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馮子辰,馮楠的第一個反應是:他怎麼在這兒?而說出的第一句話則是:“你怎麼在這兒?”
“我爲什麼不能在這兒?”父親罕見地微笑着說。
從小到大看到的都是父親那張嚴肅的臉,能看到他笑的時候確實不多。但馮楠卻一點也沒有驚訝,因爲這次回來,他遇到了太多的想不到,看到了太多的人的另外一面,而且父親當然是會笑的,姨娘也說過,父親年輕時也是個帥氣的陽光男孩兒呢,不過說實話,這張笑臉讓人看起來真彆扭。
“姨娘?”馮楠喊着朝姨娘剛纔誦經的位置看去,可姨娘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開了,完完全全的無影無蹤。
“你還和小時候一樣,一點都沒有變。”父親說:“每次看到我要發脾氣了,總是用求助的眼神去看你媽媽,其實我們誰都知道即便是媽媽,也幫不了你。”
馮楠承認那是自己下意識的舉動,但是他現在並不怕父親,相反,現在是父親欠了他的,他有充足的理由和勇氣討回這筆債,於是他說:“現在我不需要誰幫我。”
父親又笑了,走到茶桌旁一張寬大的木椅上坐下說:“你長大了,但就是還不太成熟。”
馮楠冷笑:“不關你的事,像你那種僞君子般的所謂成熟我也不稀罕。”
父親說:“這一點我也相信,不過不得不承認你能獲得現在的成就還是因爲我,你的品行,智慧,能力和毅力,全都源自我的培養,一句話,我這個僞君子造就了你。”
馮楠嘲諷地說:“還真沒見過像您這樣厚臉皮的人。”
話雖然是這樣說的,但是馮楠心裡也清楚,父親的話不完全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如果父親一直對他嬌生慣養的話,他現在也有可能成爲一個惡少,但是能就此感謝父親嗎?不!絕不!但接下來該如何去做?他自己也很茫然,畢竟父親的出現實在是太唐突了。
父親見他說了一句之後就半天不語,就說:“那好吧,只要你能找到我,我就補償你,補償你失去的一切。”
馮楠不屑地說:“補償我?不就是七個億嘛,你的臭錢我還真不在乎。再說了,我還用找你嗎?你不就在這兒嗎?”
父親又笑了起來,而且是帶着嘲諷的無聲的大笑,整張臉也隨着他的大笑變得猙獰起來,他的嘴盡力的往開裡咧着,逐漸的超出了正常人應該有的範圍,兩個嘴角都撕裂了,血如泉涌。
馮楠看着這一幕,忽然覺得這臺詭異了,簡直不現實啊。
“哈!”最終馮子辰只發出了一聲笑的聲音,大半個頭顱就從嘴邊徹底撕開,從身軀上掉了下來,咕嚕嚕的滾到了馮楠的腳邊。
“啊!”馮楠叫了一聲,猛的從牀上坐了起來,周圍卻是一片寧靜,他仍然在他密室的牀上,剛纔的一切,不過是一個非常逼真的夢。
“怎麼會夢到那個老東西!”明知是一個夢,馮楠還有些心有餘悸。
早先剛被父親連累蹲地下室的時候,馮楠是恨不能馬上就把父親找出來問個所以然,後來做小生意的時候也時常想起這件事,但隨着成爲福特納的禁衛軍少校,這種想法基本就沒有了。都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沒有來的什麼也沒想,怎麼反倒做起夢來?難道是自己的潛意識想要告訴自己什麼?
馮楠想着,甩甩頭,幹搓了幾把臉,覺得還是不能讓自己從這裡頭擺脫出來,於是就下了牀,去衛生間洗臉。
幾把冷水撲在臉上,讓他感覺好了很多,可一擡頭又忽然發現鏡子裡的影子不是自己,而是父親馮子辰!當場就嚇得他倒退了兩步,而馮子辰的臉依舊猙獰地笑着,並且像蠟一樣的融化了,兩顆眼珠也掉了出來,居然透過了鏡子,蹦蹦跳跳的先是落在臉盆裡,然後就彈了出來,一路朝馮楠的腳下就過來了!
“滾!”馮楠兩腿一蹬,又一次醒來了,剛纔的一切依舊是個夢。
“靠,跟我玩兒《盜夢空間》!”他狠狠的掐了自己胳膊兩把,生疼,但他依然不敢確定自己是真的醒來了,因爲誰敢保證這種疼痛是夢中的錯覺?
他想去洗個冷水臉,但又一想,覺得還是算了,於是他就這麼坐在牀上發了一會兒愣,忽然覺得周圍空蕩蕩的很是孤單,還有那麼一絲絲的恐懼感。
真是丟臉,一個大男人,屍山血河也見過了,怎麼居然被個連環夢嚇着了?他先伸手開了檯燈,又起來把房間裡所有的燈都打開了,再回去牀上躺着,可還是睡不安穩,起來在屋裡轉了好幾圈,越發的心神不寧,於是就穿了長褲從密室裡出來。
吳娟自從搬到茶樓來住,作爲老闆娘還是有些特權的,別人都睡大堂,她自己則挑了一個雅間,等客人走了就睡沙發,反正是夏天,開着空調,到也不覺得不舒服。
昨晚馮楠回來的時候,茶樓還沒停業,所以他不知道吳娟睡在哪兒的,還以爲她和其他女孩兒一起睡在大堂,就摸着黑找過去,選了個體型有點像的摸過去,卻摸錯了牀頭,那女孩兒給嚇了一跳,又不敢大聲喊,只拉緊毛巾被說:“楠哥,你要幹嘛?”
