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病喊人站住,誰要還乖乖聽話,那才叫腦子有毛病。
肖蟄腦子沒毛病,所以他理都不理聞晟。
聞晟在他的世界裡,就是個呼風喚雨的主,什麼時候被人這樣忽略過?還是被個看起來“下九流”的人這樣忽略。
他當然很不滿。
所以他出手攔住了肖蟄。
還動武了?
肖蟄想都沒想,伸出一手格擋,另一手照面就要給他來一拳。
沒想到聞晟也是個練家子,不僅擋住他的拳頭,腳下還來了個橫掃,繁縟的衣服對他的干擾簡直是微乎其微。
肖蟄愣了一下,立馬躲開,抓住對方的手,改用手肘虛晃一招,等聞晟下意識抵擋的時候,他趕忙一掙,逃開了去。
他腰上還有傷呢,對方又不是個好惹的,老老實實打下去的是傻子。
聞晟自然沒有那麼容易放過他,也不知道用的什麼辦法,只是幾個挪移,就輕輕鬆鬆地堵到他前頭去。
肖蟄無奈,但又知道自己的身體打不了消耗戰,就索性放開了手腳,用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式,以求速戰速決。
一個推拉間,聞晟往一旁退了幾步,身形忽然頓了頓——他的腳下有陷阱。意識到這一點,他擡眼看了下肖蟄,見他神態動作,都不像知情的。
這樣打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他本是有辦法躲開的,但此時心裡有了計較,便結結實實地那裡踏上去。
聞晟心裡拐了幾個彎,肖蟄可是不知道的,他只瞧到對方身形忽然極速下墜,地上的落葉之類的也唰唰地往下掉,露出了個大洞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抓住了聞晟的手。
“喂,抓……緊……”他在這迅猛的動作間扯到腰上的傷,倒吸了一口冷氣,要囑咐的話也就說得斷續起來。
而恰在這時,底下那傢伙忽然變得沉重好多,害他來反應都來不及,就也給拽了下去!
砰——
肖蟄摔到坑底下,砸起一地的灰。
“靠……”他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卻只能單手拍灰——另一隻手摔脫臼了。
他這麼狼狽,可是始作俑者居然一根毫毛都沒掉,就連身上的衣服也還是乾乾淨淨的,一點都看不出這傢伙也是掉下坑的人。
“我就是犯太歲。”肖蟄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十分鬱悶,“同樣是掉坑裡,怎麼你就還那麼精神抖擻,而我就廢了一隻手?早知道我就不該拉你那一把,你體重多少?居然把我也給拽下來,天……”
他與其說是埋怨,不如說是在發泄。
聞晟一句話也沒回他,直接就往前一步,縮短了兩人的距離。
“你幹嘛?”他忽然記起,這人很可能是個神經病來着。
聞晟已經懶得解釋了,之前說話,每次都得看他反應那麼久,就知道這人估計也不熟悉他的語言,既然交流有障礙,那還是直接動手的好。
於是他抓起肖蟄的手。
“喂!離我遠點!”肖蟄被他沒有表情的表情搞得心裡發毛,肩膀往後縮,人也順帶往後退,就要躲過對方的“魔爪”。
不過他失敗了,因爲後面就是坑壁,退無可退。
發現了這個悲劇的事實,肖蟄後背就有點發涼。
聽說瘋子殺人,是不判刑的吧。
他不舒服,被他用奇怪眼神盯着的聞晟也不舒服,靠着十幾年積累的涵養,聞晟不同他一般計較,下手幹淨利落,一扶一掰,隨着一聲清晰的骨骼脆響,脫了臼的胳膊就這樣重新接上了。
“我……靠!”肖蟄痛得大喊一聲。
“閉嘴。”再也受不了他的聒噪和粗俗,聞晟不耐地喝了一聲。
肖蟄一上一下地比劃着手臂,瞅了聞晟好幾眼,猶豫了好一會,這才搓着鼻子,尷尬地問:“原來你不是瘋子啊?”
這要是瘋子,怎麼可能現在還這麼理智,還幫他的手臂復位啊?
“瘋子?”聞晟眯了眼睛,幾乎是從牙縫裡吐出這兩個字的。
“大哥,不是瘋子,咱就好好說話行不行?你的古文繞得我頭痛。”肖蟄靠着坑壁,揉着太陽穴,又打量了一眼聞晟,越看越覺得他不像是個精神有問題的,眼見對方臉色越來越不對,好像受到了天大的侮辱一樣,他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個及其荒謬,又及其合理的念頭——
“我靠,你不會是……貨真價實的古人吧?”他的後背跟安上了彈簧一樣,從坑壁上彈起來,扯住聞晟的衣服,用手揉了揉,很滑,柔軟,是真絲的,又湊上去仔仔細細地看,上面的花紋是純手工的,雙面繡,瞧不見半分線頭,所用絲線甚至比頭髮絲還細。
沒有哪一個演戲的劇組,會把這麼大一筆預算浪費這樣一套服裝上,畢竟這樣上好的衣服,用來做戲服簡直就是用來殺雞的牛刀。
“古人?”聞晟聽他話說的奇怪,但隱隱覺得正中這樁蹊蹺事的關鍵,也就忍住要抽回袖子的衝動,任他好好研究。
越看他的反應,肖蟄就越覺得自己猜對了,沒想到自己閒暇時看的穿越修真小說成了真,簡直就是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就是古代的人啊!我該不會在做夢吧?真遇到個穿越的了?”
