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維希才一說完, 大家全都瘋狂大笑起來, 這哪止是笑得前俯後仰,他們笑着笑着分明還要拍起桌子來!連帶着艾伯赫特也在被朋友的推搡下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啤酒。
“說真的, 你如果真的這麼不放心雪涅, 你乾脆讓路德維希每天都送雪涅去上班再接她下班得了。”
幾口就喝光了那麼一大杯啤酒的克勞斯在和啤酒屋裡的女服務生示意再來一杯的時候這樣說道。但是在他回過頭來的時候, 卻是發現了事件當事人之一的路德維希正在很兇很兇地瞪着他。
好吧, 雖然路德維希並沒有這樣明確地表示過,但是被牽扯進了這樣一段複雜的感情糾紛裡還真的是一件會讓人覺得心力交瘁的事。
於是克勞斯用一聲咳嗽來調節了些許氣氛,並試圖勸說他們出身高貴的親王殿下任勞任怨一些,再任勞任怨一些:“噢,別這樣看着我, 路德維希。要知道現在艾伯赫特和雪涅之間的關係還不如我們和她的關係。我敢打賭,我們三個裡的任何一個在今天晚上去敲雪涅的公寓房門,她都會放我們進去, 甚至還會請我們喝一杯咖啡或者茶。但如果敲門的人是艾伯赫特?你們猜猜她會不會直接把茶往他臉上潑去?”
喂,克勞斯,把這樣一個現實的問題明晃晃地放在臺面上, 這就會讓當事人感到很尷尬了啊。
但他之所以會這麼說,當然是篤定了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艾伯赫特肯定不會因爲這些就和他鬧得不高興了。
只不過, 艾伯赫特並不介意被他的好朋友這麼數落,卻不意味着路德維希也會就讓他這樣調侃。
“我看你的提議可真的是糟糕透了, 克勞斯。你該好好想一想,仔細地用你的腦袋考慮一下,讓我送雪涅去上班這樣的事到底合不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的。”克勞斯扁了扁嘴:“你又不是曼弗雷德。”
天啦天啦, 這對於在一旁好好喝啤酒乖乖聽八卦的曼弗雷德來說簡直就是一場無妄之災。在聽到自己被點名後,四人之中軍銜最低的曼弗雷德直接被啤酒嗆到,在咳了好一會兒後才指了指自己,彷彿是在問克勞斯,他怎麼了!
這樣一來,克勞斯就達成了把在場的三位好友全都調侃了一遍的成就!於是,三人之中最容易和人槓上,並且也是今晚中槍次數僅次於艾伯赫特的路德維希開口說道:
“回家帶你的孩子去,都已經九點了,你該回家帶孩子去了。”
喔噢,這樣的話一出口,四人之中唯一一個已經成爲了一名父親的克勞斯就只能舉手投降了。可是在那之後,已經喝下了一大杯啤酒的克勞斯還是會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並問道:
“已婚人士就不能喝單身漢們一起在週六的晚上喝酒了嗎?”
這回,又是曼弗雷德首先一臉訝異地指了指自己。但是很遺憾,男人換女友換得太勤快,沒有一個保持穩定關係的女友或者是未婚妻在克勞斯的眼裡和“單身漢”似乎也沒有多大的區別。
但是這一次,曼弗雷德卻是打算深究這個問題了,並且他還不斷地向坐在他身旁的克勞斯問道:“你說我是單身漢?夥計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就是在克勞斯和曼弗雷德就這個問題發表他們各自的不同觀點,並且還爭論得越來越激烈的時候,艾伯赫特舉起酒杯碰了碰路德維希的杯子。
“這次真的謝謝你,路德維希。你幫了很大的忙。”
對此,坐在艾伯赫特旁邊的路德維希也舉起酒杯碰了碰艾伯赫特的杯子,並在那之後喝了一口啤酒道:“雪涅已經跟我道過謝了。前天的時候她還把她剛領到的工資的三分之一都給了我,讓我自己拿着,或者轉交給曼弗雷德,隨便我怎麼處理。”
艾伯赫特:“你收了?”
路德維希:“收了,要不然呢?她要是又說要走怎麼辦?”
聽着,艾伯赫特笑了,並說道:“你是對的。”
可是當兩人說起了這樣的話題後,路德維希又會抑制不住自己內心的疑惑,向對方問道:“你打算以後怎麼辦?現在你已經和塞西莉婭小姐解除婚約了,那以後呢?就還是這樣偷偷摸摸的每天去看她?可你根本都不敢讓她知道你去看她了,那對於她來說又有什麼用?”
這個問題對於現在的艾伯赫特來說是真的很難,因此他在沉默了許久之後也只是說道:“是的,那沒什麼用。”
於是路德維希到底還是有些火氣上來地問道:“你就非得待在黨衛軍嗎?如果你調到陸軍部,或者裝甲師去,我就不信他們還能管那麼多。”
對此,艾伯赫特又是沉默了好一會兒,並在路德維希就要再說些什麼之前自嘲道:“誰說不會呢?”
