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學前的最後一節課，變得格外地漫長。祁夏喜甚至破天荒地整堂課都沒有聽進去老師在講什麼，雖然一直機械地做着筆記，但也只是機械地抄寫。旁邊的韓詩語都已經記了三頁了，她卻只寫了半頁都不到。
韓詩語注意到祁夏喜的走神，有點驚訝地用手肘撞了撞她的腰：“夏喜？夏喜，你怎麼了？”
祁夏喜搖了搖頭，看着韓詩語完全沒有察覺到什麼的臉，她突然有點想要拉着韓詩語陪她一起去面對肯定會暴怒的蘇然。
可是，這個念頭剛剛生出來，就被她立刻掐滅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肯定不可避免地會讓韓詩語知道自己爲了她和孫璟航約會的事情，這樣的幫忙如果她知道了，肯定是寧可自己被發現去酒吧被開除、也不希望祁夏喜爲了她犧牲的吧。
“我沒事，就是有點困。”
韓詩語同情地點了點頭：“是不是孫楠楠又半夜磨牙了？我有一次半夜爬起來的時候聽到了，嚇得我兩個小時都沒睡着。聽起來可嚇人了！我都沒敢叫她。下次再聽到的時候一定要錄下來白天放給她聽！”
勉強扯出一個微笑，祁夏喜轉過頭繼續抄寫着黑板上老師的板書。
就算是這節課十分難熬的漫長，但是下課的時間最終還是來到了。韓詩語一個人悶悶不樂地去吃食堂，臨走了還念念叨叨地說蘇然越來越重色輕友了。
“走吧，剛剛我在網上預訂了，也叫了出租車，現在出去直接過去就行了。”
看着蘇然沉默的樣子，祁夏喜有點想直接在這裡把一切全都和盤托出，可是張了張嘴，卻仍舊什麼也沒說出來。
蘇然有點沉默。
其實，他和祁夏喜到現在也沒有對彼此真正地說過什麼。不論是喜歡還是不喜歡，不論是將來的什麼打算，甚至連曖昧都沒有，一切都還是少年少女還沒有訴諸於口的默契。
但是現在……默契被打破了。
就像是現在，看着祁夏喜微微有些沉默的樣子，蘇然甚至覺得，自己可能連和她發脾氣的資格都沒有。畢竟，兩個人還並沒有在一起。
他站在原地，看着不出聲的祁夏喜，突然開口：“如果你不想去的話就算了，我們現在走的話，還能追上韓詩語吧？她去食堂一向都是走得最慢的。”
“不……我不去！”
雖然有點猶豫不知道要怎麼和蘇然解釋，但是祁夏喜更知道，如果這個時候不解釋就讓這件事這樣過去的話，最後她和蘇然的關係可能真的就只能止步於好朋友了。
忍不住抓着蘇然校服的前擺，她急切地向前走了一步：“走吧，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看着祁夏喜着急起來，蘇然這才微不可察地鬆了一口氣，之前身上冰冷的氛圍也似乎慢慢地放輕鬆了。
“走吧，我記得你上次很愛吃這一家的菲力牛排，這次嚐嚐別的怎麼樣？”
兩個人的身影慢慢走出了教室，一直裝着低頭做習題的孫璟航才擡起頭來，定定地看着教室正門，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路來到了西餐廳，看見蘇然選的是一間很隱蔽的包間，祁夏喜這才鬆了一口氣。服務生立刻殷勤地上來點餐，祁夏喜只點了一杯檸檬水，蘇然卻滿滿地點了一桌子。
等到服務生離開之後，兩個人相對坐在餐桌的兩邊，都不知道要開始說什麼。凝滯的氣氛讓人覺得連呼吸都被擠壓了一樣。
“我……”
“你……”
不知道是過了幾分鐘還是十幾分鍾，兩個人卻好像是有默契一樣地一起開了口。按照蘇然一貫的紳士風度，這個時候是應該會讓祁夏喜先說的。可是他這次卻並沒有，而是做了個手勢攔住祁夏喜，自己先開了口。
“夏喜，剛剛有個女生找我，給我看了幾張照片。那個女生是從前在你們宿舍陷害你偷東西的許麗華，照片是幾張你和孫璟航看起來似乎在很親密地約會的照片。”
說到這，他擡頭看了看祁夏喜，看見她仍舊是默默地微微低着頭，並沒有打算辯解什麼。蘇然輕輕地嘆了口氣，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漸漸地向下沉一樣。
“照片你不用擔心，我問了她也看了她手機裡的社交軟件，應該是沒有備份。我把她的手機格式化了，這幾張照片應該不會流傳出去的。”
聽了蘇然這幾句話，祁夏喜放在餐桌上的手指神經性地抽了幾下。她用力地咬住下脣，準備等到蘇然完全說完之後再解釋。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蘇然的聲音越發低落。
他想不明白。
祁夏喜明明是喜歡他的，也明明知道他對她的心意。而且，如果她喜歡孫璟航的話，完全不用拖到現在纔對孫璟航示好，完全可以在和蘇然的關係還沒有什麼的時候直接和孫璟航在一起。