“何爲穿越?”
“你先跟我具體說說,你叫什麼,是什麼人?哪一國哪一代的?當今天子是誰?……”他很興奮地拋出一系列的問題,見聞晟一臉不想回答的樣子,又趕緊補充道,“你不說,我可就沒法幫你弄清狀況啦。你不是想讓我給你‘告知’一二的嗎?”
聞晟不滿地哼了一聲,不疾不徐地開始回答肖蟄的問題。
爲了探究“新世界”,肖蟄不得不忍受着文言文的洗禮,在把腦筋打了一千九百九十九給結後,終於把對方的家世來歷全部給擼清了。
說起聞晟的身份,那還真是嚇死人。
他是個貨真價實的皇帝,也難怪穿了這麼一身高大上的衣服,也就很好地解釋了爲什麼他渾身會散發着那麼一種威嚴勁兒。
但是他生活的朝代,壓根就沒有出現在中國上下五千年的歷史裡頭。
也就是說,他不僅是個穿越的古人,還是個異世界穿越的古人。
肖蟄覺得自己打開了又一扇新世界大門。
至於聞晟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他自己也不清楚,正如他一開始就說的,他只不過是在寢宮睡一覺,醒來就出現在這了,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肖蟄。
好吧,於是問題就來了——要怎麼給一個古人,還是一位異世界的古人,做好科普的工作呢?
肖蟄在說一句話,被問十個詞的情況下,腦筋徹底打成了死結,到最後他也被問得不耐煩了,索性一聳肩一擺手,“乾脆等我們出去,你去我那兒,我把家裡那部中華上下五千年的大部頭……也就是書,給你看吧。”不等聞晟發問,他又解釋道,“上下五千年說的就是這個國家的歷史,你看了,應該就對這個世界有個大致的瞭解了。”
“可。”
“那我們先想辦法出去。”肖蟄說着,轉身面對着坑壁,試圖能不能徒手爬。可惜這裡泥土疏鬆,一撥拉就掉,這方法壓根就行不通。
“要不試試疊羅漢吧,試試看能不能夠着邊。”肖蟄隨口吐槽,“真不知道是哪個人那麼無聊,沒事挖這麼個大坑,是要捕獵什麼怪物?”
“疊羅漢?”
“就是一個人站在底下,另一個人踩着他的肩膀上去……”他忽然說不下去,“你那是什麼嫌棄的眼神?”
聞晟挑挑眉,“你……在下?”和肖蟄說了這麼會話,基本的“你”和“我”他也學會了,立刻就應用起來,只爲不要再看到某人茫然發呆的表情。
“我閃到腰了,要是在底下,不小心摔到你不就糟了嘛。”肖蟄的藉口張嘴就來。
“既是有傷,又如何拉我上去?你已失手一次。”
肖蟄張了張口,半天憋出一句,“我有朋友在這附近啊,你沒有。”
“麻煩。”他鄙夷地說。
“算了算了,你先上去吧。”肖蟄撇撇嘴,嘆了口氣,認命地蹲下身。
“起來。”
“你改變主意了?”他立馬站了起來。
聞晟抿緊嘴,直接拽住他,也不見有什麼動作,肖蟄只覺得眼前一花,再反應過來時,已經腳踏實地地在坑外頭了。
“你怎麼做到的?”他睜大了眼睛,看了一下確實存在、明晃晃的大坑,又踩了踩自己腳下的土地,不可置信,“難道這就是輕功?”
“嗯。”
“哦,開眼界了。”他點點頭,又反應過來,“不對啊,你會輕功,怎麼還會摔到坑裡去?故意的?”
聞晟正要說話,另一個聲音忽然插了進來。
“肖蟄,你小子,我找你老半天,在那裡幹嘛呢?”原來是拍完戲的王桂找過來了,他瞅到氣度不凡的聞晟,有一瞬被他的氣勢煞住,半晌才說出話來,“咦,這位是……哪個劇組的?”
“反正不是我們劇組的。”肖蟄含糊地說,不知道要怎麼解釋這麼荒誕不經的事情,“我一個朋友,他叫聞晟。”
聞晟也沒開口,就是不動聲色地把王桂打量了一遍,這人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上身露着毛毛的胳膊,下身是條緊緊的褲子,把他兩條腿都包起來了,痞子味倒是比肖蟄少很多,就是眼裡太有內容。
“哦。”王桂覺得聞晟讓他很不舒服,但也沒追問,禮貌地笑笑,把沾了土的手拍了拍,這才伸了出去,“你好啊,我叫王桂,是肖蟄的朋友。”
“嗯。”聞晟輕輕地點了下頭。
對他來說,有這種迴應已經很了不起了。
對王桂來說,他伸出去的手沒人搭理,真是尷尬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