下阻止,

撤軍回國,封大夫可知其中原由?”

伍封沉吟道:“即便貴國滅了吳國,並非越人勝過吳人,而是因吳王君臣無道,以至滅國。

然而吳民無辜,民心未失,定會另立新君,挾滅國之恨以抗越人。屆時越人進而無據、退則勢

衰,反失越民之心。看似得吳,實則連越也失去了。範大夫多半是深知其中利害,因此勸越王

退兵。”

范蠡大爲驚歎,凝視伍封良久,長嘆道:“封大夫果然是虎父無犬子,智慮之深,連鄙邑的

文種大夫也不能及。當日在下勸大王退兵,連文種大夫也不明其理。若非久歷政事,難以懂得

其中厲害,封大夫年紀輕輕,竟能想到這一點,實在厲害,若你是吳臣,恐我越人舉國上下,

難以安枕!”

伍封苦笑道:“吳國乃在下父母之國,吳越之事,在下時時思之。在下即便是吳臣,又能有

何用處?先父之才,萬倍於我,結果又能如何?一千賢臣,不敵一個昏君!不過先父一生爲國,

在下自不能眼睜睜看着越國攻吳,到時就算夫差不喜,在下也會相助吳國。”

范蠡面露驚異之色,盯着他看了良久,讚道:“原來封大夫忠義之心,可比乃父。夫差與你

有殺父之仇,封大夫能棄私怨,保全亡父之忠義,委實令人佩服!‘一千賢臣不敵一個昏君’,

道盡了古往今來亡國之緣由!吾王堅忍勇決,天下罕見,若是一舉滅吳,只怕……”,嘆了口氣,

不再說下去。

伍封接口道:“大夫是怕越王滅吳之後,而生狂妄之念,成爲第二個夫差?”

范蠡眼露讚許之色,卻嘆了口氣,未肯說出來,低聲道:“吾王今年四十又七,再過五六年,

當會持重守成,那時滅吳,正是最好時機。再過四五年,越國民戶充足,農收更豐,便是用兵

之時,此時大舉伐吳,爲時尚早。”

伍封心道:“四十七歲,還是有勃勃雄心之年。若過了五十歲,便會漸趨平和,安於現狀。

越王勾踐若是五十二三歲滅吳,與天下諸侯爭霸之念,應當弱了許多。範大夫不以一國百姓安

危爲重,胸襟所及,正是天下萬千百姓!”暗歎范蠡才智通天,胸襟之深遠,與義兄柳下惠也大

有不同之處。他想到這裡,面露尊敬之色。

兩人對視良久,忽覺心意相通,彷彿是認識了數十年的至交好友一般,不禁相視一笑。

范蠡道:“適才在下曾說,齊魯之盟于越也有好處,封大夫便應該明白了吧?”

伍封點了點頭,緩緩道:“夫差之蠢,並不是智力有缺,而是過於狂妄自大,輕視它國。齊

魯之盟,他固然是氣惱之極,卻會以爲齊魯二國都怕了他。如若仍是吳魯聯盟對齊,越王定會

趁吳齊相抗之際,再次揮軍入吳,夫差若退居江淮以守,收斂傲氣,反會激起吳地之民的愛戴,

後果難以預計。吳軍在先父和孫武將軍的調練後,至今沿用昔時練兵行軍之法,仍可算天下罕

見的精兵。昔日吳王闔閭敗死與越人之手,夫差也曾勵精圖治,幾乎滅了越國。是以若要滅吳,

便不能讓夫差敗而不亡,若真到敗時,那便是吳國滅亡之時了。”

范蠡嘆了口氣,道:“封大夫高明之極,可惜不能同爲一國之臣,大是憾事。”

伍封苦笑道:“在下若真是高明,便不會讓顏不疑和朱泙漫攪得心緒不寧了。”

范蠡微微一笑,道:“封大夫之所以心緒不寧,全在於對顏不疑所謀之事,猜測未定。”

伍封愕然,范蠡笑道:“先且不說吳人是否知道你們母子的身份,即便知道,刺殺了你們二

人也是對吳國毫無好處之事,如今夫差流連後宮,懶於行事,毫無好處的事,怎會去做?即便

封大夫不是齊君的未來女婿,卻也是鮑家的人,刺殺了你,豈非開罪了鮑家?鮑家在齊國的勢

力,僅次與國君和田氏,與田氏又是親戚關係,誰敢輕易招惹?”

伍封點頭道:“此言甚有道理。不過伯嚭卻不懶,這三年來,他先後派了數十人來查探和行

刺在下,俱被在下所殺。是以顏不疑一來,在下總疑心他受伯嚭所使。”

范蠡道:“想不到伯嚭性狹至此。顏不疑心高氣傲,伯嚭怎差得動他?封大夫大可放心,顏

不疑此來,與閣下無關。”

伍封心知這范蠡是越國第一智士,越國在吳國的細作又多,對吳事之瞭解,自己遠遠不能

及,他說顏不疑並非衝着自己而來,必然不錯。

伍封問道:“莫非顏不疑真是受吳王之令,爲了《孫子兵法》而來?”