“路德維希。”艾伯赫特又叫出了自己朋友的名字,並說道:“那天晚上,我和雪涅見面的時候,她問我,我們的法律規定猶太人和非猶太人通婚或者有性行爲是違法的,那麼雅利安人呢,我們和非雅利安人通婚或者有性行爲是不是也是違法的?那個時候,我突然發現我沒法回答她的這個問題。我們所出生,長大,生活的這個國家已經不能夠允許任何不純淨的東西了。我是說,任何。”
說着,艾伯赫特看向杯子裡的啤酒道:“啤酒得是純淨的,我們只能用麥芽、酵母、啤酒花和水來釀造啤酒。不能有水果,也不能有任何增加風味或者辛辣感的東西。性慾得是純淨的,如果誰在有了婚約對象或是妻子的情況下還和別的人發生了什麼,不論這個人的軍銜有多高都會被元首閣下毫不留情地怒斥,甚至是施以懲罰。如果你覺得這些都很好。那麼血統呢?在我們的國家,血統是高於一切的,是世界上最神聖的東西。所以你認爲我們還有去做出選擇的自由嗎?”
說着,艾伯赫特又喝了一大口啤酒,並在和店裡的服務生示意再給他來一杯啤酒之後又對路德維希說道:“在以前,一名貴族如果和平民選擇和平民結婚,他就必須得放棄自己的繼承權。那麼我們呢?我是不是要放棄自己的國籍才能得到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的權利?”
艾伯赫特的這番話似乎給路德維希帶來了一種極大的動搖感。儘管他從沒有愛上一個非雅利安人,也從沒想過要去這麼做。可當這樣的事真的發生在與他關係這麼親近的朋友身上時,他會陷入一種說不清的茫然中。
“我認爲,是你對未來的預期太悲觀了。”當路德維希開了這樣的一個頭之後,他又試着這樣順着說下去:“如果你對於這個國家足夠重要,沒有人會因爲你僅僅是想和你心愛的姑娘在一起就非要拆散你們。”
對於這些,艾伯赫特只是笑了,卻並沒有給出回答。
就是在下一刻,坐在他們對面的曼弗雷德舉起了他的又一杯啤酒,帶着愉悅的情緒高聲說道:“爲了慶祝艾伯赫特又恢復了單身,乾杯!”
於是四人再一次地乾杯!
雖然他們都看到了前路有着許多的荊棘,但無論如何,他們會過好他們的每一個應該高興起來的,能夠被他們緊緊抓住的週末。
誰讓他們都是軍人呢?在這樣一個充滿了危機的年代,他們看起來光鮮,卻是最朝不保夕的。也許,也許就是在不遠的未來,他們之中就會有哪個人就會永遠地缺席下一次,以及下下次的聚會。
對於這一點,他們中的每個人都十分清楚。
也正是因爲如此,纔會格外地珍惜他們的現在。
在接近午夜的時候,聊了好多話也喝了好多酒,但是到底還是沒有喝醉了的四人結束了他們之間的這次聚會,並各自回家去。
當路德維希和曼弗雷德都回到了他們所住的那間公寓樓的時候,被夜晚的冷風一吹覺得自己清醒了許多的曼弗雷德在樓底下看了看那扇還亮着的窗戶,疑惑地說道:
“你出門的時候沒關燈嗎?”
對此,路德維希是這樣給出他無情的打擊的:“我看你今天晚上是喝得太多了,那間屋子現在已經不是我的了,是雪涅住在那裡。”
這樣之後,在林雪涅搬過來之後還只回過一次柏林的曼弗雷德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原來住在他樓下的好友已經搬到了樓上他的公寓裡,並把自己的公寓讓給了艾伯赫特的真愛前女友!
藉着還未全部散去的酒勁,曼弗雷德拍了拍同住人路德維希的肩膀,說道:“走,我們去敲敲她的門,看看她在幹什麼,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說着,曼弗雷德不等路德維希阻止他,跑得飛快地衝上樓去!並且,在經過花壇邊上的時候還摘了一朵花的曼弗雷德爲了不讓比他慢了半拍的路德維希追上他,這個有着一半法國血統的傢伙還特意不坐電梯,瞪羚羊似地衝上樓梯!
“曼弗雷德!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都快十二點了!這種事真的合適嗎!”
路德維希簡直不敢相信從大學的時候起就認識的傢伙居然會在做這樣的事!因此他可不止慢了半拍,而是慢了好幾拍!
就這樣,當他一路追上樓的時候,他恰好就看到了打開了房門的,在長及腳踝的睡裙外又披上了一件披肩的林雪涅,以及嘴裡叼着一枝花,浪子一樣手撐着牆站着的曼弗雷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