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因爲之前和朱靈合作過的原因,聞晟這場戲拍得格外順利,很快就下場換肖蟄去和主角拍對手戲了。
肖蟄今晚的狀態比早上好太多了,因爲沒有聞晟這個讓人分心的傢伙在,他把本事發揮出了百分百。
聞晟站在楊駿旁邊,看着監視器裡的人。
這是他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看肖蟄拍戲,以前唯一一次和他在同一個片場遇到,那也是看他在火場裡闖來闖去的,擔心什麼時候會把小命給闖沒了。
不得不說,這傢伙很敬業,很投入。
除了這些,他還讓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特殊感覺,就像是……真的被他所演的那個人附身了,換句話說,他不是在演,而是努力地讓角色附上自己的身。
拋開其他一些因素不講,其實他是真的喜歡這個職業的吧?所以纔會在他說“戲子”的時候,那麼極力地反駁。
反而是他自己。
聞晟沉吟着,這個職業對他來說到底是權宜之計,無論它表面怎麼光鮮,到頭來也還是在討好人。
不過現在還不是考慮別的出路的時候。
“好,很好,收工。”
夜宵之旅由楊駿這一句展開。
果然是去吃火鍋,一個隔間,一大桌子的人,圍着熱騰騰的爐子,再加上一天的相處下來,陌生的隔閡消失了不少。
“你們兩個試試這個肉和醬,好吃的我要把舌頭吞下去了。”朱靈性格好,和一桌子人都聊得開,還不忘和最熟的肖蟄聞晟兩人說話。
“我試試。”
肖蟄興沖沖地夾了一塊,吃到了嘴裡表情有點奇怪,順帶還瞄了聞晟一眼,對方正要夾一塊去蘸醬。
“怎麼了,不喜歡嗎?”
菜辣得太地道,肖蟄眼裡閃着淚花,搖了搖頭,愣是說不出話來,無奈見聞晟已經要把肉吃進嘴了,趕忙一伸手,擋住,往下壓——
叮的一聲,肉聞晟是沒吃到了,但是他手裡的筷子砸到酒杯上,聲音格外清脆好聽,流出來的酒水顏色也格外漂亮,流到他的白襯衫上,那就更漂亮了。
全場的歡笑忽然停下來,衆人納悶不已地看過來。
“天。”肖蟄總算緩過勁來,能說話了,不過倒是被自己的陣仗搞傻眼了,第一反應就是扯過紙巾幫忙擦,嘴裡還不忘撇清關係,“我就是想提醒你那肉醬裡頭有朝天椒,可真不是故意整你的啊。”
那酒水濺到聞晟身上,還滴答往下流,把他的褲子也弄溼了。肖蟄也沒多想,擦了上面擦下面,直到聞晟握住他的手。
“快擦乾啊?”
“不必了。”
“但是……”他還要說些什麼,結果對方手裡用勁,像是暗暗在提示他什麼東西,他愣了愣,恰好這時候楊駿也發話了,“你們下午打架還沒打過癮啊,現在還要接着打?”
肖蟄回過神,這才意識到全桌除了楊駿,其他人都安靜得太出奇,一觀察,才發現一桌子的人,全都傻着眼看他呢!
“咳。”肖蟄尷尬地把手抽回來,“真不好意思,我老是這麼鬧烏龍,他一吃朝天椒就不舒服,本來想提醒他來着,結果不小心搞了這麼一出。”
解釋什麼呢,真是越描越黑。
聞晟在心裡嘆口氣,面上不動聲色,“行了,認識你十多年,被你連累的事還少?”
“原來你們認識那麼久了啊?”朱靈驚詫地睜大眼睛。
“啊,對啊,就因爲這樣,所以老被嫌棄。”肖蟄暗恨,知道對方飲食習慣這種事,也太過曖昧了,怎麼就忘了注意呢,想歸想,他半開玩笑半解釋地說,“這不,你們沒看一開始他離我離得遠遠的,要不是看導演面子,我看我現在還和他說不上話。”
“哈哈哈,不說都沒覺得,這一說嘛。”有演員信以爲真,“難怪下午的時候聞晟還被你帶摔在水池裡。”
全場鬨堂大笑,“原來這還是有歷史原因的。”
“是是,我的不是,自罰一杯給你謝罪啊。”肖蟄順着竿子往下滑,先乾爲敬。
劇組難相處的人不多,就連名氣最大的男主角也不拿架子,所以大家都玩得很開,在影視城過的時間也是快,很快就把這邊的戲份拍好了。
轉眼就到了出外景的時候。
取景在桂林,所以除了個別自己一時有安排的,幾個在那邊有戲份的都做了同一班飛機過去。
飛機還沒起飛,肖蟄坐在又不怎麼想看東西,想聊天,可惜旁邊坐着聞晟這個悶葫蘆。
不過他也不知道兩人究竟算和好沒,反正對戲的時候正常,拍完戲也會因爲工作原因說一兩句話,不過也沒再多說別的了。
但是按聞晟那個性格,就算是沒生氣,也不會沒事和人瞎扯淡。
“什麼事?”聞晟看着報紙,在肖蟄第五次欲言又止地看他的時候發問。
“沒。”肖蟄假裝看窗外的風景,過了一會他糾結地按了按耳後,從口袋裡掏出一條口香糖遞過去。
“我不吃。”
“我沒記錯的話,你第一次坐飛機吧?”