范蠡道:“當日孫武與令尊大人在吳時,夫差也不看這兵書,怎會到如今反倒大費周折來找

這部書,豈非太可笑了麼?顏不疑這人心懷大志,絕非池中之物,他自己倒是有可能覬覦這部

書。不過,這仍不是他來齊國的主要目的。”

伍封皺起了眉頭,道:“那他來幹什麼?總不是真的當一個使者吧?”

范蠡笑道:“這人是天下罕見的殺人高手,他來的目的,當然是殺人。不過,他要殺的並非

齊人,而是越人。”

伍封駭了一跳,道:“顏不疑要殺的,不會是範大夫吧?”范蠡是越王勾踐手下的第一謀臣,

殺了他,無疑是損了勾踐一臂。

范蠡見他擔心之狀,還勝過認爲顏不疑要殺他們伍氏母子之時,滿臉真誠,絕非作僞,心

中頗爲感動,嘆道:“顏不疑絕對不會殺我,他要殺的,是鄙邑的一個劍術老師。”

伍封奇道:“貴國的劍術老師?”

范蠡問道:“封大夫可知天下間誰的劍術最爲高明?”

伍封道:“大概是人稱劍中聖人的屠龍子支離益吧?不過在下尋思,老子、孔子學問通天,

或者劍術也比得上支離益,只是沒有支離益這麼霸道吧。”

范蠡奇道:“閣下怎麼將老子、孔子也當成劍手?”

伍封道:“孔子授六藝,其‘射’之一藝,本就有劍術在內,單看其弟子子路的劍術能名列

魯國第一,便可知孔子的劍術必是極高。老子能獨身將王室典籍由楚國搬回成周,非常人所能

爲之。他的弟子若無劍術護身,也不會列國周遊,可猜知老子也擅劍術。”

范蠡道:“老子、孔子或者劍術超然,不過,他們學問如海,未必如屠龍子精研一術,劍術

通天。排名天下第一的,應該還是支離益。鄙邑的那位劍術老師,卻是女子之中天下第一。”

伍封大奇,道:“原來貴國的劍術老師,竟是名女子!”

范蠡便將端木賜所評的天下三大奇女子都說了一遍,伍封聽得目瞪口呆,心下向往。

范蠡道:“吳國多番派刺客行刺,均被越女所敗,後來,吳王派了顏不疑來。”

伍封道:“顏不疑想來並非越女對手。”他想,既然越女並沒有死,那自然是將顏不疑擊敗

了。

范蠡道:“越女與顏不疑第一次交手,二百餘招之後,刺中顏不疑一劍,顏不疑敗後,越女

念他是少見的劍術高手,殺之可惜,便將他放走。可這顏不疑半年之後又來,越女與他交手才

六十餘招,被顏不疑一劍所傷。”

伍封驚道:“半年之間,顏不疑劍術增進得這麼快?”

范蠡道:“事後在下問過越女,其實顏不疑劍術倒沒增進多少,只是勁力倍增,令人難以抵

御。也不知道顏不疑練有何術,竟有此本事。”

伍封尋思:“即便是吐納之術,也不能在半年中勁力倍增吧?這顏不疑從支離益處學了何種

本領?”

范蠡道:“顏不疑倒也沒下殺手,說是越女上次放了他,他這次也放越女一次相報。可顏不

疑傷的乃是越女的右腕,使越女右腕筋骨俱傷。他是故意爲之,使越女日後不能使劍。”

伍封哼了一聲,道:“這顏不疑果然心狠手毒。”

范蠡道:“在下遍請名醫替越女療傷,大王也舉國搜尋靈藥,後來總算將越女腕傷治好,右

手使用如常,可就是使不了劍。後來越女想離越走走,在下便派人將她送到了齊國。”

伍封道:“如此奇女子,在下理應去見見。未知這天下奇女子,現在何處?”

范蠡道:“在下此次來,悄悄見過越女。越女如今隱身與齊,不欲現身,在下答應過越女不

泄漏其行蹤,封大夫所問,在下只好得罪不答。”

伍封笑道:“既是如此,在下便不問了。越女隱居於齊不欲人知,正如在下這些年一樣,何

來得罪之說?”

