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 月明星稀。
蒼落趁着幽深月色遮掩,將被他封住語言和行動能力的姚冶帶回了駐紮在白虎族附近的營帳之中。他將姚冶放在臥榻上,看着對方十分不滿的敵視, 不禁長嘆一聲, 還不待他說些什麼, 帳外便有人出聲打擾。
“大師兄, 你回來了?”
“嗯, 嗯!”蒼落一驚,放倒姚冶,掀開被子將他蓋住。“喚我何事?”
“我可否進去?”
又仔細看了一眼臥榻上的被褥, 確認不會被看破後,蒼落白纔回應。
“進來吧。”
長髮束於腦後, 一身戎裝的少女掀開帳簾走了進來。
“師妹怎麼還沒睡?”
尚未褪去稚嫩之氣的少女朝蒼落眨眨眼。
“今日未見大師兄露臉, 我有些擔心, 找了你好幾次。”
蒼落朝她笑笑,有些不好意思。
“本族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我回去了一趟。”
“發生了什麼?可有危險?”
想到白虎族近來被混沌多有煩擾,少女也有些擔憂青龍族。
“放心,沒有大事。”蒼落拍拍她的肩,安撫道。
“真的嗎?”少女面帶憂慮。
“嗯。”蒼落點頭。“月娥,回去睡吧, 我沒事, 不要擔心。”
“好。”
得到肯定回答後, 那位少女才離開。
蒼落鬆口氣, 走到臥榻邊掀開被子, 姚冶秀目圓瞪,惡狠狠地看着他。
“小師……師弟, 你現在還被天界通緝,所以我只能將你小心藏在身邊,你若爲我着想,就一定不要在這裡引起騷動,你答應的話便眨一下眼睛,我解開你嘴上的法術。”
姚冶瞪着他,十分不情願地眨了下眼睛。
蒼落隨即擡手拂過他脣瓣前方,淡淡光芒閃過,姚冶微張着嘴,立刻脫口而出一句話。
“蒼落,放我走!”
“連大師兄都不叫了嗎?”蒼落有些神傷,落寞答道。
“從我離開崑崙虛的那一刻起,你我便不再是師兄妹的關係了。”姚冶其實並不瞭解蒼落真正的心境,此刻的他只想立刻離開,回到羽清音身邊,不管對方是死是活,他都要守在他身邊,同守一個結局。“你應該也知道,血洗崑崙山一事和我有着說不清的關係。”
“我知道……”白澤都已經告訴蒼落了,是姚冶將山內的情況透露給魔族,與他們裡應外合導致了崑崙虛一事。但姚冶也只是透露了消息的而已,並未傷害什麼人啊!“我相信你。”
什麼!?
姚冶無法理解地看着蒼落,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居然還選擇相信?
“你聽明白我的話了嗎?”
“嗯。”
蒼落看着他銀色的眸子,點頭。
姚冶眉毛一挑,滿臉不可置信。
“蒼落,我並非善類,你卻還要冒着危險藏着我?”
“嗯。”
沒有一絲猶豫地回答,還真同當初將姚冶撿回崑崙虛時那般傻氣。
“蒼落,你真傻。”
“是,我傻。”蒼落微微一笑。“所以心甘情願被你騙。”
姚冶愣住,這句話卻勾起了他對羽清音的無限追憶。
說蒼落傻,那他姚冶又聰明到哪兒去?他不也是心甘情願被羽清音利用,心甘情願被他的逢場做戲欺騙嗎?
“放我走。”姚冶垂下頭,不想再與他爭辯這些。“羽清音死了,我的心也死了。”
“是嗎?”蒼落在他面前蹲下。“你真的對這個世界沒有絲毫留戀,只求一死嗎?”
姚冶居然無法立刻對他的問題做出回答。
不然呢?
羽清音就這麼死了,姚冶該怎麼辦?他能怎麼辦?霊涯會放過他嗎?天界會放過他嗎?
比起活着,死亡要輕鬆得多,也更加不負責任。
姚冶這條命本就是依靠犧牲姚瀾媚才活下來的,如今羽清音已死,他還有什麼活下去的意義?
“沒有生存的希望,活着做什麼呢。”姚冶苦笑,萬千苦澀化爲眼角滑下的一滴淚。
蒼落擡手拭去他的淚,順手解了他的定身術,在姚冶獲得自由的下一秒將他擁入懷中。
“你爲何不試着爲我活下去呢?”
陌生的懷抱,陌生的溫度,卻還有一種熟悉的味道。
當初,被蒼落抱着回到崑崙虛,他身上也是這種味道。
淡澀,微鹹,是海。
青龍族的領地靠近汪洋,這是蒼落身上獨特的味道。
“噗。”姚冶忽而笑出聲,蒼落詫異地看着他。“大師兄,你這是在向我傾訴愛意嗎?對一個男人?”
蒼落雙眼亂瞟,就是不敢看眼前的人,臉頰飛上一抹霞紅。
“是男是女不重要,這些話都是我發自內心想對你說的。”
是男是女的確不重要,尤其是對姚冶來說。他本就擁有雙重性別,怎會在意男女之分?但別人不一樣,除去羽清音之外的別人不同。大多數人還是會對男女區分的很清楚的,男人就該像個男人,女人就該像個女人,而不可以有所混淆。但又是誰規定非要遵守這些的呢?男人就該喜歡女人,女人就該喜歡男人,雄性就該對着雌性發情,雌性就只能接受雄性的求愛,這些,都是什麼人定下的規矩呢?
姚冶之所以會和羽清音如此投機,如此合得來,也是因爲羽清音與衆不同。
先不說羽清音還是凰羽的時候因他與鳳絕塵的“雙生”關係,誕生之初,本不該存在的他與鳳絕塵成爲陰陽兩級,相互影響,便處於弱勢,後來在白澤的幫助下恢復肉身的他在鳳絕塵的照顧下,被冠以“凰女”之稱,不明白這個稱呼含義的羽清音,作爲一隻雄性的凰鳥,他的心中充滿了對男女雙性的模糊感,以及對自身認同感的缺失。
所以,羽清音纔會男女通吃,與只專注於美女的白澤產生不同。
所以,羽清音纔會和雙性的姚冶產生特殊的情感。
“我當初對你使用的魅惑之術,如今卻還有效力?”
姚冶伸手環住蒼落,依偎在他肩側,盡顯媚態。
“你對我用過……”
“傻瓜果然沒發覺。”姚冶的手緩緩下移,摩挲着。“我當時可從你口中瞭解了很多關於清音以及……鳳師傅的事。”
“那是我自願說的。”
蒼落正襟危坐,姚冶的觸碰讓他有些坐立不安,身體裡隱隱有些觸動。
“你當然會覺得自己是自願的。”
若是讓對方覺得自己是被強迫的,那姚冶九尾天狐的尊嚴還往哪兒放?
“不,不是因爲法術。”
“那你說是什麼?”
“是你,因爲是你,我纔會如此。”
蒼落一臉鄭重,說的話卻冒着傻氣,但聽起來卻是極其纏綿的情話。
傻人不經意間的蠢話卻比花心之人十句八句的情話更能牽動人心。
“蒼落……”
姚瀾媚和羽清音都不在的這個世界,還會如此重視姚冶的人,除了蒼落外,不會再有第二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