“嗯。”
“等下飛機起飛,耳朵會不舒服,嚼這個會舒服一點。”
“……”
“算了,你不吃我吃。”
“放桌上。”
這時空姐甜美的聲音響了起來——
女士們,先生們,本次航班即將起飛了,請大家收起小桌板,繫好安全帶,起飛時暫時關閉洗手間;本次航班經過廣西……下午兩點五十分將抵達兩江國際機場。今天桂林的天氣多雲。
謝謝!祝大家旅途愉快。
巨大的飛機引擎聲響起,飛機正式起飛。
雖然坐了很多次了,但是每次這種滋味還是不好受,肖蟄嚼吧嚼吧着口香糖,減緩着耳朵的壓力,無意間朝旁邊一瞧,嘿,到底還是老老實實地吃起來了嘛。
“怎麼樣,我就說吧?舒服多了吧。”等到飛機穩定後,肖蟄一副“你要是不聽我的你該會有多悲劇”的表情。
“這個牌子的太甜。”聞晟把口香糖吐掉。
“說句謝謝會死啊。”肖蟄鄙視他。
楊駿就坐在他們對面的位子,看着肖蟄這麼上趕着要句謝,忍不住嗆他一句,“助人還求什麼回報。”
“哈哈。”朱靈再也忍不住,笑出來。
“我樂意求回報,你能怎麼着?”
楊駿聳聳肩,“但願我沒有需要你幫忙的一天。”
這人,又沒招他惹他,好端端跟他嗆什麼聲,肖蟄剛要再回他一句,聞晟卻發話了,“安靜點。”
瞧瞧那命令的語氣,還當自己的話是聖旨啊?
肖蟄本來想回他幾句,不過看他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臉上或多或少是這段時間拍戲磨出來的疲倦,他摸了摸鼻子,愣是把喉嚨裡的話吞下去。
不和這人一般計較。
一直到下飛機,上酒店,聞晟也沒再說第二句話。
房間安排是兩人間,憑着“十幾年的交情”,肖蟄和聞晟肯定是被安排到一起了。
把行李丟到一邊,肖蟄躺倒在牀上,一路又是飛機又是大巴的,好在晚上沒他的戲份,可以先休息一下。
和他一來就躺成煎餅不一樣,聞晟拿了幾件衣服,轉身就去了浴室,不一會,浴室裡就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他想了想,喊道:“你等下還有戲?我沒記錯吧?”
裡頭的水聲小了一點,“什麼?”
他重複地說了一遍。
“沒。”
“也就半個多鍾後的事,你現在洗澡有必要?”
水聲重新大了起來,明顯是裡面的人不耐煩理他。
這人潔癖真是越來越嚴重了。
肖蟄搖了搖頭,也懶得跟個八婆似的,掀了被子往頭上一悶,好歹先睡上一覺再說。
不過手機可不允許,他眼睛都沒閉上三秒,鈴聲就響個沒完沒了,還是那種特別傳統的,就是普普通通毫無花哨的電話鈴聲。
丁鈴鈴——丁鈴鈴——丁鈴鈴——
“好歹也換個音樂來聽啊。”肖蟄掀開被子,“聞晟,你電話。”
水聲依舊,沒人理他。
“聞晟,你電話!”他提起音量再說了一次。
還是沒人理。
他最不耐煩這種催命一樣的鈴聲了,更要命的是來電的人特別有毅力,等了好久,見沒人接,又打了一個,“救命啊。”他無奈地嘀咕着,爬起來抓起聞晟的手機,打算先幫他接了,結果一晃眼看到上頭的來電顯示——
伍兄。
伍白流?
還伍兄?怎麼不說吾兄算了?肖蟄從頭到腳地鄙視着聞晟的品味,正打算接,手機就被人奪過去了。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你那鈴聲煩死人。”這眼神,不跟看賊一樣嗎?
“請尊重個人隱私。”
臥槽,這是他和聞晟見面第一天說的臺詞,居然被記下來了,還掉轉箭頭奉還。肖蟄哭笑不得,他還是閉眼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