伍封又坐了好一會,起身告辭,范蠡將他送出館外。

經此一談,伍封知道範蠡雖然計謀百出,卻是個堂堂正正的誠信之人,是以並不擔心范蠡

會將他身份的秘密泄露出去。

1憂心悄悄,慍於羣小:見《詩經·國風·邶風·柏舟》。

2顏不疑:事見《莊子·雜篇·徐無鬼第二十四》:吳王浮於江,登乎狙之山,衆狙見之,恂然

棄而走,逃於深蓁。有一狙焉,委蛇攫囗(“搔”字以“爪”代“蟲”音zao3),見巧乎王。

王射之,敏給搏捷矢。王命相者趨射之,狙執死。王顧謂其友顏不疑曰:“之狙也,伐其巧、恃

其便以敖予,以至此殛也。戒之哉!嗟乎!無以汝色驕人哉?”顏不疑歸而師董梧,以鋤其色,

去樂辭顯,三年而國人稱之。

3府第建築:古代府第,建法種種,常見的結構大致如小說所述,春秋之時,可能也是與此類

似。小說詳述此府第結構,爲方便讀者瞭解後文相關情節。據考古發現,春秋時的下水道系統

已經相當科學,因此小說中有類似的描寫。

37.2 技壓羣雄66.3 東方之伯25.4 楚師壓境47.1 以死相托52.2 風雲變幻14.4 東屠令子38.4 大周天子27.4 身中奇毒36.1 龍蛇混雜52.3 朋來仙島43.2 斬將奪旗5.3 喬遷之喜19.3 魚腸之刀63.2 決戰之前35.2 商丘子壺10.4 雪地救人59.5 越師伐齊8.2 偷探敵營44.4 火中救人62.3 大崑崙山3.3 搶聘公主18.3 葉小蟲兒6.4 金縷之衣60.3 血戰雄關22.3 喪妻之痛65.1 文種之死42.5 河圖洛書7.2 城外鏊兵62.3 大崑崙山50.5 兄弟相爭48.5 故人重逢24.4 絕妙斧法12.1 妙手巧施48.3 趙鞅亡故24.2 大打出手64.1 五行大陣46..4 成周懸壺63.2 決戰之前60.5 收復萊夷14.4 東屠令子15.5 未來外父62.5 十日之約43.4 陣法較量57.1 扶桑來客63.1 軍法無情25.1 絕代佳人18.4 越女葉柔12.1 妙手巧施54.5 天降大神43.5 函谷奇險25.4 楚師壓境43.5 函谷奇險41.4 重整王師16.3 軍政學問45.2 鄾城之戰36.1 龍蛇混雜60.3 血戰雄關17.3 大婚之喜41.2 天子之劍39.4 王姬之宴2.4 美酒佳人1.1 宮中比劍33.1 晉國送親18.2 二侄納妾5.2 天下御劍13.4 夫餘上人54.5 天降大神19.3 魚腸之刀43.1 秦軍迫境24.3 糧荒之由39.5 呦呦鹿鳴24.2 大打出手65.4 展如自殺11.4 軍中之師10.4 雪地救人30.1 王子圍府4.4 新賜府第53.4 扶桑之國16.1 五行遁法21.4 董門密謀34.4 鮮虞之亂41.1 八卦劍陣3.3 搶聘公主45.4 桃花夫人31.4 歹人暗算17.3 大婚之喜3.2 通家之好33.1 晉國送親50.5 兄弟相爭21.4 董門密謀18.5 市南宜僚52.1 大舟涉海44.1 釜底抽薪28.5 龍鱗軟甲58.3 誅心之劍51.3 莊戰娶親34.4 鮮虞之亂17.5 比翼雙飛
37.2 技壓羣雄66.3 東方之伯25.4 楚師壓境47.1 以死相托52.2 風雲變幻14.4 東屠令子38.4 大周天子27.4 身中奇毒36.1 龍蛇混雜52.3 朋來仙島43.2 斬將奪旗5.3 喬遷之喜19.3 魚腸之刀63.2 決戰之前35.2 商丘子壺10.4 雪地救人59.5 越師伐齊8.2 偷探敵營44.4 火中救人62.3 大崑崙山3.3 搶聘公主18.3 葉小蟲兒6.4 金縷之衣60.3 血戰雄關22.3 喪妻之痛65.1 文種之死42.5 河圖洛書7.2 城外鏊兵62.3 大崑崙山50.5 兄弟相爭48.5 故人重逢24.4 絕妙斧法12.1 妙手巧施48.3 趙鞅亡故24.2 大打出手64.1 五行大陣46..4 成周懸壺63.2 決戰之前60.5 收復萊夷14.4 東屠令子15.5 未來外父62.5 十日之約43.4 陣法較量57.1 扶桑來客63.1 軍法無情25.1 絕代佳人18.4 越女葉柔12.1 妙手巧施54.5 天降大神43.5 函谷奇險25.4 楚師壓境43.5 函谷奇險41.4 重整王師16.3 軍政學問45.2 鄾城之戰36.1 龍蛇混雜60.3 血戰雄關17.3 大婚之喜41.2 天子之劍39.4 王姬之宴2.4 美酒佳人1.1 宮中比劍33.1 晉國送親18.2 二侄納妾5.2 天下御劍13.4 夫餘上人54.5 天降大神19.3 魚腸之刀43.1 秦軍迫境24.3 糧荒之由39.5 呦呦鹿鳴24.2 大打出手65.4 展如自殺11.4 軍中之師10.4 雪地救人30.1 王子圍府4.4 新賜府第53.4 扶桑之國16.1 五行遁法21.4 董門密謀34.4 鮮虞之亂41.1 八卦劍陣3.3 搶聘公主45.4 桃花夫人31.4 歹人暗算17.3 大婚之喜3.2 通家之好33.1 晉國送親50.5 兄弟相爭21.4 董門密謀18.5 市南宜僚52.1 大舟涉海44.1 釜底抽薪28.5 龍鱗軟甲58.3 誅心之劍51.3 莊戰娶親34.4 鮮虞之亂17.5 比翼雙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