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裡寂靜無聲,譚父譚母滿面愁容,沒有料到高家會以這樣的結果結束,上百年的基業,就這樣要停產了嗎?
譚父知道那些工人一定是在等自己的話,只要自己說一句話,讓他們離開,他們一定會離開的。可是此時抉擇好難,一邊是自己苦心經營的家業,一邊是那些貧困的花工,他們有一個更好的去處,有更好的生活,不也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嗎?如果自己因爲一已之私,不讓他們離開,那自己也就不會有今天的成績,這些因爲仁善得來的名望沒想到這時候成了他的負擔。
譚母眼眶中流出一行清淚,看到譚父已經衰老,譚烜還是一個未完全擔起擔子的青年,而高籬還什麼也不知道,這樣的家庭怎麼能不讓人擔憂。
“爹,娘,我來了。”唐青妙跨進了屋子之前,早就發現了這種氣氛,可是她猶豫一下,還是邁了進來,既然是一家人,自然要一起面對這些風雨。
譚母走了過來,一把抱住了唐青妙,“清兒,這可怎麼辦呀,怎麼辦呀。”
唐青妙看了看譚父,又看了看不作聲的譚烜,顯然現在的景況讓他們都有了最糟糕的想法,唐青妙又握了握拳頭。
“爹孃,你們有什麼決定嗎?”唐青妙看着譚父,又握着譚母的手問。
譚母也不安地望着譚父,眼睛裡有一些期待,可是更多的是一種絕望。
譚父垂着頭擡了起來,長長嘆息。“如果今年不開工的話,沒有香脂可賣,到年底的時候,高家就徹底垮了,現在那些花工雖然沒有走,但我知道,他們如果留在高家的話,心裡一定會產生怨言,到時候高家不僅連生意沒了,連名聲也毀了。”
聽到譚父考慮到這樣的長遠,唐青妙自愧不如,因爲自己只想着如何讓高家的產業復甦,甚至想着強留下那些花工,可以在年底生意有轉機的時候將工資補發,可是現在看來自己這樣想有些過於自私,萬一年底的時候生意沒有好轉,那高家豈不是要失信於別人。
“爹,不可以讓那些花工走,我們可以承諾在生意好的時候,補發他們工資,請他們留下來吧。”譚烜擡起頭,請求說着,如果花工離開了,高家就連生產也成了問題了,還談什麼生意?
譚父失望地看了一眼譚烜,搖了搖頭,揹着手緩緩踱向門外。
唐青妙看到譚父的身影,突然說:“爹,讓那些花工去花城吧,等高家生意好的時候,我們
用同樣的工資請他們回來。”
房間裡突然寂靜無聲,所有人的眼光都停留在唐青妙的身上,她不過是高家的一個兒媳婦,卻敢做這樣大的決定,她難道不知道高家的人工人一旦離開,就再也請不到技術熟練的老工人了?而且工人一離開,也就是向外界公佈了高家的家道開始落寞,難道真的要這樣嗎?
曹管家擔憂地看了一眼譚父,見他往日那種沉穩的目光之中突然多了一絲霧氣,已經明白他是同意了唐青妙的決定,心下里不由地倍感疼痛。“老爺,真的要這樣做嗎?高家興辱百年,還從來沒有花工會主動離開這裡,難道今天就非得做這樣的決定嗎?”
譚母也淚水連連,譚烜卻血氣翻涌,走到唐青妙面前瞪着唐青妙。“你瘋了,瘋女人,你這樣的決定無疑是要將高家置於死地啊,你知道嗎?”