但是現在兩個人之間幾乎就只差着一層窗戶紙的時候，她卻突然和孫璟航約會……
“祁夏喜，我喜歡你。”
一直在低頭佯裝研究着手裡蘇打水的祁夏喜猛地擡頭，連那杯蘇打水被打翻在地上都顧不上了。少女明亮的眼睛裡似乎有一層水光，在室內柔和的光線下，像是有星星盛放在裡面。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居然在這個時候會聽見蘇然的告白！
“我……”
她囁嚅着雙脣，只吐出了一個我字，就不知道接下來究竟應該說什麼了。
蘇然整個上身幾乎都撐在了桌子上，用力地看着祁夏喜的眼睛：“夏喜，雖然我一直沒有名說過，但是你應該是知道的吧？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這麼做？如果你真的不喜歡我而是喜歡孫璟航的話，只要明說就可以了，我一定會保持着朋友的距離喜歡你守護你的，爲什麼要這樣偷偷摸摸的呢？”
“我……我沒有喜歡他……”
祁夏喜的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有一點點委屈，有一點點驚喜和暖心，還有一點點屬於初戀的酸澀。
“之前，孫璟航找到我說，他手裡有韓詩語去酒吧的視頻，只要我和他約會三次，他就會把視頻給我……”
聽着祁夏喜幾乎是耳語的聲音述說着原因，蘇然突然有種荒謬和果然如此交雜的感覺。
他知道，祁夏喜這樣的性格，就連兩個人幾乎是兩情相悅的時候都始終不會踏出那一步。怎麼可能直接就那麼大膽地和孫璟航約會？
可是，這樣的事情，這樣的處理方式……
他低下眼簾。
這樣的處理方式，雖然是讓事情過去了，可是卻是他最不願意看見的方式之一。
“夏喜，我不是想要逼迫你或者說給你講什麼大道理。我知道，你之所以會這麼做，是真正把韓詩語當成是你的朋友，也是想真正地幫她度過這個難關。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韓詩語真的知道了你這麼做，她可能寧可自己去校長室自首開除，也絕對不會讓你爲她做犧牲。”
“她自己去酒吧被學校抓住開除，就算是真的發生了，這是她自己做出的事情自己可以承擔。但是如果你因爲想要幫助她而受到了什麼傷害、做出了什麼犧牲，她是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而且，你想一想，這次孫璟航找你是威脅你約會，這也倒還罷了。我相信你和他之間不會有什麼，我也不會因爲這一點就介意什麼。可是如果他的要求是要其他的呢？是要身體接觸呢？難道你也就這麼答應了？之前孫昊約你去大教室之後發生的事情你還記得嗎，當初你是怎麼答應我和韓詩語的？”
祁夏喜微微張開了嘴巴，少女嫣紅的脣瓣驚慌地顫抖着。
她的的確確是想到過，這件事如果蘇然一旦知道了會非常生氣。但是在內心深處，她始終覺得，知道了她這麼做，蘇然一定會原諒她的，而韓詩語也一定會更感激她的。
就算是今天蘇然的態度一直不好，她也沒想到自己迎來的會是這樣一篇長篇大論。
這讓她的心裡非常非常的委屈。
蘇然看着祁夏喜的眼睛，看見她心底委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夏喜，你覺得韓詩語被開除之後她會很難過，可是你有沒有想到，你被孫璟航這樣威脅，她會更加難過呢？你爲了她做這件事，是難道不是因爲，看見朋友被傷害會比自己被傷害更難過嗎？”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別人也是這樣想的？”
他緩緩坐直身體：“夏喜，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我之所以和你說這些話，是因爲我真的不希望看見你再這樣不珍惜自己。但是這次的事情，主要責任是在我，我沒能保護好你，也沒能保護好詩語。這件事，我們就當沒發生過，可以嗎？”
祁夏喜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才努力地沒讓眼眶中的淚水滴落在桌子上。她用力地眨着眼睛，心裡有些茫然。
她這樣犧牲自己，只是希望韓詩語能夠好好地留在她的身邊、留在蘇然的身邊啊。難道這樣做，真的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