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
諾嵐慌張地看着她,然後又急忙扭過頭去,雙手不斷地在身後摩擦。
諾婭猶豫了一會,她鼓起餘勇走到諾嵐的身前,她彷彿有許多話要說。
洛嵐開口:“我想你們應該有很多話要說,所以,都把手伸出來!”
“伸……伸手?”
兩人雙雙遲疑了一會兒,然後慢慢把手伸了出來,她們不僅是相貌,就連手也長得一模一樣,那是宛如天然白玉石經過精心雕刻打磨成的華麗藝術品。
諾婭伸出了左手,而諾嵐則伸出了右手,在她們舉到洛嵐面前的時候,她忽然笑了,笑得很神秘很詭譎,只見她也伸出手,在空中勾勒出一道黑色的線條。
那些黑色線條就好像有生命一般,突然朝着諾婭和諾嵐纏繞了起來,竟化成堅固的繩索將兩人的手緊緊綁在一起,隨着手指接觸,淡淡的暖意傳來。
兩人的臉頓時變得面紅耳赤,根本來不及思考,只憑本能地感受着這份炙熱交織着的心跳,彷彿受到不可抗力的誘惑,他們逐漸沉浸在這股朝思暮想的溫暖中。
“等,等一下……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諾婭和諾嵐忍不住發出了尖叫,眼中帶着點淚花,身體亦控制不住地顫抖着,原本放鬆的神經猛地繃緊了極限,她們瘋狂地朝兩邊掙脫着,但卻怎麼都掙不開。
纏在兩人手上的黑色繩索就像把她們的身體焊接在了一起,連成了一塊。
洛嵐輕搖着頭,臉上帶着不懷好意的笑容“放棄吧,就憑你們現在的力量是掙不開的,今天在這裡不說完該說的話,不做完該做的事,你們就永遠也別想分開!”
“什麼該做的事……?”
“等等,你不能夠這樣!”
“沒關係,我喜歡這樣,有些話如果不是在現在說,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特別是對於現在的你們來說,對自己誠實一點吧,不要逃避自己的內心,因爲這世界上,沒有人比你們更加親密了,因爲你們原本就是一個人啊!”
洛嵐溫柔地看着她們,交代道:“你們就好好親熱吧,不打攪你們了!”
說完,洛嵐便興奮地笑了笑,急忙朝遠處離開了。
“等一下!”
二人齊齊相望,但洛嵐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視野中,他們連想哭的心都有了。
周圍的氣氛忽然沉寂了起來,兩人舉着的手臂自然地垂下,隨着一陣冷風穿透脊樑,兩人紛紛忍不住打起了寒顫,彷彿沒有什麼滋味比此刻更令人難熬的了。
難以形容的尷尬衝擊着心口,讓她們臉上都泛起寂寞的表情。
過了良久,兩人始終沒能吐出半句話,胸口悶得要死,窒息感涌上喉嚨,甚至還能夠聽到那翻騰地快要崩潰的心跳聲,讓她們的每一根神經都發出絞痛。
但究竟是什麼營造出這樣的局面呢?
正是諾婭和諾嵐那複雜的關係,他們比親人更親密,但又要比敵人更加陌生,她們的誕生從來都不被任何人祝福,只是爲了促使凌月復活的工具,爲了讓她們自相殘殺,而她們卻別無選擇,但這樣同病相憐的兩個人,如今卻沒有太多話要說。
她們有着截然不同的遭遇,無論性格還是理念都有很大差異,但在她們的時代,兩人才剛剛相遇,只是道聽途說的話就沒辦法認同對方,更沒辦法把心放開。
於是,又過了一會兒,諾嵐似乎終於對這股窘迫的氛圍感到難以忍受,她用力拽向兩人連在一起的手,將諾婭的視線轉了過來,目光對視,她的臉上滿是詫異。
“……啊?”
諾嵐冷冷地瞪着她“我可跟你說清楚了,我還沒有認同你,也絕對忍受不了你那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你如果是我的半身,就給我拿出幹勁,至少應該和我一樣強!”
聽完,諾婭喪氣地低下了頭“……我會努力的!”
“那就行了,總之……你有話直說吧!我不想浪費那麼多時間!”
“話?難道不是你有話要跟我說嗎?”諾婭詫異地歪了歪頭,追問道:“你不是想要知道未來的事嗎,他們之前也告訴過我了,那,我來轉告給你吧!”
“所以說,你已經知道了我們之間的……關係?”
“……是的”諾婭嗯了一聲。
諾嵐的心情突然變得緊張了起來“那你有什麼想法?”
