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
帝國中央保安局,
萊茵哈德的辦公室。
“四個小時前,戈林總司令親自來到我們的黨衛軍指揮部, 找希姆萊先生大吵了一架, 據說原因是他認爲我們帝國中央保安局動了他很喜歡的一位部下。他要希姆萊先生給他一個交代。”
“戈林總司令說的那名部下是空軍部的人?還是蓋世太保的人?”
在這間辦公室裡, 帝國中央保安局的局長萊茵哈德正在聽自己的一位部下對在四個小時前發生的這次緊急情況進行彙報。雖說萊茵哈德的表情並沒有透露出他的這層意思, 但他的確對自己的屬下直到這件事發生的四小時後才讓他得到這個消息而感到大爲光火。
是的,像戈林和希姆萊那樣位高權重的人,如果他們之間只是發生了爭吵,那麼照理來說,帝國中央保安局並不應該對此進行任何的解讀, 他的部下甚至都不該特意過來通知他這件事。
但,那也只是“照理來說”。
照理來說,艾伯赫特·海因裡希·格羅伊茨伯爵也不應該知道希姆萊還有一個不爲人所知的情婦和私生子。可那個綠眼睛的貴族卻是憑藉這樣一個他本不該知道的秘密來威脅了萊茵哈德, 甚至以此給他帶來了無窮的後患。
如果這件事發生在一個半月以前,那麼萊茵哈德或許並不需要這樣如臨大敵。那時的他還擁有着希姆萊的信任,即便是發生了這樣的事, 對方也可能只是稍加責備他兩句而已。
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他需要在希姆萊爲了此來找到他之前就弄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也只有這樣, 他才能夠找到應對的策略。
而後他就聽到自己的那名部下回答道:
“是……是空軍部的人。有一名傳信員聽到了爭吵的全過程,但希姆萊先生隨後就勒令他封口了, 我們的人大致也聽到了一些,但能知道的細節卻並不全面。”
“那就把你們已經瞭解到的事全都告訴我!”
已經感到十分着急了的萊茵哈德對於他的這名部下直到此時都依舊還在說這些廢話而感到不滿。他甚至感到焦慮極了。這一個月的時間裡實在是發生了太多起對他不利的事了。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源自於他在一個月之前的一次行動, 又或者說是一個決定……
在那之後,不僅那個原本很可能會威脅到他的地位,卻搖身一變成爲了前線主戰部隊指揮官的男人向他釋放了威脅;他們的帝國元首也因爲他的這個意圖而狠狠地責備了他的頂頭上司希姆萊,並勒令他們碰都不要碰他所喜愛的那位戰士。
在形容那個明明擁有高貴的出身卻依舊還是和他們黨衛軍的人混在了一起的男人時,他們的帝國元首甚至還用上“正直”一詞。那可讓萊茵哈德感到好笑極了,又諷刺極了。
畢竟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把這樣的一個詞套到手段如此高明的情報官的身上。
可這件事卻是讓萊茵哈德無法真的笑出來,因爲……給他下達了這個指示的人雖然分明就是希姆萊自己,可是這位黨衛軍的全國領袖卻是在那之後就又很快在電話裡就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這樣的事對於萊茵哈德來說雖然罕見且讓他感到恥辱,卻並非是他所接受不了的。
因爲這樣的舉動正說明了希姆萊還未有發現作爲下屬的萊茵哈德已經知道了他的那個不爲人知的秘密。
但是他總會知道的,只要他再見到他的那位情婦,海薇格·波塔絲小姐,屬於萊茵哈德的深重苦難就會到來。
而在希姆萊回到柏林之後,萊茵哈德就知道那根隱形的繩索已經套到了他的脖子上。這是因爲希姆萊在回到柏林之後就再未找過他。
這不禁讓萊茵哈德心生恐懼——已經對他產生了誤會的希姆萊究竟會怎樣對待他呢?——這或許就是想出了這個招數的格羅伊茨伯爵真正想令他日復一日地浸入的恐懼。
正當萊茵哈德陷入了這番焦慮甚至是恐懼感時,他的那名從進門後就一直表現得有些吞吞吐吐的下屬說道:“雖然戈林總司令沒有直接說出他的那名部下的名字,但經過我們的調查,那應該是戰鬥機聯隊的一名大隊長,路德維希·施泰因親王,他很快就要升任少校了,也即將被元首閣下親自授以一枚二級鐵十字勳章。”
當萊茵哈德聽到“路德維希·斯泰因親王”這個名字時,他深吸了一口氣。
那又是和他一個月之前的那次行動相關的後續。
可萊茵哈德卻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這名空有親王頭銜,卻是連少校軍銜都還要等到下週才能升至的空軍飛行員居然能說動戈林爲了這件事親自過來一趟,並直接在黨衛軍的指揮部與希姆萊發生衝突!
