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過後整整兩天,郭慧整天都看見馮楠是上躥下跳,大喊大叫的,無論從哪方面看,都不像她開始認識的那個馮楠了。現在這個馮楠說話刻薄,待人嚴厲,而且精力旺盛,這兩天就沒怎麼見他睡覺,而且他似乎也不打算讓別人睡覺,任何一件普通的小差錯,到他這裡都被說的無比嚴重,甚至不惜雞蛋裡挑骨頭,好像做不好天就要塌似的。可更讓她不能理解的是樑永浩等人大多都身上有人命案子,也都是兇狠的傢伙,怎麼就一點不把這些‘虐待’當回事呢?甚至還拿來開玩笑。比如有次她就親耳聽到夏剛夏強對一向看上去永遠擺着一副陰暗面孔的樑永浩調侃說:“我說老樑,你剛纔可被上尉罵慘了。”
當時郭慧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兒,以爲樑永浩會就此跟夏剛夏強兩兄弟翻臉,起碼臉上也會不好看,儘管他的臉色從來沒有好看過。但是真是奇怪,郭慧在下一秒鐘居然看見樑永浩自嘲的笑了一下,千真萬確的笑了一下,儘管那笑容猶如驚鴻一瞥,就那麼一下下,卻是千真萬確的笑了。
郭慧越來越搞不懂這幫人,不是施虐狂就是受虐狂,都什麼人啊,但是她現在已經管不了別人都是什麼人了,因爲她自己已經撐不下去了。
可就在郭慧覺得自己撐不下去的時候,馮楠不知怎麼的忽然發了善心,沒徵兆的宣佈大家可以休息了,還讓大家好好回去補補覺。郭慧頓時如蒙大赦,解散後急匆匆回到自己宿舍,洗了一個澡撲到牀上就睡了,誰知才覺得眼睛一合,就聽見馮楠在耳邊大吼道:“中尉!你怎麼還在睡!你是打算睡到天黑嗎?!”
郭慧一睜眼,就看見馮楠穿戴整齊的正在牀前,嚇的尖叫一聲,抓緊了被子喊道:“你幹嘛呀!快出去快出去!”
馮楠像根釘子似的筆直的戳在那兒,臉上的表情都不帶一點變化的,繼續吼道:“當然要出去!要去訓練場!你是軍官,你應該走在隊列的前面,可現在,你!在所有人的後面。”
郭慧此時才發現門是開着的,外頭站了一隊人,都是隊裡的兵,像楊立明這種的,居然還在偷笑,當然這也沒瞞得過馮楠,他轉過身對着門外喊道:“楊立明!你現在欠我五十!”
楊立明憋着笑,立刻趴下做俯臥撐,其實剛纔偷笑的不止他一個,可馮楠偏偏最喜歡抓他。
罰了楊立明,馮楠又轉身對着驚魂未定的郭慧喊道:“中尉,你現在只有一分鐘!一分鐘!”說完就走出門外,不過總算紳士地關上了門。
“難怪說當兵要後悔三年,這他媽不是人過的日子啊。”郭慧抱怨着起牀穿衣,無意中一看鬧鐘……我靠,才他媽睡了半個小時,難怪馮楠在非洲被稱爲撒利姆叢林惡魔,真他媽的是個惡魔啊。
可罵歸罵,郭慧還是得乖乖的起來隨隊去訓練,畢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好在到目前爲止馮楠只是安排她做一些行政事務,體能訓練什麼的,也是由着她,想參加就跟幾下,不想動也就不動,反正馮楠看見她偷懶也不怎麼說,只是隊伍不解散,她也不能休息,有時候她就奇怪了,馮楠一個人抽風倒也罷了,樑永浩等人一個個被這麼折騰,居然也都跟上了發條似的,天天的精神頭十足,真不知是什麼道理。
在77分隊所有的成員裡,郭慧和穆文光、楊立明關係最好,儘管開始招募的時候,郭慧並不同意馮楠招募穆文光,但這並不影響她施展女性的同情心,只是折騰了幾天,反倒要穆文光反過來安慰她了。
“你現在是不是特別想罵他?”穆文光有次問道。
郭慧是軍官,原本不想在部下面前說另一個軍官的壞話,但她實在忍不住了,就說:“何止啊,我掐死他的心都有,什麼人啊,上尉就了不起啦。”
穆文光還沒說話,楊立明就笑着說:“你快成爲我們中的一員了,喝酒打架罵長官,戰友情誼三要素。”
郭慧聽了不太高興,什麼叫‘快成爲我們中的一員啊’,而且喝酒什麼的,恐怕還遙遙無期哦。
又被馮楠折騰了一回後,解散之前馮楠說:“解散後請大家抓緊時間休息,在下一個作息日到來之前我不會再驚動大家了。”他說完,嘴角浮現出他特有的狡黠笑容,讓人覺得他的話是多麼的不可信。
可不管可不可信,休息的機會是難得的,郭慧解散後急匆匆吃了點東西,就回到自己的宿舍,爲了多睡一會兒,連澡都不敢洗了,直接就上牀決定抓緊時間好好睡一覺……
睡一覺……
睡一覺……
媽的!怎麼偏偏就睡不着了呢!
