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道山莊裡,血腥味濃得令人作嘔,飛飛卻還吃得下去,夏芸被這個妖嬈的女人抱在懷裡,瑟瑟發抖,一想到剛纔發生的事情,就恍如雷劈,壓根不知道該作何想法。
她也不敢回頭去看,熊倜與卜梅鶴那一戰的情況,雖然,她很在意,很在意,熊倜的安危。
一個是前兩天還關心自己的寬厚老者,另一個則是對自己情深意重的男人。
可是這一刻,他們不但鬥得你死我活,還一起炮製了眼前這場駭人聽聞的武林血案!
夏芸沒有瘋,她的心性就已經夠堅強的了,只是眼淚,還是啪嗒啪嗒的滴在了飛飛的衣服上。
飛飛笑道:“小美人,怎麼哭了?來,讓姐姐給你擦擦。”
夏芸撇過頭去,抽泣着,不敢去看這個殺人如麻,還能談笑風生的女刺客,“暗河”殺手集團的一姐。
含光劍上,劍芒四射,縱是卜梅鶴的刀,層出不窮,也沒有一把刀,可以在熊倜面前,存在超過三個回合。
已經摺了十九把刀,卜梅鶴退了三步,摸向了自己懷裡。
他總算又嚐到了這樣苦澀的滋味,自己的兩條袖子已經被熊倜都劃爛了,唯有綁在身上的二十八柄飛刀,還能一用。
不過,熊倜自始至終沒有想見識他飛刀絕技的意思。
含光劍急衝而去,離卜梅鶴的胸膛還有一寸時,卻戛然而止。八樣兵刃已經圍魏救趙,將熊倜進攻的去路完全封死,逼得他只能後撤。
可是,卜梅鶴還是倒了下去,他雙目圓睜,遍佈血絲的眼中,生機漸消。
熊倜持劍而立,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可他的模樣還是十分駭人,叫人不敢直視。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握劍的右手,痠軟異常,差點沒能拿住含光劍。
這是今天第二次施展劍氣,雖然有含光劍作爲憑仗,但熊倜還是感覺心有餘而力不足,一刺之後竟沒了後勁。
不過,這也足夠叫卜梅鶴去黃泉路上,陪那些等候已久的武林英雄了。
熊倜將劍交到左手之中,他知道,自己恐怕走不出九道山莊了。
卜梅鶴的八個兒子,或哭或笑,有的還拼命狂吼,似是心中抑鬱了太久的負面情緒,其中一人,將手裡的刀指向了熊倜,剩下七人也放下還未斷氣的卜梅鶴,紛紛圍了上來。
就在這時,一條人影從不遠處的小樓上竄出,落在高臺上,站在熊倜與這八人之間,那是一個身穿紫綢華服的漂亮少婦,高高的髮髻,精緻的妝容,顯得雍容而典雅,讓人看了,只覺高貴,不敢褻瀆。
熊倜認得這個女人,所以,他的內心震撼萬分,好似天崩地裂一樣,原本的認識,全部崩塌了。
那八人說道:“魏夫人!你爲何要攔着我們?”
魏嵐沒有死,還成了九道山莊的夫人,這個昔日的倔強丫鬟,多次幫助熊倜逃跑的少女,在他記憶裡,以十分悲慘的模樣死去的人,竟以這樣華麗的方式,出現在了他眼前。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魏嵐並沒有回頭去看卜梅鶴的兒子們,也沒有回答他們的問題,而是望着熊倜,說道:“事已至此,你走吧。”
熊倜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你爲什麼還活着?我……”
魏嵐說道:“難道我還活着,你不開心嗎?”
熊倜問道:“你也是這盤棋裡的一粒棋子?”
魏嵐微笑了起來,說道:“我若說不是,你會信嗎?”
熊倜心若死灰,已經無法再思考,他轉身看向了夏芸,還有抱着她的飛飛,這樣才忽然又多了一些還活着的感覺。
熊倜走了過去,從飛飛懷裡拉起夏芸,問道:“要和我一起走嗎?”
夏芸點點頭,眼角還掛着淚珠,她已別無選擇,何況,她現在還有很多話,想問他。
熊倜一手牽着夏芸,一手握劍,連飛飛也一眼不看,轉身要往門外走,忽然,他身後有人喊道:“莊主死了!不能就這麼放他走!”
“誰能抓住他,賞黃金百兩!”
“納命來!”
一聲怒吼,九道山莊的這八個兄弟,已經率領這一羣要錢不要命的門客,圍了上來。
熊倜不是不能反身再殺進去,他在動手要殺卜梅鶴的時候,就沒想過活着走出九道山莊,但當魏嵐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這個想法就沒有了意義。
何況,他的手裡正握着夏芸那芊芊玉手。
熊倜瞥了眼飛飛,她依然沒動,好似自己組織出現了內訌,甚至是他要被人追殺了,也全然與她無關一樣。
不過,熊倜知道,飛飛不動,他就不需要出劍。
熊倜問夏芸:“你怕嗎?”
夏芸注視着熊倜,點了點頭,卻又說:“有你在,怕也沒關係。”
熊倜收了含光劍,抱起夏芸,幾個騰躍就往前衝去了。
父親和親兄弟的仇,不能不報。他們八人知道,若是不趁這次機會,他日再見熊倜,就只有引頸就戮的份了!何況,現在九道山莊被圍得好似鐵桶一樣,熊倜還帶着一個女人,怎麼可能逃得了呢?
可是,待得這八人各自率領大隊人馬,把整個九道山莊翻了個遍之後,他們才發現,熊倜和夏芸,憑空消失了。
黃山之上,某一個避風處,天色已晚,只有一點篝火,還在黑暗裡晃動。
松木燃燒的香味,在空氣裡慢慢彌散,這種味道談不上多麼好聞,可夏芸卻一點也沒有注意這些。
她的心始終在顫抖。
夏芸問道:“你怎麼知道,那裡有通往山上的密道?”
熊倜說道:“那是我挖的,不,準確點說,應該是我和魏嵐,一起挖的,用來逃跑的地道。”
夏芸說道:“你真的曾經在九道山莊待過……你見到那個女人的表現,爲什麼這麼奇怪?”
熊倜低下了頭,看着跳動不息的火焰,說道:“她就是魏嵐,曾經幫我逃跑的人。我最後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她明明已經死了,現在卻好端端的出現在我眼前,還被那幾個人叫做,魏夫人。你說,我能不驚訝嗎?”
夏芸沉默了一會,說道:“你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嗎?你所不知道的身世,或許就是你之所以會遇見我的原因。”
熊倜擡頭看着夏芸,兩個人的眼神是一樣的迷惘。若不是夏芸如此提醒,不管自己剛纔殺了多少人,甚至殺的是誰,他也不會在意。
可現在,他不得不懷疑,自己從一開始,就被安排進了這一場驚天動地的武林血案之中了。
是的,他從九道山莊出來,如今事情又發生在九道山莊,而原本因爲幫助他逃跑,被活活打死的魏嵐,又活着出現在了他眼前,這難道都只是巧合嗎?
假如再加上夏芸的話,那這些事,也真的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可若這是一盤棋,那棋局之後的那隻手,到底有什麼目的呢?
夏芸不知道,熊倜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