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妙儀師太是個心腸極好的人,平日相城貧苦人家若生了緊急的病去求她,她會毫不猶豫拿出庵裡的香火錢送人急用的。
喬若初母女是今天的頭位香客,恰好妙儀師太做完了早課,便出來迎接。
妙儀師太一身藍色袍子,頭上包着一方灰色頭巾,她身材纖細,圓長臉面,皮膚白膩,五官精緻,單從外表看不出她的確切年歲,約摸四十歲上下。
多年的修行讓她帶着一種超逸的氣質,粗布緇衣,絲毫都掩飾不住她的清麗姿色。
喬若初以前沒來過這麼早,每次來人都很多,故而從未和妙儀師太見過面。
“菩薩保佑,二位施主來的真早。”她笑着和喬若初母女打招呼。
“師太慈悲,因小女趕着上學,又怕錯過初一的好日子,便一早來打攪師太了。”餘姨太說。
她點了香燒到菩薩面前,拜了幾遍,又叫喬若初去磕頭。
每磕一次頭,妙儀師太就閉着眼睛頌幾句經,然後敲一聲菩薩前的木魚。
“嘟……”木魚發出清脆悠遠的聲音。
聽到的人頓時醍醐灌頂,好像要大徹大悟似的,五臟六腑蘊藉着一股說不出的超脫。
正殿燒完了香,妙儀又領着她們母女去了偏殿,凡是有神靈牌位的地方,都一一磕頭敬了香。
“小女喜得貴婿,今天特意來感謝菩薩恩賜。”餘姨太和妙儀師太寒暄起來。
“隨喜隨喜。”
妙儀師太和煦地笑着打量了幾眼喬若初。
喬若初被她看的臉紅如霞,微微低下了頭。
“小庵常有人來求良緣,老尼最喜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妙儀師太說。
“師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難道佛門不是勸人放棄塵緣遁入空門的嗎?”喬若初奇怪地問。
妙儀師太很有興趣地看着她:“你知道何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嗎?”她問。
喬若初驚愕地搖了搖頭,她心裡倒是能意會一點,但是講不出來。
妙儀師太啓脣一笑:“不早了,小施主不要耽誤了讀書的時間。改日有興趣再來相談吧。”
“多謝師太。”喬若初不確定自己會不會真的來找她,不敢用他日再來叨擾的客套。
餘姨太奉上一百塊的香火錢,拜謝了妙儀師太,帶着喬若初快速往回趕,怕耽誤了她的上學時間。
還好,緊趕慢趕,總算在上課鈴響的前一刻踏進了教室的門。
她以往總是來的很早,今天踩着點來,還真是稀罕,班上的同學竊竊議論起來。
“誰知道是不是從男人家裡剛睡起來呢?”有個刻薄的聲音說的很響亮。
喬若初回頭望了一下,是個叫莫玲玲的女生說的。
她看見喬若初掃過來的目光,立即閉了嘴,裝作認真看書的樣子。
喬若初和她幾乎沒什麼交往,她想不出來莫玲玲爲什麼如此中傷她。
課間的時候,方紀瑛穿過座位,來到喬若初身邊問要不要教訓一下莫玲玲,她做了個打的手勢。
“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
方紀瑛看起來溫婉嬌媚的,竟然這麼暴力,真是驚奇的發現。
她心底想。
“人善被人欺。”方紀瑛不甘心就這麼被人欺負,氣鼓鼓地說。
喬若初抓住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惹事兒。
方紀瑛回頭狠狠瞪了莫玲玲一眼,她在方紀瑛的目光裡咬着牙齒髮抖,好像害怕極了的樣子。
喬若初又覺得很奇怪。
“她會拳腳。”姚思桐透漏說。
“噢,原來你是個俠女啊。”喬若初低聲打趣方紀瑛。
“你才知道啊。”方紀瑛故作深沉。
喬若初想起一件事情來,就問她:“紀瑛,你上次在西醫院住院的時候,晚上聽到特別的聲音,你有沒有嚇壞?”
方紀瑛想了一會兒說:“那天晚上不過是三樓發現了一具死屍,一羣膽小鬼就叫了起來。我纔不怕呢。”
喬若初看她的神態,一點兒都不像吹牛。
對她佩服的五體投地。
“唉,到現在也不曉得誰在醫院搗亂的。”喬若初說。
“很奇怪啊,我父親派人巡邏了好多天都沒發現蛛絲馬跡。”方紀瑛也覺得那天的事兒蹊蹺的很。
“對了,紀瑛,人家呂公子的情書,你回了沒有啊?”姚思桐擠眉弄眼的問。
方紀瑛甩了她一下:“你怎麼那麼討厭呢!”
姚思桐捂着嘴嘿嘿地笑了起來。
這天放學方紀瑛跟她們兩個人一起走,一出校門,喬若初就指着馬路對面說:“紀瑛,呂公子來等你了。”
唬得方紀瑛蹭地彎腰躲在她們兩個後面,不敢再往外面走了。
姚思桐把她拉出來說:“她嚇唬你的,哪裡有人影嘛。”
方紀瑛探出頭來一看,果然不見呂欣文。
她撓着喬若初的咯吱窩,癢得她笑得花枝亂顫,不斷求饒。
“太壞了你。”方紀瑛鬧的正歡,哪裡肯鬆手,直到把喬若初撓的蹲在地上才肯罷休。
“出去玩玩好不好?我不想回家。”她問。
“走吧走吧,從來沒去玩過。”姚思桐跟着起鬨。
“看電影去。今晚有《漁光曲》噢。”方紀瑛說。
方家的車停在路邊來,她跑過去說:“陸叔,我跟同學去電影院了。晚點回家。”
她又跑過來對喬若初喝姚思桐說:“走吧,我請你們吃飯。”
喬若初和姚思桐分別在路邊給家裡打了電話,同她一起走進城中的巷子裡。
相城如今外來人口許多,巷子裡掛滿了各種以地名命名的菜館。
“蘇州菜館好不好?”方紀瑛滔滔不絕地說。
喬若初沒吃過,姚思桐同意她就隨大流跟着進去了。
其實蘇州離相城很近,菜品多與相城差不多,方紀瑛花了不少錢,也沒吃出什麼特別來。
方紀瑛挺泄氣的。
“紀瑛,你家裡是做什麼生意的啊?”喬若初見她花錢大手大腳的,爲人十分豪爽,好奇地問。
“唉,跟你們說吧,我祖上是朝廷的漕運使,颳了一堆的臭錢,我們這幾代啊什麼產業也不做,整天花天酒地的,也差不多快抖擻空了。”她嘆着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