“挺好的,我覺得很高興!”諾婭的嘴角忽然拉扯出一絲弧度,含情脈脈地看着諾嵐“除了朋友外,我一直都是一個人,沒有父母,沒有家人,連養育我的人都沒有,雖然去過各種各樣的地方,但我都是獨自一人,直到遇到你之後,原來我還有親人,心裡想着就沒這麼孤單了,所以這段時間……讓我們好好相處吧!”
“……嗯,好吧,只限這段期間啊!”
“當然!”諾婭終於坦誠了起來,她飛快抓起諾嵐的另一隻手,然後看着她,兩邊的臉頰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支吾着問道:“我能抱你一下嗎?”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啊,這當然不可以!!”
諾嵐着急地叫着,她已經無法再維持鎮定了,臉上像火燒一般羞地漲紅。
而緊接着,諾婭還是朝她抱了過來,諾嵐頓時失神了,只見諾婭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黑髮,雙手扼緊她的背部,而順着脊樑不斷傳來的熱度像是要將她融化。
隨着輕風飛揚,吹亂了兩人的頭髮,凌亂的髮絲在空中飛舞,而兩人迷離的雙眼裡噙滿淚花,他們彷彿看到了難以置信的畫面,然後逐漸變得模糊。
“我真的好高興、好高興啊!!”
“你給我起開啊!別這麼肉麻好不好……”
————
“看來那邊已經沒問題了,要是洛婭也能夠像這樣對自己坦誠一點就好了!”
回頭望着遠處,洛嵐不禁皺起了眉,流露出一絲苦悶地笑容。
她急忙梳理着心中雜亂的思緒,將它拋向了腦海深處,然後繼續向前,但還沒走幾步路,洛嵐忽然看到遠處那令人心存芥蒂的身影,雙腿不自覺地變得僵硬。
只見在遠離克羅索德他們的地方,格雷獨自一人站在那裡,好像一開始就知道洛嵐會經過這裡,他目光凝重地朝洛嵐望來,眼中有股深沉的炙熱。
洛嵐的內心像打了結似的,只好舒展着眉頭,裝作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徑直從格雷身邊穿過,然後走了幾步,她忽然大叫道:“別在這裡亂晃……回去!”
“等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
“好呀,我也有!”
洛嵐霍然轉身“那就趁現在,把所有想說的話說完吧!”
“……好!”
格雷緊張地繃着臉,嘴脣也被他咬地發白,他低頭彷彿回想了些什麼,然後無比堅毅地盯着洛嵐質問道:“那天,你爲什麼一定要走,就不能留下來嗎?”
“那裡是人類的樂園,終究不是我久留之地!”
洛嵐遺憾地搖了搖頭,隨即,目光一凝,她的瞳孔逐漸變得銳利“如果要用通俗一些的話來講,那就是……那裡容不下我,而你們……不歡迎我!”
“不!你爲什麼要這樣講,我們從來都沒有不歡迎你!”
洛嵐閉上眼睛,再次睜開後,紫色的眼瞳散發着詭異的寒光,四周的空間彷彿都被冰凍了一般,劇烈的殺意,如同肆虐的無形暴風一般向着格雷襲來。
格雷瞳孔瞬間收縮,臉色也剎那間變得有些蒼白。
全身上下彷彿被什麼來自遠古的兇獸給盯上了一般,充斥了徹骨的寒意,強烈的殺意像是狂暴的海洋一般洶涌,彷彿格雷整個人的意識都快要被這種威壓給碾成碎片。
緊接着,強烈的殺意又在剎那間收斂,消退的速度之快,彷彿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一般,剛剛的一切,好像都只是幻覺,洛嵐的眼睛緩緩變得柔和,看向已經被嚇地發顫的格雷,她伸出手輕輕地遮住了自己的臉頰,那裡彷彿染滿鮮血。
洛嵐面無表情地說:“我是殺戮者,我是毀滅者,我所追求的是你永遠無法理解的,而我想要的就是這萬事萬物都臣服在我的腳下,所以,你不要對我所改觀,問我何時變成了這樣,是我以前對你們太溫柔了,纔會產生這種錯誤的印象,我一直都是這樣!我其實性情殘暴,而剛纔……你也看到了,我時常會控制不住情緒,我是一把利刃,它太過鋒利,甚至沒有容納它的刀鞘,觸摸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即使只是靠近我,也會被我所傷,而對於你們這些人來說,與我相處,無異於與虎謀皮!”
