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意沒用，他們兩個同意也沒用，這事，定然是要月無痕點頭了才行。”紅鸞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此次算是代表大越而來的凌劍和雲宸。看到齊鈺亮起又黯淡下去的眸子，緊接着笑道，“不過，我可以去幫你跟月無痕談談。你也知道，月無痕現在同樣很想找到我，那麼你也該知道我在他心中的分量。你先前打得主意是讓他們把我帶走來換的這個交易，可照現在的情形來看，如果我不同意，這個交易根本就不存在，不是嗎？”
齊鈺的臉上有些發抽。他好不容易劫住紅鸞，好比天上掉下餡餅一般，以爲這次可以利用紅鸞來得償所願。卻沒想到精心策劃的一切，到頭來在別人跟前也不過是做了一場鬧劇。其實他現在依舊可以喊人進來抓住他們，所謂雙拳難敵四手，他這處宅子隱秘的很，機關也不少。若真的拼上一拼抓住他們也許不算什麼難事，可是，值得嗎？眼前的四人，任誰都能看出來歷不凡。若真的拼上了，他所失去的恐怕根本難以估計。可是，紅鸞眼中的算計他也看得清楚。她說要幫自己去跟月無痕談，必定沒有這麼簡單。
齊鈺在這廂做着天人交戰，紅鸞躲開雲宸盯在她身上的目光坐到一旁悠哉喝茶。她喝得是齊鈺剛纔喝的那壺，所以放心大膽的很。“我需要做什麼？”
“哈！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紅鸞興奮地拍了個巴掌。齊鈺的嘴角卻再次抽了抽，這句話，可是不久之前他纔對紅鸞他們說過的啊。紅鸞跳起來奔到齊鈺跟前，磨着手掌道，“我告訴你啊，遇到我可真的是你的福氣。讓你做的事情不但非常簡單，還能再讓你狠狠地賺上一筆。”
紅鸞說的興奮，齊鈺卻沒有那麼期待，就連笑容都有些發苦，“都到了這個時候，能不能賺且不說，只求紅鸞姑娘你別給我出太大的難題。齊某自認有些本事，可就像姑娘說的，遇上你我怕也只能認栽了！”
紅鸞摸了摸鼻子，臉上顯出幾分不以爲然，其實心裡頭樂着呢。一扭頭瞥見鳳墨曦脣邊隱着抹若有似無的笑，升在心頭的一點點樂頓時又蔫了下去。捂着嘴巴乾咳兩聲，將幾人的注意力拉回，“那個，我們還是來說正事吧。對了，這裡是曲州吧，明天一早我們動身去都城涼州。我說的是我們，其他人都不算。”
紅鸞指了指自己和鳳墨曦，還沒比劃完，就遭到了反對，“不行！我好不容易纔找到你，無論你是否認我這個師兄，我都不會再離開你半步！”
紅鸞抿脣，擡手揉了揉眉心，“師兄？好吧，師兄！賀蘭殤於我有救命之恩，他現在有事，我必須要回去救他，你跟着會不方便。而且，你還要去找月無痕，讓他別輕舉妄動，跑到西涼來搞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告訴他，我辦完這裡的事，一定會親自趣找他算賬的！”
“算賬”兩個字被紅鸞咬得如同嚼肉，加上目中不經意流露出的恨意，讓雲宸和凌劍同時一愣。
一直未曾言語的鳳墨曦這時瞟過目光來，在紅鸞身上幽幽一轉，擡頭對着雲宸道，“我明白你的擔憂。可是紅鸞還有她自己想做而未做完的事情，她的性子你當了解，若是不讓她去，她也只會選擇更激進的方式，何必呢。”
紅鸞衝着鳳墨曦感激一笑。
這一笑，落在雲宸眼中又是另一番滋味。他從小看着師妹長大，到頭來卻還沒有一個剛認識了幾個月的人瞭解她，這到底算是什麼？
“那麼我呢？”再次感覺到被忽視的齊鈺忍不住開口。
紅鸞斂了心神，回頭衝着齊鈺嘿嘿一笑，“你之前不是說，女皇陛下也在找我嗎？正好，你把我的消息送給她，順便換個經商權之類的東西。”
“經商權？”齊鈺怔了怔。
“怎麼，你難道不想拿下代表西涼跟大越進行商貿交易的總代理權嗎？不過這當中的分成，我們路上可以好好談談。”紅鸞姑娘頷首微笑，像只偷了腥的貓。
次日清晨，在齊鈺的特殊安排下，紅鸞姑娘好吃好喝地上路了。
爲了討回先前被下藥捆綁的債，紅鸞很不客氣地跟齊鈺要了輛無論是在華麗程度還是舒適程度上都極盡奢華的馬車，配了最好的車伕，保證一路上就算撞了石頭跌進土坑都不能顛簸到她老人家。車裡除了鋪就上好的貂裘絨毯，還堆了美酒佳餚。小桌子一擺，她和鳳墨曦兩人相對而坐，品着美酒吃着小菜，時不時掀個簾子欣賞下沿途並不算太美的風景，人生簡直美到了極致。
紅鸞姑娘悠哉了一陣，恍然間一擡眼發現鳳墨曦似乎比她還要愜意幾分，想到這一切貌似都是犧牲了自己換來的，頓時升起吃了大虧的不樂意。“喂，我說要回去找賀蘭殤，你就一點意見也沒有嗎？”
鳳墨曦半眯着眼睛斜躺在榻上，披散的長髮隨意搭在肩頭，配上那張天人共怒的俊顏，當真是別有風情。
