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毀滅的海濱城化成一片廢墟,誰也沒想到過原本如此美麗富饒的海邊城鎮也會淪爲戰場下的焦土,散播着死亡的塵埃隨風遠去,坍塌損毀的建築物,幾塊完好的浮雕石屹立不倒,風拂過狼嚎,這裡埋藏着歷史的痕跡。
費勁千辛萬苦,終於將修羅徹底擊潰,在格雷、亞瑟和古蘭三人聯手發出的必殺一擊下,即使是加持了誓約的修羅敗下陣來,不過想起來卻始終是僥倖,畢竟修羅在最初便受到路西法的重創,以遍體鱗傷的身軀面對三人的夾擊依然能稍占上風。
所以,直到擊敗修羅後,他們都是神魂恍惚的模樣,心有餘悸地呆愣在原地,因爲眼前發生了一切太過於不真實,實力相差如此懸殊的情況下依然能夠艱難戰勝敵人,這並不是憑藉勇氣或毅力便能夠跨越的,這是前所未有的勝利。。
雖說如此,這仍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修羅只不過是他們歷練過程中的試金石,無法阻礙他們前進的腳步,經此戰鬥後,格雷和亞瑟也更加認識到自己實力的不足,修羅無法與洛嵐和路西法之流相提並論,卻依舊能碾壓格雷他們。
在那之後,事件徹底完結,海濱城裡的人們終於得以喘息,哀傷之餘,他們有條不紊地準備着城鎮的重建工作,坍塌的城鎮廢墟建立了工地,四周傳來推敲的雜音,
因爲當時亞瑟早有預見修羅會突然襲來,便提前讓騎士團引領城鎮所有人隔離到附近的山上,從而避免捲入後來的戰鬥而死傷,但還是無可避免的死去了很多人。
而在得知海濱城的事件後,身爲阿斯特拉王國的國王浮士德也親自來到這裡,特意前來慰問,爲那些無辜死去的平民深深哀悼了好多天,然後舉行了集體葬禮。
這些天,全城都圍繞着悲傷和壓抑的氣氛,幾乎隨處可見的身穿灰色喪服的年輕人面露愁苦地在街上走動,或者幾個人擡着精緻的棺木,他們這傾灑着黃油紙花。
而隨着葬禮結束,他們又得回到往日的生活中去,即使身邊的人已不再,曾經開懷暢飲的人化爲塵煙消散,或許喪失了繼續生存的勇氣,但卻依然得堅強的面對命運。
亞瑟始終爲自己做的不夠好,在一開始面對修羅的時候便被他偷襲重傷,也因此沒有從一開始便參與戰鬥,即便後來趕來了戰場,也親眼目睹了悲劇的發生。
亞瑟不由得細想,如果弗利德團長還在的話,是否比自己做的更出色,他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答案是肯定的,弗利德久經沙場,深諳取勝之道,他自然能夠在事件剛發生的時候就作出決斷,將修羅引入無人區,再與其決戰。
格雷也是表現的神情憂鬱,但與亞瑟不同,讓他傷感的則是另外一件事,這次雖然勉強擊敗了修羅,但他其實並沒有死,當時處於仁義,他們將已經奄奄一息的修羅放走了,他自此無力抵抗,即便想要治好全身的傷痕短時間內是不可能的。
也因爲這樣輕易放過自己的敵人,還被當時的路西法訓斥了一頓,雖然修羅可能不會再來,但如果修羅回到了神界,將這裡的情況進行報告後,很可能有更多比修羅實力更強更恐怖的人來到這裡,到時候,可能又是一場災難。
但災難嘛,既然能戰勝一次,那也同樣能戰勝兩次、三次,他們相信能夠憑藉自己的力量來保護身邊的人,這是成爲‘英雄’的夙願,但事實卻很殘酷,他們無法讓每一個人都順利得救,所以他們剩下來的也就僅有被稱爲‘英雄’的名號了。
由此而來,他們不得不擔心起這顆星球的未來。
此時,已是深夜,晚風微涼,爲了放鬆心中壓抑到極點的心情,格雷獨自走到海濱城外的臨海的沙灘邊散步,在那裡,他也偶然相遇的同樣想放鬆心情的亞瑟。
“你怎麼來了?”
“你來了……我憑什麼不能來!?”
