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搖翠環,涼露滴蒼玉。
春風和煦的蒼翠大地上,開滿了不知名的野花,隨着輕風徐徐搖曳。
一列車馬沿着小徑不急不緩地行進,馬車很奢華,前後八匹駝滿行囊的黑馬,沒有一個侍衛,唯一的車伕眼中偶有精光,看來頭應該不小。
“老李,停下歇歇吧,這裡風景不錯,馬兒也有些累了。”馬車裡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溫潤有禮,說不出的舒服愜意。
車伕老李依言吁了一聲,八匹駿馬齊齊站定,未等老李擡手相迎,一隻纖細的手已然挑開簾子,露出一截華貴的金色衣袖。
“少爺。”老李躬身退到一邊,忠心耿耿地在離馬車不遠的距離坐定,周身的感官釋放開來,沒有一絲鬆懈。
“啊咧,出門在外,不必這麼拘謹。”
錦衣公子兀自跳下馬車,一柄金邊摺扇握在手中猶自安閒,如墨長髮並未綰起,只用一條金絲隨意在髮尾束起,幾縷碎髮滑落下來,遮起了半面容顏。
仰起臉的一瞬,烏黑眼瞳兀自生輝,內斂的光華浮現出來,露出一張年輕俊美的面孔。
“眼看日晷山莊近在眼前,你居然有心在此逗留,阿顏啊,你那顆狐狸心果真猜不透。”
隨着一聲抱怨,又一位公子走出馬車,與方纔那位少年不同,此人雖身着華服,舉止談吐卻不難看出不羈之意,神情豪放,揮手間盡是大氣風度。
“他那性子,向來如此。”最後出來的男子輕哼一聲,一襲黑衣襯得他愈發冷凝,臉上的線條剛毅冷漠,帶有蔑視羣雄的傲然之姿。
溫潤少年彎脣一笑,“此番前來,定有不少江湖中人想要一窺龍血珠的風采,叱風莊主既然有膽量將它也列爲此次寶物鑑賞大會的物品之一,便一定做足了萬全的準備,我們去的低調一點,也好靜觀其變,不至被人懷疑警惕了去。”
“有道理,方纔超過我們的幾個車隊都有談及那顆舉世罕見的龍血珠,貌似很多門派都在打它的主意。”憶楓手撫下顎點了點頭,“戰嘯,皇上命你微服前來,不也是爲了這個?”
黑衣男子沒有答話,只漠然望着遠處蒼穹,手指不自主握緊了腰間的劍。
身爲掌管宮中刑事的御史大夫,此番,若不是皇上龍體欠佳,聽聞江湖有一能治百病解千毒的龍血珠,他也不會有這個時間隨着他們一路至此。
“李護衛,待會務必收斂氣息,不要讓旁人覺察你身懷武功。”戰嘯對老李低低吩咐了句,轉身望着自在悠閒的花傾顏,“拿到龍血珠一事,你有幾成把握?”