沒辦法,郭慧只得又冒着被馮楠從浴室裡把她揪出來的風險,想去洗個熱水澡放鬆一下,誰知怎麼放都是冷水,難道是出故障了?可自從她來特勤局,還沒聽說特勤局的設備出什麼故障,保障服務到位的很。於是她只得裸-奔出來,撥通維修部門的電話,結果維修部門的人說:“小郭啊,這是你們的上尉申請的,說他的戰士們不需要洗熱水澡,要弄冷水激發鬥志,所有77分隊的成員宿舍都不供應熱水了。”
郭慧此時想哭的心都有了,平時都是這個郭慧去幹,那個郭慧去幹,這下決定不供熱了,卻招呼都不打自己去辦了,這什麼人啊。
沒辦法,郭慧只得用冷水勉強洗了一個臉腳,又打電話給管理部門,問他們可不可以別讓馮楠別能隨意進入她的房間,結果答覆居然是:這不是軍銜的問題,馮楠上尉是你的直屬長官,他有權在任何時候進入你的房間,只要是因爲公務。
“我操這什麼爛規定啊!”郭慧再一次對特勤局的規定產生了質疑,而且她這幾天爆粗口的次數已經超過了前幾年的累積數量。
無奈,還是抓緊時間睡覺吧,可是還是失眠,越想睡越睡不着,於是又想,睡不着也好,等馮楠那個撒利姆再想來偷襲的時候就反過來猛的嚇他一跳!誰知這麼一想,心情就好了起來,於是郭慧再接再厲,繼續暢想着馮楠被嚇一跳之後的窘狀,越想越覺得痛快,可就在這時耳邊又是炸雷般的一聲吼:“中尉!你怎麼還在睡!你是打算睡到天黑嗎?!”
我靠!又被他搶先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郭慧也不例外,她尖叫一聲,抓起枕頭就朝馮楠砸去,口中還說:“你還讓不讓人清淨啊。”
誰知馮楠捱了一枕頭,居然像煙霧一樣,噗的一下就散了。郭慧一愣,看着空空如野的房間,半天才想明白:哦……我剛纔睡着了,是在做夢。對,一定是在做夢!
但是她還是有點不放心,決定給馮楠打個內線電話證實一下。
馮楠懶洋洋的接了電話說:“中尉啊,你幹嘛啊,還讓不讓人睡覺啊。”
郭慧心裡這個委屈啊,心說咱們到底是誰不讓誰睡覺啊,就說:“我怕你再過來折騰我一回,就想問問,你是不是等會兒還要弄一次啊,我好歹也是軍官,提前通個氣兒啊。”
馮楠笑道:“我不是說了嘛,下一個作息日之前不會再有召集了,睡吧睡吧,我也困了。”說着,打了個哈欠才掛了電話。
郭慧這才放了心,放下電話自言自語地說:“果然是夢,果然是夢啊,這下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誰知她正要睡,耳邊又是一聲炸雷:“中尉!你怎麼還在睡!你是打算睡到天黑嗎?!”
“天吶!“郭慧一下又坐了起來,擡眼看馮楠又着裝整齊的站在她的面前,心說這傢伙動作也太快了,剛纔不是還在睡嗎?猛想想又不對,忙問:“你幹什麼!剛纔電話裡不是說不會再搞了嘛!”
馮楠繼續吼道:“什麼電話!哪裡有什麼電話!中尉,我看你是睡覺睡糊塗了!難道你的夢還沒醒嗎?一分鐘,你只有一分鐘!”
郭慧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剛纔做了一個連環夢,現在自己纔算是真醒了,可是醒來的情景又好似是一場噩夢哦,說到底這到底是先是還是噩夢啊,如果是現實,那求求你老天爺,讓我死了吧,如果是噩夢,那麼就讓我快醒吧。
郭慧此時滿腦袋的漿糊,裡面摻雜着各種不協調的畫面和聲音,叮叮噹噹的攪成一團,最後終於在雙眼和嘴巴找到了突破口,最後鼻孔也加入了進來,簡單的說就是她哇的一聲哭了,而且很不雅的涕淚具下。
就算是這樣,馮楠也沒放過她,喚過夏剛夏強兩兄弟來,把郭慧從牀上拖了起來,胡亂套上制服,給架到訓練場去了。然後郭慧就開始生病,臥牀不起,馮楠找來醫生給她體檢,以證明她各方面都符合繼續訓練的要求。然後又強迫跟隊她去訓練場,不然就申請辭職或者調離。郭慧怕過誰啊,馬上也不病了,立馬起牀就寫了申請調職的報告,並且直接就發到了遠在非洲的孫局長那兒。
顯然孫局長對這件事非常重視,立刻就要求和她視頻通話,可開頭的第一句話卻讓郭慧覺得心寒:“看樣子你和馮楠上尉相處的不錯啊。”
郭慧一聽這話眼淚都快下來了,就說:“好什麼啊,我都快被他逼瘋了,那就不是個人,你趕緊把我調走吧。”
孫局長哈哈一笑說:“好啊,沒問題……但是……調你去哪裡好呢?你原來的位子有人坐了啊。”
郭慧說:“調去哪裡都行啊,只要別跟這個撒利姆在一起就行了。”
孫局長哼哼哈哈了半天才說:“實在是沒什麼空缺了,要不……你再忍忍?”
郭慧說:“忍什麼啊忍,我都快瘋了,要不我辭職總可以了吧。”
“當然可以。”孫局長說“你來特勤局也這麼多年了,我也總覺得你更需要過一些普通女孩子的生活,我個人絕對支持你辭職……不過,你上大學的費用,父親的醫療費還有些雜七雜八的費用可都是特勤局支出的,你沒有做夠最低服務年限,所以……這個這個,呵呵,你明白吧。”
說也奇怪,郭慧這個時候反而一下冷靜了下來,她說:“我現在算是理解馮楠他們了。”
孫局長明明知道答案卻還故意問道:“你理解什麼了?決定跟他們好好相處了?”
郭慧大聲說:“我理解馮楠他們被特勤局招募時被你們軟硬兼施的痛苦了,你這個大撒利姆!”說完她就掛斷了視頻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