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一語不發，感受一股力量涌入丹田。他盯着陳婉的手，發出一絲苦笑。
他自認博古通今，幾乎是人世間最偉大的法師之一，誰知會被陳婉玩弄手掌間，甚至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不多日前，陳婉還需仰她鼻息，唯今卻成了刀俎魚肉。
他回眸看我，眼神竟有毀天滅地的悲絕之氣。
“陳婉，你又要做什麼？歸來被你害得還不夠慘嗎？”我額頭冒着薄汗，腹部涌動的脹痛與疼怵一點點消失，我也有力氣看着眼前的兵荒馬亂。
“聶影，你該慶幸人世間有如此多的人，願意爲你不顧生命。歸來若真不願意收回法力，絕對有本事反抗。這不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情我願罷了。”
她咯咯地笑，聲如鬼魅。
歸來的臉越發紅，卻絲毫不看我。這個瘦削的男子，在陳婉近似冷嘲熱諷的剖白中，漸漸沉默不語，只凝聚了脈息，收回原有的純陽真氣。
難道，又是爲了我？
陳婉定然一笑，對歸來淡然道，“天氣玄黃，自有定數。歸來，我欠你的，我現在悉數還你。只求你能用浩然正氣，護住慕家最後血脈。你已選擇幫助聶影逆天改命，一定都回不了頭。”
歸來紋絲不動，默認了陳婉的決定。
“婉兒，萬萬不可。你不能這樣做，千萬不能。”
陳珍杏忽然衝出來，發出淒厲呼號。
陳婉絲毫不顧，卻弄出一個手印，將她徹底彈出幾米開外。
“逆天而行，你會受到反噬。這雖不是血咒，但結局悽慘。將軍走了，難道你也要步將軍的後塵？”
陳珍杏大慟悲號，但下一秒被陳婉禁錮，發不出一絲聲音。
她只能眼睜睜看陳婉在無形的屏障中施展咒術，看着自己辛勤培育的女兒，一步步走向毀滅。
陳婉瀲灩的重瞳在歸來身上來回轉動，然後雙瞳緊閉，驚見一道金色光芒從身體躍出，飛入歸來體內。
她眉心紅得妖冶，嘴脣紅得滲血。只見她與歸來渾身青煙繚繞，雙雙閉着瞳孔。四周卻建起了無形的屏障，任誰也觸碰不得。
“鄧凱，爲我護法。快！”
陳婉並未開口，聲音卻清醒地傳遞開。那偌大清晰的聲線，讓我後背一顫。
鄧凱，也要聽陳婉的差遣嗎？
我錯愕看着一臉冷峻的鄧凱，竟真的瞬移到陳婉與歸來中間，剛好形成一個正三角形。他盤膝而坐，真如陳婉所言，爲二人護法。
那模樣，儼然陳婉的僕役，絲毫不曾反抗。
“三生輪迴，塵土皈依。”
陳婉一聲嬌呼，卻徹底沒了聲響。
空氣靜止般，一室寧安。
我的心，跟着眼前轉動的景象，越發沉了下去。
我發誓，作爲受了馬列主義教育的現代人，眼前的景象，足以讓我震撼，絲毫不亞於我在地府經歷的種種。
卻見陳婉與歸來徹底圍城一道金色屏障，兩個人紋絲不動，卻不由升起一股天然霧氣，將二人徹底包裹隔離。屏障外的人，根本不知裡面發生了什麼。
縱然我心焦急，也只能乾瞪眼。
“轟隆。”
窗外忽然響起一個驚雷，似上天的告罄一般，讓一頭霧水的我徹底清醒過來。
而我的腹部，卻詭異地在這一瞬間停止了生長。
不過，腹部已經高高隆起，像懷胎足月。我託着碩大的肚腹，不敢有一絲差池，因那腹部隨時會臨盆一般。
可，佑安才四十九天啊！
從一個還未成型的胎兒，一瞬間竟似會臨盆一般。我的心，很不淡定。
更詭異的是，我的疼痛漸漸消失，腹部也安靜平穩下來。
彷彿我剛纔經歷的一切，就是一個夢。這，太匪夷所思了。
到底是人與鬼懷上的胎兒，有無法言喻的大能？還是說，我肚裡的寶寶是天地間奇珍異寶一樣的存在？
我所經歷的事情太多無法預料，也有太多不能言說，而今，我只能靜觀其變，等着他臨世。
天地間，陰陽兩儀，四項八卦。
任何無法言狀的傳奇，都可稱之爲未知。而未知，原本就會讓萬物恐懼。
我長嘆一口氣，輕輕撫摸腹部，希望孩子平安。
忽然，耳側傳來一陣陣哭泣嗚咽聲，聲聲入耳，悽慘悱惻。
我盯着四周，這屋內根本沒人哭。
那聲音陌生而熟悉，來自未知的某個空間，讓我後背發麻。
我確認自己聽過這樣的哭聲。確切說，是鬼哭狼嚎。在陰朝地府，在漫天飛舞的大雪裡，在那場噩夢般真實的夢境中。
我剛剛安定的心，又提了起來。
陳婉和歸來正在霧障中，陳珍杏歪倒一側無法動彈，鄧凱雙眸緊閉入定了。
難道只有我一個人聽見哭號？
我挪動着身子，希望自己能站起來。剛纔聽到的，絕不是我的幻覺。我必須讓自己處於絕對安全的位置，讓佑兒平安。
“孃親莫怕。這是地府的遊魂，因爲孩兒初成，涕淚縱橫罷了。這都是蝦兵蟹將，不足爲懼。”
肚腹竟傳來孩童的聲音，相比上次的稚嫩，此刻聲線越發沉穩有力。
“佑兒，你還好嗎？不要浪費體力，你要平安。”我一陣慌亂，生怕這孩子爲了護我做出傻事。他畢竟是還未出世的嬰孩兒，能有多大的能力？
“佑兒，娘自己能應付過來，你千萬要保護好自己。”
我急忙出聲，生怕他有不測。
“有我在，那些小羅嘍不敢現身。孃親現在好好休息，等陳婉那賤婢事兒完了，孩兒定爲孃親討回公道。”
佑安氣勢如虹，不停安慰我，倒讓我一陣臉紅。
我的孩子，在危機萬分的時刻，又一次爲我挺身而出。眼眶不由噙了淚，那是母親被孩子保護的安慰和感動。
母子連心，這孩子，太懂事太體貼了。
“孃親現在不用管陳婉，先靜坐在地，緊閉雙目，調整好呼吸。這樣有助於佑兒修煉。”
我按照佑安的提示深呼吸，只覺一股灼熱在丹田凝聚，然後傳遞到四周。
腦海出現一個粉雕玉琢的嬰童，他碧璽一樣的眸注視着我，那眸繼承了慕長安的清透澄澈，內含着堅毅執着，讓我生出了崇敬之心。
這是我的孩子，慕佑安。他只有四十九天，卻用神奇的力量保護着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