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在崑崙虛拜師修行, 但其實羽清音在這裡的生活十分隨便。四位師傅中,他也就只和鳳絕塵以及白澤碰面最多。其他二位師傅更多的是照看自己的徒兒,對羽清音插手不多。
師傅們與徒兒並非日日見面, 但徒兒們難免要天天相見。
白鳳、青鸞兩位師姐幾乎不會回到崑崙虛, 剛到崑崙虛的羽清音便只能和那位青龍族首領朝夕相對。
二師父執明神君負責教他們讀寫文章, 但因他本族事務繁忙, 通常只是早晨跑來安排任務後匆匆離去, 傍晚之時再來檢查課業完成度。
今日不負責授課的白澤和鳳絕塵因忙着安排和整理日程,便將崑崙虛剩下的幾個小徒兒交由蒼落監管。而這幾個小徒兒中,除了羽清音和蒼落, 剩下三個是幼/齒小屁孩,尚未及笄。
羽清音和她們完、全、玩、不、來。
唯一一個和自己沒有代溝的, 卻還長着一張笨蛋臉, 這讓他倍感無趣。
由始至終, 這位大師兄蒼落都在認認真真地完成課業,並時不時指導下其他幾位師妹, 耐心負責到讓人挑不出一絲缺漏。
這種作風正派到能做模範的人,羽清音看着只會覺得不爽。
如此想着,他便將筆一甩,罷課了。
“老子不寫了。”
蒼落和三位小師妹擡頭看他,也停了筆。
“五師弟, 半個時辰前你就扔過筆, 現在卻又要鬧彆扭?”
“大師兄, 半個時辰前你就是這個姿勢, 現在卻還不動?”
羽清音皺眉, 雙手撐着書案起身,痛苦地對蒼落開口。
“二師傅吩咐過, 沒寫完不許離開。”
爲了方便,他們分別稱呼燭九陰爲大師傅,執明神君爲二師傅,白澤爲白師傅,鳳絕塵爲鳳師傅。而羽清音因和白澤關係較親近,對輩分又十分不上心,對着幾位師傅基本都是直呼其名。
“那隻烏龜只是這麼說,不代表我們必須這麼做啊!”
想到執明神君那老態龍鍾的樣子,羽清音朝天翻了個白眼,自己真的要有些後悔到崑崙虛了。鳳絕塵倒是過得很輕鬆,羽清音卻要被這個師傅那個師傅,這個課業那個背誦折磨得瀕臨崩潰,真不如躲在岐山被鳳絕塵罰抄經書了。
這就是所謂的自作自受。
“一日爲師終身爲父,清音你怎麼總是對師傅如此無禮。”
終身爲父?這說法還真是容易惹火羽清音。他可不想認這幾個師傅做父君,而且這幾人也沒資格做他羽清音的父君。
大師傅燭九陰是上古神龍,地位幾乎與女媧同等,他的立場與羽清音完全不同,他不喜歡羽清音,就像羽清音也看不上他。二師父執明神君,玄武族現任統領,雖然外表是頭髮斑白的老者,但他的年紀遠不及誕生於洪荒的羽清音。而白澤,這傢伙要是做了父君,那三界也許就真的要易主了。至於鳳絕塵……他這輩子也做不了孩子的父君,他已在羽清音身上淪陷。
“大師兄你太無趣,爲何兩位師姐卻不回這崑崙虛呢。”
羽清音悲嘆一聲,滿是惋惜遺憾,心心念念地想着在瑤池遇到的白鳳與青鸞。他正是從她們二人口中的得知燭九陰和執明神君在此授徒傳藝,所以才萌生了讓白澤去和“天”談條件的想法。
還以爲會有美女佳人相伴,共同習武修行,誰知卻是和蒼落這條蠢龍朝夕相對。
“化翼、卿衣已被西王母大人收入手下,自然不會回到這裡。”蒼落起身撿起被羽清音扔掉的筆,放回書案之上。“待你習得技藝,也會尋到有緣的上神,結緣侍奉。”
“免了,我可不想去做跟寵。”羽清音擺手拒絕道,轉而綻放一個曖昧的笑容。“我這麼笨的鳳凰也沒人會要我呀。若是哪位上神需要個暖牀的伴兒,我倒是能勝任。”
“真是無可救藥。”
相處多日,羽清音早已將本性暴露給蒼落。
“*嬴女吹玉簫,吟弄天上春。青鸞不獨去,更有攜手人。”
口中念着撩情的詩句,無視蒼落緊盯的視線,羽清音走出書院。他人對自己的看法是怎樣都無所謂,羽清音只在乎自己活得是否舒心。
見羽清音徑直離去,蒼落也急忙起身,卻被身邊的小師妹抓住了衣襬。
“大師兄你要去哪裡。”
說話奶聲奶氣的小女孩長得虎頭虎腦,十分可愛。
“乖,師兄去去就回。”蒼落拍拍女孩的頭頂,對屋內剩下的最年長那個囑咐道。“柳如琴,你先照看一下她們二人。”
“是。”
安排好這邊,蒼落立即轉身出門,前後差了也就一小會兒,但他追出去時卻已看不到羽清音的身影。
閒來無事,不想悶在書院,羽清音卻也無處可去,想起軟腳蝦司命,他因要學習很多事情不能經常來着崑崙虛,但自己也不能隨便跑去司命府找他。
這崑崙之大,卻再沒有什麼有意思的地方可以玩耍了嗎?
