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白澤與羽清音打成了地下共識, 兩人便開始規律性地避開鳳絕塵見面。羽清音會找各種理由支開鳳絕塵,使他不得不把白澤抓來看護羽清音。
今日要那廣寒宮的月桂,明日要那瑤池的蟠桃, 只要是羽清音能想到的便都向鳳絕塵要上一要。而鳳絕塵對羽清音的驕縱, 卻是白澤也沒想到的。鳳絕塵竟一一兌現了羽清音的要求, 彷彿另一種走火入魔。
“你這是施了什麼法術。”
白澤坐在羽清音對面, 拿着茶盞, 一臉詭異地看着他。
“我如今這麼虛弱,能使什麼法術?”
羽清音故意擺出一副羸弱樣,白澤當然不吃他這一套。
“鳳絕塵莫非是沉睡得太久, 腦子壞掉了?居然對你這般百依百順。”
“他是心有不甘。”羽清音沉吟,喃喃道。“因爲我在被他吞下元丹之前, 和他打了一個賭。”
“賭?”
“他應當是不想輸給我。”羽清音笑笑, 對那賭約卻不是很在意。“不談他了, 說正事。”
白澤放下手中的茶,挑眉迴應。
“嗯?”
“如今這‘天’對鳳絕塵的處理方法是?”
“暫且觀察, 他方甦醒,未作出觸犯‘天’的舉動。”
少年樣的羽清音一臉瞭然,滿意地點頭,畫面看起來有些奇怪。白澤也覺得十分別扭,自己居然和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一本正經地探討問題。
“那, 若是鳳絕塵做出了什麼觸犯‘天’的舉動呢?”羽清音隻手撐着下巴, 反問白澤。
“這不是我能插手的, 你應該知道。”白澤面色微冷, 像是要撇清關係似的。
羽清音自然是知道白澤無法插手“天”所做的決定。若想扭轉“天”的決定, 那便要逆天而行。之前鳳絕塵所做的事便就是要逆天而行,取代這個“天”的意志。
這不是鳳絕塵能做到的, 羽清音在還叫“凰羽”的時候變對他說過,可鳳絕塵沒有理會。
“你也不容易。”羽清音爲白澤再添一杯茶,放下茶壺後,握拳在嘴邊,輕咳一聲。“我要的東西,你可帶來了?”
白澤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卻故意裝沒聽懂:“什麼?”
“我要的……書。”
羽清音瞪圓雙眼盯着白澤,一副“你繼續裝”的表情。
白澤忍着笑,從懷中掏出了一本無字封面的書放在桌上。
“喏,《春宵秘戲圖》,除了圖還帶段子,少看爲妙,看多傷腎……身。”
“就你話多。”
羽清音白了他一眼,將書卷了卷塞入袖袋之中。
“呵呵呵,看的時候你也最好小心點,別被鳳絕塵發現。”白澤一副很懂的表情,提醒他。
“哼,你就不好奇鳳絕塵看到這種東西時的表情嗎?”
白澤來了興致,鳳絕塵平日裡一直都是無慾無求的超脫臉,還真的很難想象他看到這種“滿園春/色”的書會是怎麼一種反應,不過以他的性子,多半就是冷着一張臉斥責羽清音一番吧?
*君不見,三界之中紛擾擾,只爲無明不了絕。一念不生心澄然,無去無來不生滅。
這世界上,除了羽清音,似乎沒什麼能讓鳳絕塵亂了陣腳。
“鳳神大人看起來就是個十分準守禮節的神,想來也就是面無表情地訓斥你一番咯。”
“表面上是這樣。”羽清音詭異一笑。“我就不信他真的能做到無慾又無求。”
看着羽清音那醞釀着什麼壞主意的表情,白澤嘴角微微抽動,心道,小祖宗喲,別算計鳳神大人不成,反而搭上了自己吶。
白澤只是隨意這麼一想,沒想到,還真就料到了羽清音最後的結局。
所謂聰明反被聰明誤,羽清音從還是凰羽的時候開始變着方法地對鳳絕塵下手,他想要掌控鳳絕塵,殊不知,鳳絕塵其實也是這麼想的。
“我期待那一刻,你加油。”白澤朝羽清音擺了一個打氣的手勢。
“期待什麼?”
