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漓的鮮紅,像是散播着死亡的曼陀羅花種,傾瀉了整片大地。
污濁的火焰覆蓋着村莊,將周圍所有的房屋都化成了廢墟,坍塌的瓦礫與碎石被碾壓成平地,大量散亂而破碎的屍體在原本還是街道的地方隨意推積着,四溢的鮮血幾乎匯聚成了一條小溪,而此時天空與大地都披上了一層淡淡的血紅光幕,將原本就恐怖的場景變得更加毛骨悚然。
一位青年在街道上慢慢走着,蒼白的面孔,以及被鮮血染紅的白色衣衫,他露出癲若瘋魔的表情,他的身上纏繞着一層晶瑩剔透的白色原力,但它並非善良純潔的天使,而像死神的催命符,讓人一口氣墜落地獄深淵的絕望感,引領人們走向滅絕的純白惡魔。
青年顫抖地彎曲着身子,發出狂熱地怒吼,而他身上沸騰的白色原力紛紛化爲了無數尖銳的利刃,從他的身上不斷延伸而出,刺入每個逃跑的人的身體,瞬間就能剝奪他們的生命。
村子裡的人們驚恐地奔跑着,大聲哀求着,但青年卻無動於衷,就彷彿面對螻蟻般冷冷瞪着他們,甚至整個村子已經被結界給覆蓋,無法逃離,青年殘忍地殺害着所有的生命,每當死去一個人,那個人的血肉就會變得枯萎,他的生命能量則會被青年所吸收。
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無論是老人還是年幼的小孩,甚至是襁褓中的嬰兒,他都不放過,路西法毫不留情的將眼前的一切生靈都殺戮殆盡,儘管他們集結全部力量來抵抗,卻被輕易擊潰。
沒有人可以例外,沒有人可以逃跑,也沒有人可以活下去,深深的絕望刺破他們的靈魂,無論他們如何喊叫懇求,眼前的惡魔都不會有絲毫動搖地繼續殘害他們的生命。
直到殺戮終於停止的時候,村莊已經沒有了任何生命的氣息,彷彿可以擰出血來的濃濃血腥味瀰漫在四周,久久不散,而完成了這一切的路西法眼神始終沒有絲毫波動,他依舊憤怒地抓扯着自己的胸膛,嘶啞的喉嚨發出含糊不清地吼叫,最後露出癲狂的大笑。
良久,笑聲戛然而止,路西法再次顫抖起來,痛恨地扭曲着臉龐,他的憤怒無以復加,在洛嵐他們離開後,路西法就開始瘋狂地襲擊人類的村莊,實際上這已經是他屠戮的第七個村莊,敗給洛嵐他們的那份屈辱遠不是屠戮幾個人類的村落所能彌補的。
路西法忍不住狂吠,他沒辦法停滯心裡的那份屈辱和憤怒,而當回想起當初,他被魔神燎日所引導成爲了魔族,但是他不甘願被燎日所利用,他擁有自己的判斷,最後依靠自己的能力成爲了魔界的七大魔王之一,擁有任何人都沒辦法比擬的權力和實力,即使是魔界王都不放在眼裡,但他的野心不僅限於此,他甚至想要征服整個魔界不惜與其他六大魔王爲敵。
路西法輕易地擊敗了其他魔王,但是最終因爲大意而敗在了一位少女的手裡而導致被封印了三百年,但是這算不了什麼,解除封印後的他堅信不會再犯愚蠢的錯誤,但現在這究竟算什麼,面對幾個冥頑不化的人類拖住了這麼久,最後被趕過來的洛嵐一下子重創。
“這到底算什麼?真是太難看了,我不承認,我絕對不承認!!”
路西法發出撕心裂肺地怒吼,他不甘心這樣的失敗,所以他一直待在這裡,他沒辦法就這樣灰頭蓋臉的逃跑,因爲他是路西法,雖然最近安定了許多,但他還是過去那個令人畏懼的路西法,他定然要將所有反抗他的人化成齏粉,並引領災難的恐怖惡魔。
他邁着沉重地步伐,每走一步,腳下的地面就好像不堪重負地開裂。
路西法擡頭望向遠處陰雲密佈的天空,輕聲道:“……下一個地點!”
他故意沒有將阿斯特拉星直接毀滅,而是像發泄似地毀滅人類的村莊,並殘忍殺害每一個人類,從而製造出這片末日般的場景,儘管這對他來說微不足道,他卻好像不厭其煩地屠戮所有生命,無法形容的憤怒在心底到處氾濫,他的屈辱令他每到達一個地方都感到更加慘虐。
“你沒變呢……路西法!”