格雷的手腳停止發顫,他突然沉默了,看着洛嵐的目光浮起一陣茫然。
洛嵐繼續說道:“古蘭……莉莉絲,我不知道他們是你的朋友,我錯殺了他們,我向你道歉,但這不是第一次,我從以前就是那樣,我的雙手沾滿血腥,我殺過很多很多很多的人,那不是用數字可以描述的,所以,有句話就叫做,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我知道那裡不是我的歸屬,我也沒辦法繼續留在那裡,所以我只能離開!”
“我知道……我也知道的!”格雷緊咬着牙,不安地攥緊手掌,複雜的思想一下子來到了他的腦子裡,令他極爲憂鬱,然後那雙眼睛又忽然堅定了起來。
“或許你真的是做過許多惡行,但那也是在貫徹你的真實,你比那些虛僞的小人要好得多,雖然有時候經常頭腦發熱地做過火,但你依舊幫助過很多人,也幫助了我,沒有你我根本走不到這一步,我依然覺得,你是我見過的最善良的人!”
“善良?爲什麼你要這麼認爲?”
“沒有爲什麼,只是憑藉直覺,雖然你外表強硬,但你內心柔軟,如果你真的是那種目空一切的人,就不會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但你耐着性子和我們相處,就算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但還是盡心盡責地做完每一件事!”
“呵,你這句話說的可真有夠可笑的!”洛嵐目光一斜,露出嘲諷地笑容“那只是心血來潮,有時候想體驗下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嗎?”
“……還有!”
格雷微微喘氣,臉上忽然泛起一絲腮紅,他吞吞吐吐道:“你說過你……喜歡我,如果……你真的像你說的冷血無情,那就絕不會有這種感情!”
聽完,洛婭的眼神凝結了,急忙捂住自己的嘴,然後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你贏了!”
格雷睜大眼睛,臉上滿是詫異之色。
洛嵐冷笑道:“但那又如何呢,如果你想要的只是在言語上擊敗我,逼迫我承認的話,那你願不願意爲了我,放棄艾伊娜,跟我在一起呢?”
“這……”格雷的臉龐忽然變得僵硬,顯得無比爲難。
但不等格雷考慮完回答,洛嵐就率先開口。
“不過,即便你真的願意,我也不能那麼做!因爲這樣對艾伊娜不好,也會爲你帶來痛苦,對於不屬於我的東西,我會放棄!”說着,洛嵐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哀愁起來,複雜地盯着格雷“你已經成長爲一名出色的人了,但你若是喜歡誰,那就把全部的心思都專注在她一個人身上,你若敢分出一毫,只會令我瞧不起你!”
“那麼你呢,你以後要怎麼辦?”
“這就不用你來操心了?”洛嵐撇撇嘴,笑着搖搖頭“我的情感沒有你想象的那麼激烈,不會因爲喜歡某個人就要死不活的,因爲我就是我,不會因爲誰去迎合而改變自己,如果那個人沒有選擇我,那我也不想造成任何人的困擾!”
洛嵐眯起眼睛,咧起了嘴角“所以,我不再喜歡你了!”
“那你覺得這樣真的好嗎?”
格雷不停地搖頭,激動地叫道:“自從聽了你過去的遭遇後,我一直都感到很遺憾,啊!我不是在侮辱你或者可憐你的意思,只是因爲你受過太多痛苦了,而如今都結束了,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夠獲得幸福,即使給你幸福的人不是我!”
“臭小子,你以爲你是我什麼人?!”
洛嵐不客氣地瞥了他一眼,然後張開手伸向天空,彷彿想要握緊什麼似的“你覺得,我所追求的是什麼……是完美!我想要得到他人的承認,不是力量上的,是心靈上的承認,但每個人看見我都會害怕我,但你不會,我覺得你很特別!”
“也不是啦,是你的心繃地太緊了,別人當然會怕你!”格雷摸了摸腦袋。
“因爲我實在見過太多太多陰險狡詐的虛僞小人,那些人總是人前一套,背地裡又是一套,每看到這種人,我就想要把他們全部捏碎!”
說完,洛嵐抿着嘴脣“說太多廢話了,我們回去吧!”
“等等,我還有件事想要問你!”
格雷急切地望着洛嵐“等這件事結束後,你能回阿斯特拉星嗎?”
“……看心情!”
“看心情……也就說你願意?”
洛嵐回了回頭,深吸了一口氣“收起你那吊兒郎當的樣子,我可是空之超越者,君臨於衆生之上的偉大存在,而你只是卑微的普通人,所以,我覺得你今後應該重新更正一下與我說話的態度!”
洛嵐嘴角揚起一抹弧度,表情看起來是極爲高傲的,但還是微笑着向前走去。
“今後?”
格雷微微一怔,然後也笑了起來,連忙朝向洛嵐追趕了過去。
“……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