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那天,艾倫沒有去找韓詩語,事實上他並不是因爲韓詩語纔回長沙的,他只是爲了去尋找能夠填補他內心的空缺的東西,可是當他觸及到這片土地的時候,他才恍然明白過來,已經沒有人能夠去填補了。

他既不承認顧璟睿的存在,可也不願去承認顧璟睿的離去,然而,這一切已經回不去了,顧璟睿始終沒有成爲他未來路上的對手。

也許他是厭倦了這個世界了吧,所以他提前去到了另一個地方,他總是這樣,什麼都走在艾倫的前面。

艾倫看着外面掛着的一輪殘月,發呆了很久,直到手術室的紅燈轉爲了綠燈,他纔回過頭來。

主刀醫生是個看起來就資質很深的男醫生,艾倫簡單的瞭解過一下,這位醫生主刀過的手術,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成功的例子。

抱着對醫生的信任以及心裡那一絲絲的僥倖,艾倫同姚天雄以及女孩的父母和幾個她的朋友在手術室外冰冷的長椅上等了將近四個小時。

姚天雄告訴他,女孩叫秦小萌,很可愛的一個名字,他來的時候,女孩已經進了手術室,姚天雄將手機裡的相冊翻給他看,他才知道,秦小萌人如其名,是個非常可愛的女生。

在等待的期間,秦小萌的父母還來問過他需不需要吃點什麼,也都被他一一回絕了。

秦小萌的朋友當中,也有他的粉絲,他看的出來,在那三個女生見到他的時候,她們眼裡的驚訝和崇拜讓她們差點叫出了聲。

不過她們都很懂事,直到這是醫院重地,不允許大聲喧譁的場所,因而她們剋制住了內心的激動。

在那之後,她們便都自然的坐在了他的身邊,也不與他交談,更不與他對視。

興許是害羞吧,艾倫這樣想着,所以整個等待的過程,大家都非常的安靜。

而當醫生出來的時候,坐在他旁邊的一個女生竟然拉住了他的手,同時,也拉住了她旁邊的一個女生的手。

艾倫發現,她的手在發抖,應該是在害怕。

艾倫伸出一隻手搭在了她的手上,女生猛地轉頭,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纔緊張之下,居然抓住了艾倫的手。

她下意識的想要鬆開手,哪知對上了艾倫一雙溫柔的雙眼,便讓她心裡的緊張忽然減小了不少。

姚天雄和秦小萌的父母已經跑了過去,艾倫握住旁邊那位女生的手,輕聲說道:“走吧,我陪你們一起去聽最後的結果。”

那女生眼裡已經蒙上了一層水霧,艾倫看着有些心疼,他沒有幾個交心的朋友,所以看着這三個女生爲了秦小萌而擔心的樣子,他非常羨慕她們的友情。

醫生摘下面罩,長達四個多小時的手術時間,消耗了醫生不少的精力。縱然是這樣,他仍然露出了一個勝利的笑容。

姚天雄知道,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秦小萌的手術很成功。

三個女生和秦小萌的父母泣不成聲,姚天雄回頭看了艾倫一眼,似乎是在感激他帶了好運一般,對着艾倫鞠了一躬。

可是,秦小萌根本不知道艾倫來了,所以,這並不是艾倫的功勞,完全是因爲秦小萌自己,以及所有醫生的功勞。

艾倫沒法接受姚天雄的感謝,他同樣給姚天雄鞠了一躬,並不是回禮,而是感謝他,讓他看到了生命的堅強。

隨後,所有人都對着主刀醫生鞠躬,醫生扶起秦小萌的父母,手術的成功固然讓所有人的高興,可手術後仍然存在一定的危險。

醫生認真的交代道:“術後七十二小時是危險期,只要病人度過這段時間,那她基本就沒什麼問題了,所以,還請你們配合醫院的護士和醫生,好好照看病人。”

秦小萌的父母點點頭,過了一會兒,病牀被幾個護士推了出來,大家的臉上都透着難掩的疲憊,可每個人都對着在手術室外的人露出了寬慰的笑容。

艾倫看着被推過來的秦小萌,因爲長時間的化療,她的頭髮已經沒有了,可這並不影響她那一張精緻乖巧的臉的顏值。

她很可愛,跟她的名字一樣可愛。

由於電梯內擠不下過多的人,艾倫和一名護士選擇了走樓梯,那名護士告訴他,在秦小萌進去麻醉狀態之前,她許下了一個願望,就是想親耳聽到艾倫唱歌。

艾倫尷尬的笑了笑,他在唱歌當年並不專業,不知道自己能夠唱成什麼樣。而且護士說的歌名更是一首英文歌《beautifulgirl》,他英語差,這完全是對他的一個挑戰。