花傾顏笑得莫測,緩緩豎起一根手指:“一成……也沒有。”
眼見戰嘯和憶楓紛紛變了臉色,花傾顏嘆了口氣,站起身來,“龍血珠乃是江湖和朝廷共同覬覦的世間珍寶,老莊主此番將其公佈於世,想必早已做好了由此引發的浴血爭鬥,他這麼做,絕不僅僅爲了攪亂江湖多年的平靜。日晷山莊沉寂許久,此次正是他蓄勢待發的大好時機,貿然行動,定會敗在這隻老狐狸手下。”
“哼,他一隻老狐狸遇到你這隻小狐狸,就懂得什麼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憶楓不屑地撇了撇嘴,對那賣弄心思玩弄江湖的老傢伙不甚鄙夷。
“小憶啊,你這莽撞的脾性還是不知道收斂,即便我再怎麼仔細,也未必能在叱風的眼皮底下順利拿到龍血珠。還有,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可亮出你們的身份,江湖向來蔑視朝廷,搞不好一個*燒到宮裡,到時候事態就不是你我所能掌控得了了。”
花傾顏伸出一隻嫩白的手,不多時指尖便停落了一隻絢麗的彩蝶,“以靜制動,方能臨危不亂。”
一行四人紛紛靜默,心中盤算着如何拿取這世間僅有的珍寶。
日晷山莊半年前放出豪言,在今年的寶物鑑賞大會中,將會把鎮莊之寶龍血珠獻出,傳於有緣之人。
此言一出,各方門派爭相出動,一時間形成劍拔弩張之態,卻很少有人深思叱風爲何忽然做出這一決定。
多少年來,無數高手爲爭奪龍血珠葬身莊內,日晷山莊的霸主地位牢不可破,此舉無疑是將武林霸主之位拱手讓人,除非莊內出了什麼重大變故,否則以叱風的個性,斷不會拿出這顆象徵權勢的龍血珠。
“不管怎樣,既然來了,就勢在必得。”戰嘯低低開口,冷峻的目光閃過一絲凜冽。此等重要之物,怎可被一些江湖鼠輩得去,皇上龍體日漸虛弱,沒有時間陪他們多耗。
“小戰還是這副樣子呢,老是繃着一張臉,難怪小憶擔心你討不到老婆。”花傾顏搖着摺扇,似是漫不經心地叨唸了句,卻聽得戰嘯眼神一變,並未接話。
“休息夠了就上路。”戰嘯放下這句話之後轉身入了馬車。
花傾顏淡淡一笑,朝一旁的憶楓眨了眨眼:被人說穿心事,羞了。
馬車繼續前行,不過傍晚時分便到了山莊腳下。
一行紫衣侍女分列兩排,負責接待往來的賓客,花傾顏一行將馬車交給最近的侍女,餘下的幾個箱子也一併被安排送去客房,打理完了這一切,四人跟隨其中一名侍女去往廳堂。
“日晷山莊果真不愧武林第一,瞧瞧這氣派,嘖嘖。”憶楓一邊感慨一邊四處打量兩旁的奇花異草,雖是初春,莊裡卻早已暖意融融,點起的薰香混合着花草氣息沁入鼻間,清新怡人。
花傾顏笑而不言,目光卻是緊緊追隨不遠處的一行人。
那是近年來小露鋒芒的烈火堂,大堂主烈炎滿頭紅髮,一柄烈焰刀在江湖頗有威名;二堂主烈鬆性情暴烈,一雙流火拳可向外散發高溫,灼燒對手的武器;三堂主烈筠年紀輕輕,風流倜儻,一招“野火化春風”可消融對手剛強之勢,以柔克剛,柔中帶烈,十分了得。
烈鬆似乎正在對什麼事憤憤不平,烈焰和烈筠正在勸說,似乎不想率先挑起事端。
“青竹幫那些小崽子,真他孃的不懂規矩!”烈鬆忽然大喝一聲,“老子給他們面子放他一馬,居然還敢過來挑釁,簡直活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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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算了,來者是客,我們身份都是一樣的,真打起來有失身份禮節。”烈筠趕忙輕聲制止,“青竹幫最近囂張得很,自會有人教訓他們,二哥何必動怒呢。”
青竹幫?花傾顏聽到這裡皺了皺眉。傳言烈火堂與青竹幫早前因故不和,如此看來倒是真的。
“呸!”烈鬆重重啐了一口,憑他們也想奪得龍血珠,哼!癡人說夢!”
“二弟!”烈炎斥道,“小心你的嘴巴。”
花傾顏聽至此,心中已有思量,扭過頭去,正巧碰上戰嘯那雙處變不驚的眼睛,對着他微微點了點頭。
看來,此次一年一度的鑑賞大會,註定不能平靜啊……
正堂裡,日晷山莊莊主叱風正襟危坐,目光從四人身上逐一掠過,望向戰嘯的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凜,忽而哈哈一笑:“諸位少俠,今日得以來我日晷山莊,是老夫的榮幸,快請上座!”
花傾顏將莊主的神態變化一覽無遺,不動聲色地坐在戰嘯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