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勾,天上的繁星,在今夜分外好看。
微涼的風裡,是此起彼伏,好似協奏曲的蟲鳴。
人的心情是那麼舒緩,可脫離險境之後的夏芸與熊倜,卻又變得陌生了起來。
夏芸躺在牀上,睡不着,而熊倜則抱着他的劍,坐在窗臺上,吹着風,壓根沒有想睡的意思。
不說話的話,多麼尷尬,可是,要說什麼呢?
夏芸會告訴熊倜,“不要再去殺人,一直陪着我”,還是說,“我要去做一件事,那是自己的使命,你不必跟來。”
熊倜會對夏芸說,他要去追尋自己師傅的曾經,還是會說一句,“讓我永遠保護你,不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呢?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熊倜,他問道:“你要去哪裡?”
夏芸說道:“我要去九道山莊,在那裡,將會有一場大事要發生,而我,必須要出現。”
熊倜幾乎是條件反射般,說道:“不能去那裡!”
夏芸說道:“爲什麼?”
熊倜不知道該怎麼描述,他眼中的九道山莊,就像地獄一樣,有去無回。
夏芸說道:“九道山莊莊主卜梅鶴,爲人樂善好施,急公好義,在江湖上德高望重。這次,他是因爲沐王爺的盛情相邀,才召開了武林大會,我怎麼能不去呢?”
熊倜說道:“最好還是別去,否則,凶多吉少。”
夏芸說道:“假如你怕的話,就不要說什麼保護我!我自己一個人,能去得了!”
熊倜說道:“我不知道武林大會到底是什麼大事,但我知道,九道山莊沒有你表面看到的這麼好。那個莊主,更加不是一個好人。”
夏芸從牀上爬起來,看着熊倜,問道:“你認識他?”
熊倜搖了搖頭,說道:“我沒有見過他,但我是從九道山莊出來的。”
夏芸吃了一驚,正想細問,忽然,一陣清亮悅耳的笛聲,從靜謐無邊的遠處,緩緩流淌而來。
熊倜淡淡的說道:“我要先離開一會。”說着,他便翻身一躍,落到了樓下。
“暗河”有許多方法通知旗下的刺客,而這一曲笛聲,無疑是最緊急,最高級的一種,沒有人可以抗拒。
熊倜來到那一處小閣樓下,說道:“熊八聞笛,前來參見。”
樓上傳來了一個清脆的女聲:“上來吧。”
熊倜暗道,怎麼不是牛號?不過,他還是走上了樓梯。
一個黑衣勁裝,身材窈窕的長髮女子,正憑欄望月,她手上握着一隻玉笛,熊倜認得,那是牛號的寶貝。
難道……
女子沒有回過頭,自顧自的說道:“我叫飛飛。這件事十分重要,所以,我親自來了,牛號已經預先通知你了吧。”
熊倜心想,自己之前被錦衣衛抓了,牛號派來的人,估計都沒有找到他,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女人,自稱飛飛。
“暗河”殺手集團的第一殺手,“百步飛劍”謝飛飛,人稱一姐的頂尖刺客,殺手江湖榜上第三名,別人都說,她殺人非常快,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那個人就已經離閻王不遠了。
熊倜問道:“是什麼任務?”
飛飛說道:“你知道,我們‘暗河’是爲了什麼而生的嗎?”
熊倜自然是隱約知道的,何況,他問過蘇掌生,只是,蘇掌生笑而不答。
熊倜加入“暗河”以來,殺過奸商貪官,也殺過巨盜惡賊,就連叛軍首領也殺過,而這些,全都是危害帝國穩定的傢伙。所以,熊倜一直懷疑,“暗河”的背後是朝廷。
熊倜答道:“胸八愚鈍,請一姐明示。”
飛飛將玉笛別在腰間,轉過身來,那是一張多麼冷豔的臉?她畫着精緻的妝容,像是一個公侯府邸之中,剛從宴席上退下的舞姬一樣,美麗而優雅,還帶着一點點歡笑之後的疲倦。
誰會想到,謝飛飛是這樣隱藏身份的呢?
熊倜也沒想到,爲什麼,這個女子會願意,將這一面的自己,暴露在他眼前,他在看向飛飛的時候,目光發直,失了神。
飛飛說道:“我們殺人,是爲了天下太平。”
熊倜不由的低下了頭,說道:“是,熊八明白。”
飛飛說道:“他們說,你是天生的刺客,雖然才加入組織一年的時間,但卻辦好了許多事。不過,你千萬不要驕傲,這一次的任務,有你想不到的艱難,因爲,目標不止一個。”
熊倜說道:“沒問題。”
飛飛又回過頭去,看着天上那一彎新月,說道:“藏在影子之中的月亮,才最美麗。你就在這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去九道山莊。”
這是這一晚,熊倜第二次聽到有人提起這個地方,他隱約覺得,自己的身世,的確有問題。
可到底,九道山莊,會發生什麼事呢?熊倜放不下夏芸,卻又接了任務,沒法離開飛飛。
不過,他們會在那裡相遇的,這,誰都知道。
九道山莊是一個神秘的地方,莊主卜梅鶴也是一個神秘的人,沒人知道他過去是怎樣崛起的,也沒幾個人見過他出手,不過,誰都知道,當今江湖之上,假如有一個人能調和黑白兩道的話,非卜梅鶴莫屬。
卜梅鶴是一個絕對精明的人,因爲,他通吃黑白兩道,人人都要給他一分薄面,卻沒有一個人說他精明強幹,甚至是老奸巨猾。
九道山莊就在黃山腳下,而黃山則在徽州。
黃山之奇,徽州之富,都給了九道山莊,無限的便利。
這一日,鎮上來往的人很多,卻少有人談論,在九道山莊有什麼武林大會,因爲,他們發出的並不是英雄帖,都是私下流傳的結義令,由莊主選定二十八人,再由這二十八人各自呼朋喚友。
只有志同道合的人,纔會參加這一次,在九道山莊舉行的武林大會,真正黑白兩道齊聚一堂的,盛會。
熊倜和飛飛,也來了。
飛飛已經卸去了那種誘人的妝容,而熊倜,也改換裝扮,看上去有點像是一個年輕俠客了。
原本,熊倜還是有些擔心的,因爲,一來,他知道九道山莊有多麼森嚴,二來,他和飛飛的身份都不能公開,又沒有熟人引薦,該怎麼混進九道山莊呢?
熊倜心存疑慮,可飛飛看上去卻十分輕鬆,在小鎮上吃完早餐,便徑直往九道山莊走去了。
混在人潮之中,熊倜左顧右盼,仔細觀察着他的這些目標,忽然,飛飛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別板着臉,笑一笑,這麼緊張幹嘛?”
熊倜愣了一下,試着擠出一點笑容,卻比哭還難看,飛飛看了也只好撇了撇嘴。
走進九道山莊,既沒有人盤問,也沒有人注意他們,熊倜覺得,好像簡單得有些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