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倜知道,他終究會遇見夏芸的,在沐王府裡那一瞥之後,他一直這麼堅信着。
因爲,熊倜一直在遠處,在暗處,望着夏芸,守着夏芸。
緣分這種東西,沒有遇上過的人,大概是不會信的,可熊倜也不信,所以,他一刻都不敢放鬆,生怕哪天睡醒,世上就再也沒有夏芸的消息了。
在常人想來,這大概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可懂的人自然明白,這裡面的快樂,是畢生難忘的。
熊倜自然不是隻會幹看着,他在等一個機會,等一個漂亮出場的機會,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樣。不過,熊倜不大願意去想那一次的事情,畢竟,那是他第一次出手,也是第一次失手。
熊倜的機會來得很快,因爲夏芸,顯然不是一個沒有故事的姑娘,而有故事的女人,往往也是麻煩的代名詞。
熊倜又出手了,乾淨利落,刺出了十二劍。十二個錦衣衛,每人一劍,不多也不少,死得很直接。
夏芸受了傷,昏倒在蘆葦叢裡,連看都沒有來得及多看一眼,是誰救了她。
她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傷口已經被處理過了,沾了血的衣服,也換了新的藍布衣,就像一個村姑那樣。
夏芸爬下牀,忍着傷痛,準備推門出去,可是,門外的一個人,讓她站住了腳。
熊倜正在這農家小院裡,朝天拔劍亂刺,也不知道是在幹什麼。一個人會拿着劍朝天上刺,豈非一個瘋子?
夏芸覺得,熊倜就是個瘋子,一個劍法好到瘋的瘋子,還是一個與她十分有緣的瘋子。
你看,緣分這種東西,就是追的人鍥而不捨,被追的人稀裡糊塗,就有了。
當然,這也就是想當然而已。
夏芸好奇道:“你是在練劍嗎?這是什麼劍法?”
熊倜一劍刺出,停在了半空中,他沒有馬上回答,是因爲,他師傅沒有告訴他,這種劍法的名字。
夏芸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熊倜垂下手裡的劍,回頭說道:“熊倜,我叫熊倜。”
夏芸說道:“我叫夏芸。”
熊倜說道:“我記得你的名字,我們見過一次。”
夏芸微笑了起來,當一個女孩朝你微笑的時候,不是喜歡上了你,就是對你的印像還不壞。
夏芸說道:“你是江湖俠客嗎?爲什麼我總能遇見你?”
熊倜說道:“我是一個刺客。”
夏芸的表情忽然就僵住了,她完全想不到,一個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會是刺客,更加想不到的是,這個刺客,會這樣直接的表露身份。
夏芸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問道:“你是開玩笑的吧?”
熊倜說道:“不是,我的確是一個刺客,收人錢,殺人。”
夏芸不禁倒退了一步,她的心很亂,問道:“你難道是他們派來殺我的?”
夏芸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忽然又平靜了下來,她分明看得出來,眼前這個男子,絕不會是來刺殺她的人。
熊倜搖了搖頭。
夏芸又好似自言自語的說道:“你怎麼會是刺客呢?”
熊倜說道:“這只是我的工作。”
夏芸擡頭看向熊倜,問道:“假如有人出錢,讓你來殺我,你會……”
熊倜斬釘截鐵的說道:“我不會殺你的,因爲,你比我的工作更重要。”
這個表白十分直接,可夏芸感到的不是安心,而是深深的震撼。她還是沒能從這個消息中,緩過勁來。
夏芸問道:“你是刺客,那你師傅呢?難道他也是刺客?”
熊倜說道:“是的,他也是刺客,一個很有名的刺客。”
夏芸茫茫然的發怔,她實在不願相信,那麼一個笑容可掬,靦腆又秀氣的男人,居然會是一個刺客。
她感覺,離熊倜好遠好遠,這距離是被一下子拉開的。
在常人眼裡,俠客纔是受人尊敬的,而刺客則是會被鄙夷的,當然,也有例外,那就是這個刺客,殺了一個人人想殺不敢殺的人,可是,即使這樣,也終究不如大義凜然的俠客,更讓人崇拜。
夏芸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自稱刺客的男人,可當她看着熊倜臉上堅毅的表情時,又有了些許的安心,或許,他真的不會加害自己。
熊倜不是一個能言善辯的人,在過去的歲月裡,他壓根就沒有說話的份,所以,他既不會花言巧語,也不會雄辯滔滔,甚至連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也做不到。
何況,他面對着的,是這個叫夏芸的女子,一個漂亮神秘,還身懷武功的女人。
其實,熊倜想說的只不過是,刺客是一種職業。就像俠客快意恩仇的時候,也殺人一樣,收錢,殺人或被殺,刺客與衆多江湖兒女,沒有太大的不同。
夏芸肚子餓了,熊倜說,他已經讓這戶人家的主人,進城買些好吃好喝的回來了。
夏芸覺得,熊倜外表冷酷,其實卻內心天真,相較於多次死裡逃生的她,這個人好像思考得很少,也很容易相信別人。
他們兩人並肩坐在院子裡,遙望着天空,遠處綿延不絕的蘆葦裡,蛙聲一片,偶爾還有水鳥,撲棱棱的飛起。
夏芸問他:“你來的時候,這裡就一個人住嗎?”
熊倜說道:“是一家四口,我給了他們一百兩銀子,他們就一起進城去採購了。”
夏芸突然就站了起來,說道:“不好,咱們要被賣了!你真是太傻了,買些吃穿,哪裡要得了一百兩!進城買東西,又何必一家四口都去!”
熊倜眉頭緊皺,他從沒遇見過這種事,哪怕是聽都沒聽過,現在被夏芸這麼一講,心裡也是有些想通了。他趕緊說道:“那咱們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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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芸回屋子收拾了自己的包裹,幸而包裹沒人動過,她也算安心了一點,剛出來準備喊上熊倜一起走,就見不遠處有一小舟靠岸,船上跳下四人,乃是一對老夫婦,還有兩個十來歲的兒子。他們手裡拎着一些東西,就走了過來。
熊倜警惕的朝四周觀察了一下,確定沒有什麼異樣,纔對這一家人說道:“你們都回來了?”
李老實笑道:“小兄弟,等急了吧,快進屋吃飯吧。”
夏芸本想拉着熊倜就走,可熊倜卻對她說:“你剛纔想多了,既然餓了,就先吃了飯再走吧。”
夏芸雖然也沒發現,蘆葦叢裡有什麼異常的風吹草動,可她還是有些擔心,吃不下東西,奈何肚子實在很餓,就隨便吃了點飯,而熊倜則吃掉了整隻燒雞。
藥效發作得很快,熊倜只是迷迷糊糊的看到,李老實一家急急忙忙退了出去,夏芸原本還想拉起熊倜逃跑,但她也很快就昏了過去。
深深的蘆葦叢裡,七八條小舟剛剛停下,很快就衝出來了數十名錦衣衛。
熊倜的確能嗅到殺氣,但假如對方並不想殺他,那他的天真就夠讓他遭殃了。
江湖上,並不是只有殺戮而已。熊倜,大概還沒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