唐青妙低下頭,深深吸一口手,握着的拳頭始終沒有放開,她堅定地說:“我知道,我知道花工一旦離開,容城上下的百姓對我們高家就會有許多的流言,可是眼下,依爹的爲人處世態度,絕對不會讓那些花工爲難,更不會讓他們沒有工錢領的。更何況現在高家的香脂賣不出去,如果今年沒有好的香脂研製出來,那不管高家的花工採多少花都無計於事,反道是讓他們離開對我們高家是一種幫助,可以減少開支,在這段時間,我們要潛心研製香脂,在冬天來臨之前,我們一定要有一批新的產品出來,哪怕是隻有幾瓶,只要有顧客認同了,我們就會有一個新的開始。”
看着唐青妙說到長遠的未來,看到她眼神之中那種灼灼之光,譚烜自愧不如,自己從來沒有爲高家做過這樣長遠的打算,只是一直躲避着這個殘酷的現實,只希望有一種從天而降的好運能幫助高家度過此難關,可是現在看來,自己真的是不如這個唐青妙對高家的生意瞭解的多。
譚父聽了唐青妙的話,眼睛裡的霧氣突然化開了,彷彿得到了什麼力量,他又重新振作了起來,看着唐青妙點了點頭,又衝着譚烜說:“你陪我一起出去,和花工說清楚這些事情,讓他們沒有擔憂的離開。”
譚烜聽了譚父的話,也點了點頭,陪同譚父一同出去了。
唐青妙看了一眼譚母,看到譚母眼中那種疲憊而擔憂的神色,上前按了按譚母的手心。“娘,你不必擔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一家人只要在一起,一定會度過這個難關的。”
譚母看
着唐青妙,眼中的淚水緩緩流下,當初唐青妙進門的時候,自己雖然依照佛祖的意思對她真心的好,但對於一個母親來說,誰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娶一個貌美如花的媳婦。
但是今天,看到唐青妙這樣爲高家着想,譚母從心裡感激着佛祖的恩德。
突然,看到唐青妙手腕處那抹驚心的傷,急忙拉住,問:“清兒,這是怎麼了?是怎麼弄傷的?”
唐青妙發現譚母看到了這些傷,怕她更加擔憂,就慌忙用衣袖將傷遮了,躲着譚母詢問的眼神。“娘,沒什麼,只是自己不小心弄傷的。”
“你騙我,你只要一說謊,眼神就會躲着人,是不是又是玄兒他傷着你了?”譚母心裡一截一截的涼下去,自己知道,兒子與女兒是什麼性格,他們太過單純又太過執拗,接待人和事都太慢熱,在這個過程中不知道清兒受了多少的傷害,流了多少的淚水。
唐青妙苦澀一笑,拉着譚母的手說:“娘,我們也去農莊看看吧,也許需要我們做些什麼。那些花工都是高家的老工人了,我們去的話,他們心裡會更安穩一些,只要我們將事情說清楚,到時候再將他們都請回來就行了。”
譚母點了點頭,可是一滴淚水卻滴到了唐青妙的手背上。“清兒,委屈你了,真的是委屈你了。”
“娘,快別這麼說,能得到你與爹的關心和愛護,清兒已經是萬分知足了,再說,譚烜他並沒有惡意。”唐青妙說到這裡,心裡卻痛得如同被刀刺過,鮮血淋漓,昨天的一夢仍然是那樣的刺目,讓她的心疼痛不止。
如果自己來這裡只是爲了換取冷眼和屈辱,那到不如沒有譚烜,只有自己。可是這樣一想,又覺得自己太自私了,有哪家的爹孃不愛自己的骨肉,即使譚烜再過份,他仍然是譚父譚母的心頭肉,而自己呢?
“娘……我……”
譚母看到唐青妙眼神中那絲受傷的表情,只定定說:“清兒,你放心,不管玄兒對你怎麼樣,拿不拿你當高家的少奶奶,你在我和老爺的眼中,永遠是高家的兒媳,無人可取代。這話我曾經說過,現在仍然還要這樣說,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爲了高家好,玄兒他總有一天會看明白,悟明白的,你等等他好嗎?”
這一個孃親對兒子的求情,讓唐青妙眼中更加酸澀,一行淚水不經意流下來,又慌忙背過臉用手背抹去。“娘,我們走吧。”
“好,我們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