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他們像去年一樣賞燈遊夜,子時過去纔回到家中。
剛躺下睡着,臥室的電話鈴聲大振,緊接着外面有人敲門。林君勱騰地坐了起來,接了電話披上衣服就往外面衝。
“出什麼事兒了?”
“回來再說。”
哪裡還睡得着覺,她穿好衣服起來要出去找林君勱,值班的副官說水月庵那邊出事了,已經調派了許多人過去,勸她在家裡等着就好。副官還告訴她,沈儒南在水月庵裡,大約是被人襲擊了。
夜風吹得她打了個冷顫,有種山雨欲來之前的預感。
沈儒南到底是放不下妙儀師太,昨天從杭州趕過來,晚上趁着無人來水月庵和妙儀師太說說話。
誰知道剛進門沒半小時,就被人打了冷槍,雖然以他的敏捷沒有受傷,但考慮到自己只帶了兩名副官,他還是護着妙儀師太從水月庵內出來準備上車回到城中安全的地方,哪裡知道剛一出內門,子彈就從四方過來。
暗中護着妙儀師太的人見情況不妙,立馬過來保護,沒想到和妙儀師太在一起的竟然是沈儒南。這可非同小可,他們一邊玩命抵擋子彈一邊派一個人跑出去通知林君勱。
沈儒南的副官護着二人往外面撤退,誰知道剛一出庵門,外面還有一撥埋伏的人,黑暗中交起火來,眼看就要喪命,周玉成帥先帶人趕了過來,從後面打散了圍住沈儒南和妙儀師太的人。
可能是事先做了周密的計劃,不管周玉成的人怎麼打,他們死死盯着沈儒南和妙儀師太打,林君勱帶人趕到的時候,他們見勢態不妙,直接引爆了埋伏在水月庵裡的炸彈。
火光震天之後,多年來香火旺盛的水月庵被炸得七零八落,許多來不及跑出來的小尼姑,被炸死在裡面,肢體橫飛,慘叫連連,驚得人魂飛魄散。
喬若初在城中都聽到那邊一聲巨響,險些震得她跳了起來。沈儒南爲了保護妙儀師太中了一槍,在胸口腋下的位置,已經走不穩路了。林君勱叫魏同生護送他趕緊到醫院救治,他帶着周玉成前去圍剿襲擊的人。
他一個閃身擊斃了幾名對方的人,另外有一人中彈,聽見有人喊徐處長,周玉成反應過來,立即擊中火力朝那個方向射擊,對方人員抵擋不住,死的死,逃的逃。腿上中彈的徐鴻聲被丟在那裡齜着牙亂叫,周玉成的人沒怎麼費事就把人抓到了。
“呵呵呵呵,你們不敢殺我的。我是黨國的人。”
林君勱似乎不太相信人就這麼被抓到了,逼近一步,確認是徐鴻聲本人後驁然:“不敢,你這狗命,怕髒了我的子彈。”
“哼,你不過是沈儒南和妙儀老尼姑苟且出來的野種小兒,好意思腆着臉在老子面前耀武揚威,呸!”徐鴻聲陰鷙的聲音劃破十五的夜空,比剛纔的爆炸還要震裂耳膜,在場的人,頓時如中了邪般呆默。
周玉成提槍要滅口,被林君勱一腳踹倒在地,“人押回去關起來。”見他比平時還要沉冷三分,手下的人個個噤聲屏氣,推搡着徐鴻聲先退了下去。
唐谷把周玉成攙扶起來,爲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轉頭向林君勱說:“參謀長,有些話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回去吧。”林君勱擡頭掃了一眼蒼穹皓月,氣度幽寂。
這次抓捕到徐鴻聲,意外的成分多,代價也大,沈儒南以自身做了誘餌,林君勱半路才殺了過來,倘若不是僥倖,恐怕這對父子今生沒有相認就相隔陰陽了。
“送您回家嗎?”唐谷小心翼翼地問。
“妙儀師太呢?”林君勱的聲音嘶啞,嗓子裡像堵了痰似的。
事發突然,剛纔激戰的時候只顧着抓人,沒有人注意妙儀師太的行蹤,被他一問,司機激靈想了起來,調頭去水月庵。
大火已經被趕過來的警察撲滅了,清理出五六具被炸死或燒死的屍體,妙儀師太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口中念着往生咒。
“母親,這裡已經不能住人了。您先跟兒子回去吧。來日再修繕起來。”林君勱跪在她面前懇求。
妙儀師太像不認識他似的,一聲不坑,眼睛始終沒有睜開。
林君勱站起來在水月庵裡轉了一圈,哪裡還有能安放牀榻的地方,便抱起妙儀師太往車上走,“母親,兒子只好忤逆您了。”
昔日香火繁盛的水月庵,一夕之內,焚於爆炸起火,次日傳出去,不知道多少人扼腕涕淚。
喬若初本來就沒睡,一直沒消息,她在屋子裡急的團團轉,聽見動靜,外衣都沒披就跳了出去。
見林君勱把搖搖欲墜的妙儀師太從車上攙扶下來,趕緊上前去幫忙。妙儀師太狀態極差,面呈紫色,她推開林君勱和喬若初的手,扶住身旁的欄杆,忽然一弓身,噴出大團的鮮血來。
多年修行茹素之人的鮮血不腥,帶點甜味,暈漫在空氣中,洇得喬若初骨髓生痛,想逃開。
“請個醫生到家裡來吧。”她問。
唐谷看了一眼林君勱,見他示允,忙叫人去請。
“夫人,今夜你辛苦下。”他留下兩名隨從,吩咐驅車去軍醫院。
喬若初和傭人把妙儀師太攙進房裡服侍躺下,等了一會兒,萬映茹和醫生一前一後匆忙趕到,折騰到頭雞啼曉,才鬆了口氣。
“到底出什麼事兒了?醫院裡傷的是什麼人?”她叫來一明副官詢問。
“是,是沈司令。”雖然事發後林君勱下了封口令,暫時不準對外泄露沈儒南受傷的事情,但小副官不敢對喬若初撒謊,只好照實說了。
“沈司令怎麼會在水月庵?”
“這個屬下真的不知道。”小副官昨夜剛去的時候真的不知道,後來徐鴻聲說到林君勱身世的時候,他大致猜到了,不過這是萬萬不能說出來的。
喬若初也不追究細問,叫傭人多準備些好消化的早餐,她要叫人送到軍醫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