馮楠見摸錯了牀頭,趕緊說:“對不起對不起,我想問問吳娟睡哪兒的。”
女孩兒說:“在2號雅間兒。”
“哦……謝謝啊。”馮楠說着,就去2號雅間那邊了。
看馮楠走了,女孩兒才長出了一口氣,旁邊又有個女孩也沒睡着,就問道:“喂喂,老闆找你幹嘛?”
這女孩答道:“找老闆娘的。”
另個女孩小聲笑着說:“靠,我還以爲是夜襲你的。”
女孩答道:“嗯……嚇死我了。”
另個女孩說:“怕什麼,今晚你被夜襲,明早你就是老闆娘了,這要是我,纔不說一句話,一把抱住再說。”
女孩兒說:“好,下次再有這機會,我就讓他去找你。”
“那就這麼說定了,嘻嘻。”
馮楠來到2號雅間,一扭門,門沒鎖,就躡手躡腳摸進去,接着窗外路燈光看見沙發上睡着一團白皙的光潔,覺得有點不忍落眼,就從地上撿起掉落的毛巾被,先輕輕的給她蓋上了,才慢慢的把她晃醒。
吳娟其實也是才睡着,馮楠一推門她就醒了,還偷看了一眼,確認了是他,又繼續裝睡,心中卻道:“這呆子想幹嘛?難道想對我下手了?也罷,由他,看他能怎麼樣。”
誰知馮楠先幫她蓋好了毛巾被才晃醒她,於是吳娟就故意睡眼稀鬆地問:“幹嘛啊,白天給你當牛做馬的,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啊。”
馮楠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對不起啊,我實在有點睡不安穩,你能不能過來陪陪我?”
吳娟說:“你怎麼說話變的這麼直接了?真過分。”
馮楠進解釋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連做了兩個夢,彆扭的很,一個人待不住。”
吳娟說:“得了得了,別解釋了,你能是個怕做夢的人嗎?不就那麼回事嘛。不過先說好啊,我日子快到了,肚子也有點疼,中途出了事故闖了紅燈什麼的可別怪我黴你。”
馮楠有點着急地說:“都說了我不是那個意思了……唉……怎麼說呢?算了,不要你陪了。”他說着,轉身就要走
吳娟見馮楠這麼囧的的樣子,忍不住笑道:“行啦行啦,知道你不是那種人的,你門口等我,我穿件衣服。”
馮楠就到門口等了我,卻見吳娟又穿着吊帶睡衣出來說:“走吧,別楞這兒啊。”
馮楠於是帶她到了密室門口,輸密碼開了門,進屋後吳娟就先去牀上靠了說:“先說好啊,我可累了一天了,你要說什麼就快點說,中途睡着了,別喊醒我。”
馮楠見她上了牀,覺得不好也到牀上去,就搬把椅子坐了,說:“剛纔我夢到我我父親了,連環夢,挺嚇人的。”
吳娟說:“你挺大膽兒的啊,怎麼會被夢嚇着。”
馮楠說:“因爲也覺得奇怪啊,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白天也沒想他的事啊,怎麼晚上就做夢了呢?”
吳娟說:“可能是你潛意識的流露吧,你以前不是說想找他出來問個爲什麼嘛,後來雖然沒提了,可畢竟是提過,你沒忘掉,只是把它埋在腦子裡了,你最近可能工作壓力大,太累了,這些東西就自然涌出來了嘛。”
馮楠一拍大腿說:“就是啊,我怎麼沒往這兒想。”
“還有啊。”吳娟說“你可能是看見玲子帶了男朋友來,覺得沒把她們娘倆照顧好,也就引出這個夢來。”
馮楠笑道:“專家啊,你啥時有了這本事了。”
吳娟說:“什麼什麼本事啊,樓底下發小廣告的有時也發些廣告雜誌,裡頭有時候就有這些東西,歸到養生類裡頭的,我常看。”
馮楠道:“難怪古人說開卷有益,小廣告都能益智了。”
吳娟最一咧說:“你什麼意思啊,意思是我以前很弱智嗎?”
馮楠趕緊說:“不是不是,我沒這意思。不過我這次回來確實覺得有點腦子不夠用,好多人和事,看着都和以前記憶裡的不一樣了。”
吳娟問:“比如?”
馮楠想了想,又把自己回來這幾天所經歷的都說了。
其實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這些事連生死兄弟曹向東,他都沒百分百的全說,對吳娟說時,卻是一點保留都沒有啊。
不過傾訴還真是一個很好的宣泄口,馮楠說完了之後,忽然覺得渾身輕鬆,所有的負擔似乎一下子全都卸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