“這麼重要的事,這麼重要的事你爲什麼到現在纔來告訴我!”
在一下子就理清了這件事中的幾個關鍵點之後,萊茵哈德終於起身向他的那名部下發出了已經隱忍了很久的,憤怒的質問。
而後,他的那名部下就表現出了甚至有些反常的畏懼。那人低着頭,並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聲音,讓它不要太過顫抖,並說道:“因爲……因爲我們爲了弄清楚事情的具體情況……花費了很長時間。”
幾乎就是在萊茵哈德的那名部下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萊茵哈德辦公室的門被悄無聲息地打開了。而站在了門口的那個人,則正是這次報告中的主角——希姆萊。
“你就不要太過難爲他了,萊茵哈德局長。他會來得這麼晚,是因爲我的命令。”說着,希姆萊走了進來,並在站到了對方的身後時甚至是用可以稱得上是輕柔的語氣說道:“我讓他等我一起過來。”
那名被迫着做出了幾乎能稱得上是背叛之舉的保安局安全警察在聽到了希姆萊的聲音的時候就再也無法控制住身體的顫抖,他甚至……甚至在還未真正用眼睛看到對方的時候就幾乎已經不敢睜開眼睛了。
而後那人便聽到了希姆萊瞬時變成了冷酷無情的聲音之後邁出了僵硬的步子。
是的,希姆萊對他說:“你可以下去了。記得把門關上。”
直到那個畏懼他們已然到了失態這一地步的保安局隊員走出這間辦公室,並帶上門,希姆萊才姿態隨意地繞到了辦公桌的後面,並直接坐到了萊茵哈德的座椅上。
“請原諒,我的保安局局長。因爲你的手中握着我的一些秘密,還向我發出了威脅,所以我原本並不想爲了這麼一點小事就來驚動你的。但是戈林總司令一定要問我討個交代,所以我只能來你這裡走一趟了。”
說着這句話的時候希姆萊還似乎心情不錯地拿起萊茵哈德桌子上擺放着的那幾份文件看了起來,可是他臉上的笑意卻是在他再次開口的時候淡了下來。
“我讓你出任保安局局長這個職位,的確是想讓你把對帝國存有異心的人的秘密全都牢牢地握在我們的手裡。”
說着,希姆萊手裡拿着的那份文件被他猛然捏緊,而原本挺括的紙張被捏緊後所發出的聲音聽在萊茵哈德的耳朵裡,那就好像套在他脖子上的繩索在收緊時所發出的嘎吱聲。但這個過程卻並未持續很久。因爲……希姆萊很快就在扔下那份文件後發出了憤怒的聲音:
“但你探尋秘密的對象裡不應該也有我!”
聽到這句擲地有聲的話,原本還在繼續猶豫着,也根本不知道應當如何以一種更恰當的方式和對方提起這件事的萊茵哈德再也無法只是保持沉默了。他將整件事和盤托出,並將這件事的幕後黑手究竟是誰告訴了他的這位頂頭上司。
——雖然這就意味着他在與綠眼睛貴族的那次爭鬥中,已經完完全全地輸給了明明身在法國前線,並且還處在被動中的那個人。
並且這也就代表着他向希姆萊承認了自己的無能。
果不其然,希姆萊並沒有在聽完了他的這套說辭後就簡簡單單地原諒了他。這個渾身上下都充滿着危險感的男人甚至還在聽完了他的解釋之後用一種彷彿從未有真正認識他的目光來打量着他。
“我想你應該知道你的這些話對於我來說意味着什麼?”
萊茵哈德低着頭,不敢回答。
因而,希姆萊又繼續說道:“這意味着你在告訴我,你認爲我的那個野心勃勃的侄子比你更適合帝國中央保安局局長的這個位置。看起來你可能還是不明白,對於我來說,部下的無能和不忠誠實際是不相上下的罪責。格羅伊茨伯爵是不是真的對我不忠誠我還不能夠確定,在我看來他或許只是在某些方面不足夠忠誠。但是你,我的保安局局長,現在我已經知道你是一個身處要職卻無能的男人了。你的能力和你的職位顯然是不相匹配的。”
說完,希姆萊就起身,並向着門口走去,但就在他打開了房門的時候,他又轉頭對萊茵哈德說道:“對了,戈林總司令給出的期限是三天。希望你能在這三天時間裡就和路德維希·施泰因親王達成和解,別讓人再爲了同樣的事再在元首閣下的面前說些我不希望聽到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