輕靈的聲音蕩在耳邊,這讓路西法停下了腳步,他聞到一股微妙的氣息,足以喚醒他來自過去的情感和記憶無意識地咆哮,而她的聲音則讓路西法的心頓時躁動了起來。
路西法身子震顫着,心有餘悸地轉到聲音來源處,她帶給路西法的衝擊太爲深刻了。
一位銀髮的少女蹲在一具枯萎的屍體,她撫摸着屍體乾裂的皮膚並遺憾地嘆了口氣,並將屍體外凸彷彿死不瞑目的佈滿血絲眼球輕輕合上,然後起身看着幾十米外的路西法。
接着幾個身影相繼出現,洛嵐他們以空間穿梭抵達到了這裡,而洛婭則是甩開了他們以徒步抵達了這片村莊,即使村莊位於他們原本的距離不遠,但洛婭竟然比他們先到達。
“洛婭,你也太快吧,我空間傳送都趕不及!!”
“……洛婭?”路西法震詫地瞪大了眼睛“你……!”
“怎麼……不認得我了嗎?聽說你在找我,所以……我就來找你了!”
聽完,路西法身子猛地一顫,心臟遭受到重擊,洛婭的聲音就好像突破了物理限制,化成了幾道強有力的衝擊波穿透了他的身體裡,並狠狠地撞擊了心臟。
他踉蹌地撇開步伐,眼神冰冷地盯着洛婭“你怎麼……在這裡?”
“跟你一樣啊!”
洛婭揮手調侃地笑道:“你被封印了大約333年的時間,而我也因爲某些原因沉睡了217年的時間,剛剛纔醒過來,可能是因爲睡了太久吧,總感覺現在腦袋還是昏沉沉的,嗚啊……好睏!!”
說完,洛嵐一臉疲憊地捂嘴打了個哈欠。
艾伊娜神色緊張地盯着洛婭,額頭流下了冷汗,並朝周圍人問道:“她……不要緊吧?”
話語一出,洛嵐頓時白了她一眼,艾伊娜也被嚇的沒敢繼續出聲。
“原來如此!”路西法喘了口氣,面色深沉地打量着洛婭,並開口道:“怪不得沒找到你,如果你一開始就在的話,得知這個星球發生的事情,你早在七年前就出現了吧?”
“啊,這是我的失誤,沒想到你會在333年後解開封印,魔界的那些人也太不靠譜了!”
“不過……!”洛婭展露出興奮地微笑“能夠再次見到你……我很高興!”
“高興……?”聽完這句話,路西法的臉龐變得更加猙獰了。
“真想跟你好好聊聊,不過我希望好點的地方敘舊,這裡血腥味太重了!”
洛婭臉色難看地捏了捏鼻子,望向四周被鮮血染紅的村莊,然後擡頭示意。
洛嵐點了點頭,她張開手,一縷黑色波動忽然從掌心散溢出去,並化成薄膜包裹了衆人,周圍的環境就好像跳脫似的搖晃,片刻後,他們被移動到了壯闊的大草原,大片的青綠色映入眼簾。
“哦?這地方不錯……謝謝了,嵐!”
路西法緊繃着神經,渾身釋放出危險的氣息,猙獰的目光掃過這裡所有人“哼,想要一齊圍攻我嗎?太可笑了,真以爲本王會怕你們嗎?儘管一起上吧,本王會反過來將你們一網打盡!!”
“停!我說了我是來跟你聊天的,聽不懂嗎,果真是站着說話也不嫌腰疼,不過我情願坐着!”
洛婭搖搖頭,然後走到不遠處的岩石旁邊,坐在了上面。
路西法陰沉地盯着她“……你變了!”
“也許吧,不過……你也變了呢,雖然333年的封印對你來說不過夢一場,但是的確是變了?”
路西法皺着眉頭,說道:“看了我剛纔所作所爲,你還能繼續那麼說嗎?”
“對,如果是過去的你,你會直接毀滅這個星球的!”
“哼,你太不瞭解我了,不過你要是執意這麼認爲,那你也是一樣?”
洛婭擡起頭“我怎麼了?”
路西法眼神尖銳地瞪着洛婭,開始有感而發地回憶“曾經的你,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劍!”
“…………”
“這把劍不僅傷敵,也會傷己,並且不斷變得更加鋒利,但也由於過於鋒利,甚至連劍鞘也沒辦法容納而損壞,你即使當時實力不如我,我卻對你感到深深畏懼!”
路西法自嘲而敬佩地說道,而洛婭則沉默地傾聽。
最後,他緊咬着牙,痛恨地看着洛婭的臉龐“但是現在……這把劍磨損了,變鈍了!”