那不如下山去吧。
腦中閃過白鳳、青鸞在瑤池戲水的景象,羽清音雙目一亮,做了個大膽的決定。在沒得到鳳絕塵的允許下,他顯現了鳳凰原形。
一身彩羽以赤色爲主,輔以灰、青、綠、黃、白、紫之色,閃爍日光下,流轉耀眼光華。
凰鳥揚起柔而細長的頸項,喙若雞,頜若燕,體態如鶴,鳥尾分叉似魚,行走步態倨傲,抖動雙翼,飄灑落羽片片。
許久沒有變回原形,他有些激動,情不自禁啼鳴,數聲“足足”,鳴音環繞,久久不散,正是——
清音徹九天。
習慣了身體後,羽清音展翅而翔,朝崑崙山山腳飛去,卻不知自己這幾聲不由自主的鳴叫,在一瞬間,牽動了多少人。
山上的鳳絕塵,山腰的蒼落,瑤池處的白鳳、青鸞,以及埋伏在崑崙山附近的霊涯,都有了不同的反應。
聽到凰鳥數聲“足足”,山上的鳳鳥隨即做出反應,化爲鳳凰,附和鳳鳴“即即”迴應。
本來和鳳絕塵同在一處的白澤,在錯愕和驚悚中看着鳳絕塵轉眼間一言不發地化爲鳳凰振翼昇天,飛了出去,只留他在原地呆若木雞地半張着嘴。
片刻後,終於回過神的白澤第一次對這位鳳神大人直白地表達了自己的不爽。
嘖,有對兒翅膀了不起啊!?
山腰的蒼落聞聽山下的鳳凰鳴叫,料到羽清音是跑下山去了,變加快步伐趕過去。
“那是什麼聲音?”
姚冶剛端起茶盞,杯中未央從凡界找來的雨花茶還沒來得及品嚐。
“一個開始。”霊涯沒有一絲驚訝奇怪的表情,十分平靜地喝了茶。“嗯,未央你果然很會選茶。”
“謝君上誇獎。”立於霊涯身後的少年屈身鞠躬。
“什麼開始?”霊涯說話總是雲裡霧裡,拐彎抹角的,姚冶可聽不懂他話裡深意。
“那是凰鳥的鳴叫,身爲九尾狐的你,對神鳥的鳴叫自然不會有感覺。”
“呵。”走獸和飛禽也沒必要互相注意。“那這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嗎?”
霊涯笑得略顯含蓄,輕輕點頭,姚冶小抿一口雨花茶。
既然霊涯露出了這種表情,那便是真的要開始了。
“該我出場了?”
“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去崑崙虛拜鳳絕塵爲師吧。”
“我也要做些準備了。在此之前,”姚冶垂眸,放下茶盞。“容我先回趟青丘,將我那寶貝侄女安頓好。”
霊涯點頭默許後,對着面前桌上的銅鏡隨意一揮手,沒有影像的鏡面便呈現出崑崙山腳下的畫面。
羽清音已化成人形,與崑崙山守門神獸——開明獸面對面站着。
“我要出去。”
“但白澤上神囑咐過不能讓山上那幾位徒兒單獨離開崑崙山。”
“你若不放行,拿我便……”
說着,羽清音從袖中掏出最近纔得到的白色羽毛扇,倏地化爲一柄銀亮長劍,抵在開明獸脖子處。
“恕難從命。”
羽清音眉頭深鎖,他其實並未打算纔去強硬手段下山的。可這守門的開明獸卻是十分盡職盡責,上面吩咐什麼就堅決貫徹執行。
“清音,放肆!”
一聲厲喝從頭頂上方傳來,只見一片七彩之光由遠及近,羽清音用手遮住雙眼,從指縫中瞥見鳳絕塵落在面前。
來的還真快,難不成是大師兄打了小報告?
“你爲何不聽我的叮囑?”
“我連下山都不對嗎?”羽清音手中的長劍變回羽扇,被他收進袖袋。“腳長在我自己身上,想去哪兒不是我的自由?”
“我是說你爲何要在外面恢復鳳凰原形!”鳳絕塵罕見地情緒激動起來,抓住羽清音的手腕,力氣有些大。“我不是告訴過你不可以嗎!?”
羽清音被他陰鬱可怖的神情嚇到,一時間不知所措起來。
也許鳳絕塵此時散發的情緒的確有些太過可怕,就連剛剛趕到的蒼落也身不由主地感到膽寒。
“鳳師傅,清音師弟只是一時貪玩,您不要太過責怪於他。”
但身爲大師兄的蒼落還是提起勇氣上前爲羽清音說話,他誤以爲鳳絕塵是因羽清音私自下山才如此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