格雷還是一如往常地與亞瑟掐架,之後,兩人依舊維持着沉默。
風彈奏起淒涼的小夜曲,不遠處的海水激流澎湃,發來清脆悅耳的聲音,並帶起陣陣浪花浮上岸邊,冰涼的潮水順着沙灘朝陸地涌去,浸住了兩人的腳。
亞瑟輕輕嘆了口氣,然後忽然問道:“路西法……那傢伙怎麼樣了?”
“路西法……”格雷縮了縮瞳孔,然後陷入了沉思。
路西法曾不顧天元力的壓制以持續受到重創的軀體強行解放原力,正是對於修羅的那一擊纔給予了他們繼續反攻的機會,而後來,路西法也因爲不堪重負而倒下。
不管路西法當時是出於什麼原因,還是心血來潮地憑藉一股腦兒情緒而幫助他們,但他這一舉動無疑帶給了格雷他們起死回生的希望,扭轉了敗戰的局面。
路西法終於得到了轉變,但實際上他還是沒變的,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所想的始終都是自己,即使不再那麼慾望薰心,他實際上變得不再那麼可怕。
而當時,也所幸除了格雷他們外,再沒有其他人看見路西法解放原力恢復原貌的狀態,不然又會招來恐慌,而格雷和亞瑟也選擇永遠保守這個秘密。
選擇相信路西法吧,不管這個選擇是多麼的荒唐,但如果他已經放棄以前的是是非非,在這裡重新開始新的生活的話,那也不見得是件壞事。
格雷的嘴角泛起了一絲微笑,然後目光凝重地看着亞瑟說道:“路西法他啊……還是選擇待在這裡,當時發生的事情……你都懂的吧?”
亞瑟微微一怔,皺緊的眉頭忽然舒展開“你是說……”
“當初的洛婭附加在路西法身上的從來都不是封印,而是限制!”
格雷釋然搖了頭,然後笑道:“她估計是想要看路西法能否擁有寧可傷害自己也要出手拯救他人的勇氣,因爲她知道,路西法從來都不是個純粹的惡人,而且……!”
他欲言又止,稍微抿了抿嘴脣“如果路西法真心感覺到憤怒、仇恨的話,完全可以強行解放出原力並瞬間將這裡毀滅,但是他卻沒有,他心中也有渴望的事物!”
聽完,亞瑟恍然地點了點頭,一縷雜念閃過腦海,又很快消逝在心底。
他長嘆了一聲,然後低着頭感慨道:“我們果然還是……好弱啊!”
“啊……是啊!”格雷意外地點着頭,眼中閃過一絲堅決。
所以,我們要繼續奔跑,爲了不知何時會再降臨的危機,必須提升實力。
緊接着,兩人又相互聊了些閒話,便匆忙回去了。
破碎的城門邊上,只見艾伊娜和古蘭、莉莉絲站在一起,似乎在交談些什麼。
艾伊娜的表情顯得焦急、激動,而古蘭和莉莉絲卻是一臉遺憾地搖着頭。
在看見格雷和亞瑟後,艾伊娜着急地把他們叫了過來。
“所以,發生了什麼事?”
“啊,是這樣的!”艾伊娜一邊捂着胸口,一邊焦急地述說。
既然修羅已經被打倒,度過了這場危機,那麼古蘭與莉莉絲也就沒有理由繼續在這裡叨擾,何況他們原本就不屬於這裡,所以是時候離開了。
即使他們曾經暢想過來到像阿斯特拉星這樣和平寧靜地方,像普通人那樣平靜安定地過完一生,不再去思考過去的煩惱,只需要考慮未來該做什麼。
格雷問:“非走不可嗎,就不多留一會兒!”
“不了,謝謝你們的好意,但我們得走了!”
古蘭和莉莉絲搖搖頭,他們已經不想要給這裡添太多麻煩,他們依然處於被神界通緝的狀態,他們不得不要用盡一生的時間去逃亡,直到所有人忘記他們的存在。
但這樣的生活痛苦嗎,終其一生的逃亡,永遠行走於刀尖上的亡命之徒,但古蘭絲毫不覺得後悔,自從結實了莉莉絲,他的每一天都充滿甜蜜,而且,經歷了這次的事件,他擁有了更多的勇氣和毅力去面對未來的困難。
格雷無奈地咬着牙,眼神裡充滿了惋惜,回想起幾天前,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骨子裡充滿着身爲神的驕傲,他們大打出手,接着,他們共同患過難,爲了守護各自珍愛的東西而拼上自己的一切,現在他們成爲了傾心的朋友。
於是,格雷他們便不再挽留,並且約定了以後有機會會再來看他們,而古蘭也已經記住了這顆星球的位置,他永遠不會忘記這顆星球所發生的一切。
“不用送了,我們想要先走一會兒!”