“……是嗎?”洛婭擡起手臂,注視着自己的皮膚“因爲這些年發生了很多事情,不過……不是這幾年,而是你被封印了那一百年多後,它改變了很多事情,也改變了我!”
“你也成爲了魔神?”
“實際上我一開始就是魔神,但並未擁有魔神之力!”說着,洛婭不耐煩地嘆了一聲“好了,不喜歡說這些無關緊要的話題,我可以告訴你後來發生的事情,我也不怕你恥笑!”
“好吧,那我來問你,這些年發生了什麼?”
“你被封印後的一百多年後,那位傳說中的萬獸提豐復活了!”
“……提豐?”路西法眼神一變。
“爲了對抗提豐和他手下的人神魔兩界組成了聯軍共同討伐提豐,當時的陣仗可真是熱鬧,不過我戰爭開始沒多久我就離開了!”洛婭微笑着,回頭暼了一眼洛嵐“記得當時,我和洛嵐還是敵對狀態,差點就要同歸於盡了,就爲了那個愚蠢的‘諾婭’計劃!”
“諾婭計劃,那是什麼?”
“一個爲了令凌月成爲魔神,獲得全新力量的計劃!”洛婭回答:“我們是凌月分裂出陰陽的兩道化身,爲了將復活凌月,我們註定要自相殘殺,只有陰陽之力重新共和後凌月纔會復活,不過好在那個計劃失敗了,我們僥倖存活了下去!”
洛婭眼裡涌出一絲心酸,她繼續說道:“然後,我們一起迴歸了戰場,雖然擊敗了天誅三兇將,但沒人能打敗提豐,戰況當時很亂,不過後來也是我第一次見到了魔神天問!”
路西法一陣驚悸“他殺死了提豐?”
“差不多吧,反正是重創了他,最後是洛嵐殺死了他,直到戰爭結束,除了雨之葛蘭外其餘黨羽都被消滅,世界恢復平靜,本該是這樣的,但是在阿瑞斯登上神王寶座後,新的風暴開始了!”
洛婭陰沉拉扯着面龐,露出冷笑“阿瑞斯對我展開了報復,不對,是將對凌月的憎恨施加於我的身上,他想要除掉我,他暗地裡對我身邊的人下手,甚至連他自己的女兒也死了,而洛嵐也因爲某些事死去,她在臨死前與我融合,我才擁有了達成目的的手段!”
洛婭情緒激動地張開手“……我背叛了神界,借用你以前的話來說,那就是: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要付出代價的!但是……我也做錯了,我失去了太多…太多,而且沒辦法用價值來衡量!”
最後,洛婭撫摸着自己的臉龐,蒼白地搖了搖頭“即使我能夠毀滅神界,也依然換不回失去的東西,所以我償還這些孽,這也是我和你不一樣的地方,作爲諾婭的憎恨到此爲止,所以她已經死了,而我現在是洛婭·哈斯緹婭,我不再做我自己了!”
聽完,路西法沉默了,他輕輕低着頭。
“所以,就算像你說的那樣,我變弱了也沒有關係,因爲我根本不需要變得比誰都強!”
路西法說道:“這就是你所崇尚的理念吧,抱歉……是我理解錯了,看來你不僅沒有變鈍,而且還比以前更加鋒利了,你打造了一把更爲堅固的劍鞘,並把劍收入鞘中!”
“你如果非要那麼理解也行,在經受過磨難後,所以才形成了對立!”
路西法呢喃地抿着嘴脣“你跟我嗎?”
“……”洛婭流露出淡淡的微笑。
此時,站在不遠處圍觀的艾伊娜他們一副茫然的模樣“他們,這究竟是幹什麼啊?”
“談心吧,這麼多年沒見,有很多知心的話要說!”艾蘭笑道。
聽完,格雷眨了眨眼睛“他們……是朋友嗎?”
“不是朋友……是敵人,不過洛婭好像並沒有把他當成敵人,就和那時候一樣!”
“那時候……?!”
緊接着,洛婭又打了個哈欠“好了,說完了我,也該說說你了!”
“…………”
洛婭眼中閃過一縷精光,她淡然地盯着路西法說道:“有句話常說,老鼠生來會打洞,要你剛解除封印就作出徹底的改變還是太勉強了,不過你也有變化,我能看到呢,藏在你心裡的善意!”
“善意?”路西法低着頭,頓時惱羞成怒起來。
“別開玩笑了!!”
“我沒有在開玩笑,雖然你的善並不是針對於所有人,但你的確不再是那麼純粹的惡了!”
洛婭輕笑般擡起了頭“所以我想,你需要某個人來好好關愛你嗎?”
說完,轉頭向洛嵐:
“去把歐若拉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