下了樓,秦小萌的麻醉藥效還沒有過去,她的朋友以及父母守在她的身邊,艾倫叫姚天雄出來,問他會不會唱那首歌,姚天雄有些驚訝,因爲那首歌正是他經常唱給秦小萌聽的歌。

“你不會是在吃醋吧?”艾倫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姚天雄搖搖頭:“不是,小萌她知道自己只是崇拜你,並沒有想過會怎麼樣……算了,待會兒問問她就知道了,走吧,我們找一個人地方,我教你唱。”

兩人在醫院轉了一圈,沒有找到可以讓他們練歌的地方,於是只好去了停車場,那裡停着姚天雄的車,他之所以會同艾倫趕車過來,是因爲他下車去買花和水果了,秦小萌的父母擔心秦小萌的情況,所以姚天雄就將車交給他們了。

上了車,艾倫摸出手機來搜歌詞,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機因爲低電量而關機了。

“糟糕,這下要捱罵了。”艾倫嘆了一口氣,他被人認出來的消息肯定傳到網上去了,陶櫻聯繫不上他,說不定這時候正大發雷霆呢。

姚天雄將車載充電線遞到他手裡,手機充上電,艾倫一邊開機一邊苦笑着對姚天雄說道:“待會兒你要是聽到有人對着這邊破口大罵,千萬不要驚訝,那是我經紀人。”

姚天雄卻伸手推開了車門,說道:“既然是你的私事,我先回避吧,你打完電話敲車門就行。”

說着,他就走了下去,反手將車門關上了。

艾倫打開手機,上面的未接電話快超過一百了,其中陶櫻就給他打了八十多個,還有老五,以及……

李梓藤?

“他怎麼會給我打電話?”艾倫不解,他不知道,爲了提防他去找韓詩語,陶櫻聯繫了李梓藤。

撥通陶櫻的電話,電話裡只響了一聲,陶櫻就按了接聽鍵,看來她一直都守在手機旁邊,就等着艾倫的回電。

“你還知道打過來啊?你要是再這麼我行我素下去,出了什麼事,別怪你姐我不幫你!”

聽到陶櫻氣憤的聲音,艾倫卻忽然笑了:“CC姐,我一直以爲,我跟顧璟睿是競爭對手,可是我現在才明白,有些競爭對手,是誰都無法取代的。”

陶櫻聽的一頭霧水:“你在說什麼,你不是去找韓詩語了嗎?”

艾倫扶額,果然陶櫻是這樣想的。

“我只是來尋找一樣東西,跟韓詩語無關,我想我今後都不會跟她有任何的關係了,姐,上次我說要教訓她,其實你知道,我是因爲對她感興趣,而讓你把消息壓下去了吧。”

陶櫻瞭解他,他自然也瞭解陶櫻,他們就像水和船一樣,是相互相生的。

陶櫻聽着他的語氣並不像有心事的樣子,反而有點豁然開朗的輕快感,好在他這一走沒有鬧出多大禍端,否則她真的無法壓制心中的怒火。

她沉了沉臉,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金凌那邊,我已經給你鋪好前路了,你給他打一個電話,看能不能把演唱機會爭取過來。”

爲自己的藝人爭取資源,是她作爲經紀人同時也作爲老闆的職責所在,艾倫能夠理解他的做法,可是,如果他就此爭取了,說不定會被顧璟睿的粉絲討厭。

而且,他不願意去剝奪一個逝者留在這個世上最後的作品。

他搖搖頭,拒絕道:“姐,我不唱了,如果可以,請你幫我把這部劇推了吧,損失方面,我願意用預約時限補償,反正我也沒多少存款。”

“你瘋了?你確定你認真考慮過了?”

這可是他好不容易爭取來的男主角的戲份,怎麼能說推就推,而且沒有了顧璟睿跟他爭鋒,他一定能夠被更多的人認可。

“姐,從得到這個主角的劇本的時候,我覺得我已經從顧璟睿的光環之下跑到了他前面,可是也是因爲他的光環我才站在了今天的位置。如果我想要改變,就徹底擺脫他的光環,僅靠自己的努力,去征服所有人。”

這話他說的非常堅定,絲毫沒有給陶櫻考量的機會,他知道自己的決定會讓他失去現在所擁有的機會,也會因此得罪很多人。

然而,心裡的那塊空缺告訴他,他唯一的競爭對手已經走了,他如果再這樣踏着他的光環走下去,未來勢必會有很多人在他獲得榮譽的時候,對他說“這一切都靠顧璟睿的成全”。

一個人想要成功,需要機遇,自然也需要骨氣。

這麼多年他都憑藉自己的努力扛過來了,只是這一次的放手,他相信,只要他夠認真,他將會比現在的自己更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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