剛剛還活在兩人談話中的主角忽然生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院落之中。看着手中拿着用油紙包住的東西的鳳絕塵,白澤和羽清音的表情都僵在了臉上。羽清音感受不到鳳絕塵的氣息是因爲此刻他的道行修爲遠不及鳳絕塵,而至於白澤爲何沒有感覺到鳳絕塵的歸來,這很值得探討一番。
“期待……”
白澤木訥地重複,卻被打斷。
“期待我打敗你的那一刻。”羽清音笑得十分真誠。“我和白澤哥哥說我想要打敗你做哥哥,他爲我加油。”
鳳絕塵的目光轉到白澤身上,後者瞬間鋒芒在背。
“你期待?”
白澤兩隻手在胸前不斷擺動,無聲地否認着,他哪敢在鳳絕塵面前承認自己想看他被打趴下?雖然白澤在法術方面不輸給鳳絕塵,但畢竟他不擅長打鬥,和鳳絕塵這個鳳凰族的“戰神”交手,必敗無疑。所以不能惹鳳絕塵,絕對不能。
“你手裡的是什麼?”畢竟白澤現在算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人,羽清音立刻轉移話題爲白澤救場。“吃的東西?”
鳳絕塵將手裡的東西打開,擺在桌子上,馥郁的香氣立刻四散開來。
“桂花糕,我去廣寒宮找吳剛要的。”
“哎?你居然沒找嫦娥仙子要?”
一聽廣寒宮白澤來了精神。
“管這倆個人誰要,有什麼區別嗎?”
羽清音伸出兩根手指抓起一小塊塞進口中。
“當然有區別啊!”白澤也向桂花糕伸出手,卻被鳳絕塵拍開,他不滿地撇嘴。“一個是賞心悅目的美人,一個是無聊透頂的男人。”
“哈,嫦娥仙子有多漂亮?”
羽清音開心地吃着桂花糕,時不時朝鳳絕塵露出開心的笑迴應,鳳絕塵的表情變得柔和。
“三言兩語形容不了嫦娥美人的傾城之貌,這需要你親眼目睹。”
羽清音不經意間拋了個顏色讓白澤心領神會,此時不提更待何時。之前他們二人便商量過,找個合適的時機想鳳絕塵提出帶羽清音出去看看的建議。
“好想去看看。”
桂花糕都已遞到嘴邊,卻未張口吃下,羽清音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看着鳳絕塵。
鳳絕塵拿出絹帕爲他擦去嘴角的殘渣,沒有回答。白澤在鳳絕塵身後對羽清音做口型,煽動他繼續裝可憐。羽清音當然知道要繼續裝可憐,他空出一隻手抓住鳳絕塵的衣袖,晃了晃。
鳳絕塵收起絹帕,看着羽清音。
“我明天去廣寒宮將她的畫像要來。”
“……”
“……”
白澤和羽清音兩個人都無話可說了。
看來,鳳絕塵非常不希望羽清音離開岐山到外邊去。羽清音也理解他的這種過度保護,之前還是凰羽時的自己給他的不安定感太強烈了吧。離開岐山的計劃急不得,需慢慢向鳳絕塵滲透這個意願。
既然鳳絕塵明天還要去廣寒宮,那白澤明天就還要來守着羽清音,不如……
“今天我就住在這兒吧。”
白澤起身,在院子裡走了走。回去後再來實在是麻煩。
“這裡沒有給你睡覺的地方。”
鳳絕塵背對着白澤,無情地下了逐客令。羽清音噗嗤笑出聲,同情地看着白澤。鳳絕塵怎麼會容忍有人插/入他和羽清音的相處?
“好吧,真的是老了,我這孤家寡人到哪兒都被嫌棄。認識這麼久了,連留宿都不可以。”白澤一臉心酸地撣了撣長衫下襬。
“在下就此告辭,不打擾二位耳鬢廝磨了!”
白澤留下一句有些賭氣的話後,便轉身消失不見。
“你故意欺負他呀。”
羽清音掩嘴偷笑,鳳絕塵是不是有意地在打擊白澤?似乎鳳絕塵也不是那麼無趣嘛。
“和這種人在一起久了,你會被帶壞。”
鳳絕塵的回答卻不如羽清音猜想,他似乎真的只是不希望白澤留下,而不是逗弄白澤。
和鳳絕塵開玩笑果然是自討沒趣,羽清音拿起最後一塊桂花糕塞進口中,暗暗腹誹,就算不和白澤接觸,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人。
“什麼樣纔是好?明明都不是什麼好人。”
羽清音小聲嘟囔,鳳絕塵沒有聽清。
是的,不管是鳳絕塵還是羽清音,都不能被稱爲“好人”。一個曾經屠殺萬千生靈,一個曾經毫不猶豫地背叛自己的雙生。
怎麼能將他們歸爲善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