古蘭語氣溫和地朝衆人輕輕揮了揮手,讓他們止在原地,然後和莉莉絲慢慢地朝着遠處走去,沒走幾步,忽然聽到背後艾伊娜傳來的叫喊。
只見她眼裡含着淚光,雙手捧在嘴邊大喊:“我們一定要再見面啊!!”
“當然……會的!”古蘭和莉莉絲回頭,急忙給予肯定的答覆。
注視着這份溫柔而美好的心意,但卻又莫名地感受到一股淒涼懸掛在脊樑上,搖了搖頭,像逃避似的將所有的思緒打斷,古蘭緊緊地握着拳頭。
不成言語的詩篇沉寂在內心的每個角落,他們滿懷着笑容,並不斷點頭。
艾伊娜屏住呼吸,附和起激烈的心跳節奏,眼中充斥着遺憾和寂寞,格雷輕輕抓住她的肩膀,示意地搖了搖頭,而亞瑟,則顯得憂心忡忡。
凝望着他們兩人最後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古蘭和莉莉絲閒庭信步地走了好幾個小時,他們吹着涼爽的夜風,一直走到某座的山的山頂上,只見遙遠的地平線上隱隱透着一縷火紅色的弧光。
這正是古蘭爲了回顧莉莉絲的願望,臨走前再帶她看一次朝陽,而他們的相識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莉莉絲見識到各種美好的事物,才因此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莉莉絲在山頂上找了塊石頭坐下,一臉安逸地注視着身邊古蘭的臉龐,一切都如此溫馨、愜意,她多麼希望這一切都能永遠定格起來,成爲美好的永恆。
“古蘭,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要去哪呢?”
“去哪都行的吧!”
古蘭扭過頭,伸手輕輕地撫摸莉莉絲的臉頰,笑道:“我答應過你的吧,我要帶你去見識各種山山水水,當我們遊遍這個世界後,再找個地方定居下來!”
聽完,莉莉絲溫情脈脈地點頭,臉上沐浴着幸福的笑意。
輕風吹過,徐徐地拂送來一陣陣花木夾雜的幽香,使人心曠神怡,夜晚變得不再暗淡,而是有一種明麗的藍色,羣山在這股暖光的照射下,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
微弱的光芒漸漸給大地披上了蟬翼般的光彩,雲朵披上了金輝,像少女一樣姍姍而行,光芒穿透了地面,望着它,便霎時生出無窮的幻想,無窮的希望,無窮的勇氣。
看到這一幕,莉莉絲頓時喜出望外,她不斷歡呼。
“快看啊,是日出,太陽出來了!!”
遙望着天邊映出的一輪淺淺的弧線,古蘭一邊撫摸着莉莉絲的肩膀,一邊輕輕笑道:“太陽……還沒完全出來呢,我們再多等等吧!”
“……好!!”莉莉絲激動地點頭,然後遙遙望去。
只露出個頭的太陽,彷彿是一塊光焰奪目的瑪瑙盤,緩緩地向上移動。紅日周圍,霞光盡染無餘。那輕舒漫卷的雲朵也翻騰起來,就好像被火焰燃燒一樣。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鮮紅的閃光猶如利劍般撕裂了天空。
不同於朝陽般絢爛的火紅,而是一抹深紅的令人窒息的色彩,整座山頭瞬間被這股光芒籠罩,無形的殺氣化作風暴撲面壓下,山中的鳥獸魚蟲四處逃散。
“那是……什麼?!”
一道被鮮血染紅的身影出現在那片雲層中,然後他不斷的下落,冷風刺破骨髓,當那道赤紅的身影撕開了他的面紗,僅剩下男人那冷漠而殘酷的擰笑。
“不……這不可能!!”古蘭神情錯亂地搖着頭,難以置信地指着那人,嘴角抽搐地動了動嘴脣,並隨着牙齒顫抖,發出不協調的聲音。
“你是……修……修羅?!”
修羅睥睨雙眸逐漸眯細,霜白的嘴脣流露出似笑非笑的譏諷。
“我……來了!”
他無比平靜的注視着古蘭和莉莉絲,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語言從他嘶啞的喉嚨中緩緩流淌出來,聽着的他的話語,古蘭頓時全身冰涼,透徹心肺的冰涼。
“怎麼會……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