他捏着酒杯的手搭在桌上，另一手託着微微歪斜的頭，樣子像是睡着了。可在紅鸞問話稍許時辰之後，誘人的紅脣微微動了動，“你看樣子已經成竹在胸，我也沒有更好的主意。”
紅鸞深深吸了口氣，咬牙，“我問的不是這個。我想問的是，我回去找賀蘭殤，你不介意？”
“我介意有用嗎？”這次倒是答得很快。
“你不試怎麼知道沒用！你就不怕我一去不回頭，留在賀蘭殤身邊了嗎？”
鳳墨曦睜開微眯的眸子，擡手撫了撫光潔的下巴，若有所思，“那你就別去了，跟我雲遊四海去吧！”
紅鸞氣結，退回去趟到另一邊，決定不再跟這個沒有情趣的人廢話。
車馬在城門處停了下來。
車伕敲了敲車轅，低聲道，“很多官兵，要檢查。”
對於這個說話簡潔冷硬的車伕，在這一路上紅鸞早已經習慣，甚至是有些喜歡。話少的人事情也少，比之羅裡吧嗦盡是些廢話的傢伙，這人要好上百倍不止。
聽得車伕這樣說，車內兩人皆是一笑。鳳墨曦將桌子上東西收了，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盒子打開，紅鸞好奇地湊過去，發現竟然是兩張透明的軟皮。這東西她是見過的，也因此更加好奇，“一路上我們一直在一起，沒見你出去殺人啊，你是什麼時候做的這東西？”
鳳墨曦小心地攤開一張到自己手掌上，趁着紅鸞湊近，擡手往她臉上一蓋，“就在你不知道的時候。”
時間緊迫，紅鸞也不顧得討伐這被“扇”的一巴掌，趕緊撫平臉上的皺痕。“這東西不錯，出門騙人必備良品。怎麼做的，回頭教教我啊！”
“只要你能交得起學費！”鳳墨曦笑着收了錦盒，見紅鸞已經收拾妥當，回身掀起車簾一角。
湊着這一角的空檔，紅鸞往外瞄了一眼。這一瞄不得了，興奮地她差點沒跳起來，隔着車窗指着外頭，“看！快看！我成通緝犯了！”
鳳墨曦唰地放下簾子，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吃錯了什麼藥，哪有人做了通緝犯像你這樣高興的。你怎麼就不想想，好好的一個四品大學士下落不明不去尋找，反而就給弄成了通緝犯？”
“這還用想嗎，肯定是因爲賀蘭殤刺殺女皇的案子讓我受到了牽連。”紅鸞撇了撇嘴，眼珠子一轉，“咱們賭一錠金子，現在按在我頭上的罪名，一定是刺殺同夥，畏罪潛逃！”
“把你賭給我，還勉強考慮一下！”鳳墨曦衝着紅鸞柔柔一笑，眼底說不盡的寵溺深情。
紅鸞只覺得雙頰一熱，趕緊別過臉向着車門。冷不丁車簾一掀，晃進一張神情肅穆的臉來。
處在車邊上的車伕在簾子掀起的那一剎似是想有什麼動作，然目光在車內兩人面上一掃過後，微微閃動一下，剛剛擡起的手又放了下去。隨即低了頭，對着探進腦袋檢查的官兵道，“這是我家老爺和夫人，進城探親的。”
“探親？瞧這馬車張揚的，有錢的大戶吧！”那人冷冷回了一句，目光在車內陳列的東西上很是停留了一陣。
“生意人，還請官爺通融一下，放我們過去。”車伕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連語聲都聽不出討好的味道。那官兵皺了皺眉，正欲回身斥責，忽覺手臂上被人扒住，就見車伕狀似隨意地抖了抖袖子，一條翠綠的袋子便落入那官兵手中。
那官兵不動聲色地捏了捏，哼了一聲道，“做生意的？看樣子是來京做大買賣的啊！行了，進去吧！”
車簾重新被放下，馬車很快駛進了城中。
雖然是在一國都城，不乏有財大氣粗的或者喜歡炫耀的達官貴人在城裡晃盪，百姓們對此也早已經是司空見慣。可是當紅鸞他們的馬車在涼州城最繁華的大街上出現時還是引起了不小的躁動。更何況這輛馬車最後還停在了城中最大最富麗堂皇的客棧前，被人恭敬地請了進去，就更加惹人注意了。
到底誰這麼大的來頭，用這種看似張揚實則低調的矛盾方式出現，還得到了這麼好的禮待？要知道這素有“皇門客棧”之稱的錦裕樓可不是拿了金子找個熟人就能進的啊！
假扮夫妻的紅鸞和鳳墨曦高調住進涼州城最大的客棧錦裕樓，被安排進了最好的天字號客房——獨門獨院，閒人免擾。店掌櫃親自帶着小二哥將一應物事送進房中，直看得旁人目瞪口呆大嘆不已。
之所以會有這麼大的排場，自然是紅鸞所要求的，但她這般倒不是有什麼特殊的目的，單純只是爲了小小報復一下之前被打劫捆綁的委屈而已。誰讓這錦裕樓是他齊鈺開的呢，不用白不用不是？
客棧裡議論紛紛，被議論的對象折騰了一陣子之後卻再無聲響。獨立的閣樓，房門一關再無聲響。除了一日三餐按時由小二送上，再沒見過裡面兩人出來。看那店小二的熱情和謹慎態度，衆人又不得不猜測，難道是這客棧的東家來了嗎？
時近午夜，挺在牀上睡得正香的紅鸞忽然一個挺身坐了起來。只是還沒等她從牀上下來，自窗外飄進來的影子就已經到了牀前，一屁股坐在了她的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