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不要聲張。”尚亦璟墨色的眸子看向他,認真道。
“哪件?”裴涼衍弱弱地問了一聲,他指的是今晚她發高燒的事情還是說她是他妻子的事情…
“笨蛋,你說呢?”。尚亦璟斜斜看過去,似乎很無語。
裴涼衍無辜地聳聳肩,他竟然說他這個醫學天才是笨蛋?好吧,也只有他會這樣說。
“OK。”裴涼衍向他挑了挑眉,答應他。到目前爲止,他也就知道這兩件事,總之這兩件事他都不會聲張。
可他又覺得奇怪,既然他已經和她結了婚,怎麼又不願意向外界說明他們的關係,不會…
他搖搖頭,肯定是自己想歪了。
裴涼衍離開後,尚亦璟聽着外面驟降急促的雨聲,在客廳裡坐了一會兒,然後上樓走到自己房間門口,鬼使神差地,步伐又發生了偏差,又走進了她的房間裡。
她正掛着點滴,纖細的手腕露在外面,他走過去輕輕將她的手往裡面移了移,用被子掩蓋住。
他站在她的牀前,側身就能看到窗外漆黑一片,伴着斷了線般的雨水,夾雜着樹葉的嗚咽,顯得十分冷悽。他看了有些心煩,走過去拉過窗簾嚴嚴實實地蓋住,然後又回到牀前。
她的臉色還是很蒼白,但神態安詳了許多,臉上沒有之前露出的細微的壓抑和難受。他摸了摸她的額頭,還好,不像之前那樣滾燙。
他靜靜地注視着她的臉,像無聲的月光傾瀉在她的臉上。想起她留給自己的那些文字,現在心裡還是泛着細微的痛意。這種痛不會讓你全身發麻,但它是心裡拔也拔不掉的一根細弱的刺,存在即難受。
這是平生第一次,他被一個女孩子所丟棄。
她還病着,但他忍不住去捏她的臉。他控制着自己的力道,不至於把她弄疼,但心裡總是有一股無處發泄的不滿,他及時收回了手。
翌日清晨,明媚的太陽衝破地平線冉冉升起,柔和溫暖的陽光灑在窗外,被厚厚的窗簾擋住。
白柚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結束了,她醒了過來。房間裡視線很暗,一切似乎都是封閉的,她獨自一人在這看似密閉的空間裡。
她動了動,發現自己打着點滴,她往上看了看,藥水已經打完了,桌子上還有一瓶已經空了的藥水瓶,看來昨晚有人給她換過藥水。
她拔了針頭,走到窗戶旁邊,拉開厚重的窗簾,打開窗戶,看到外面燦爛明麗的天空,呼吸着一夜雨水洗滌過後清新的空氣,心裡頓覺通暢。
這時,門開了白柚轉過去,是許媽。
許媽看了一眼氣色有所恢復的白柚,恭敬道:“小姐,下去吃點早餐吧。”
尚少爺讓她上來看看情況,沒想到白小姐已經醒了,想着她昨晚就沒吃東西,現在肯定也餓了。
經許媽這麼一提醒,白柚才察覺到肚子空空的,她的確餓了。
但她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問許媽:“許媽,尚先生是不是還在下面?”
許媽點點頭,又擅自主張地添了一句:“少爺他在下面等着你,昨晚小姐高燒可把少爺急壞了。”
雖然其中有她誇張的成分,但少爺擔心白小姐,卻是屬實的。
急壞了?白柚微有詫異,他會爲自己擔心?想了想,肯定是許媽和自己開玩笑。
不管他在不在下面,飯還是要吃的。何況她還要和他相處那麼久,總不可能天天躲着他。
三年,這是她給她自己的期限。但是中途是不是還會出現跑路情況,她可不敢完全保證。
母親,我答應你的事情,我會做到,但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
靠樹樹會倒,靠山山會塌,人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白柚還是不明白母親爲什麼想不通,也許她也是爲了完成姐姐的願望。
可姐姐的希望讓她去感受,不會覺得哪裡奇怪嗎?
她走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恰巧和他的視線對上,但他只看了一眼,又將視線收了回去,神情漠然。
說不尷尬是假的,白柚也只能儘量讓自己看上去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的樣子,慢慢走下樓。
今天的早餐“樸實無華”—除了三明治,其餘的全是粥。但這些粥也不見尚亦璟喝一口,所以這是爲誰準備的?爲她?
她特意選了一個離他有些遠的位置坐下,想去拿餐桌上最後一塊三明治,某人看都沒看她一眼,無情地把僅存的三明治拿走,優雅地咬了一口,然後放在他面前的碟子裡,沒有第二口。
浪費!白柚心裡憤憤不平,他一定是故意的。
看着那些粥,她沒什麼食慾,但是生病之後喝些清淡的東西總歸是好的。
他吃完後依舊坐在那裡,沒有動靜。白柚低着慢吞吞地喝着粥,心裡期盼着他早點離開,因爲她實在不習慣吃飯時身邊有人以一種看似灼熱實則冰冷的目光考量着自己,像是審犯人一般。
被他這樣注視着,她多少有點心虛。
尚亦璟知道她在拖延時間,不然一碗粥能喝二十分鐘?她特意讓許媽控制好了時間和溫度,粥不燙,燙的恐怕是她的心。
“把錢還給她。”他掏出一張支票,放在她眼前的桌子上。
白柚定睛一看,一千萬?是他母親給她的數額。
她的動作忽然一滯,心裡有些複雜。要她還給他的母親?那她要怎麼開口?
事情總是變來變去,白柚感覺自己像是一棵草,風往哪邊吹,她就往哪邊倒。怎麼顯得她這麼沒原則似的?
她是這麼隨意的人嗎?想着,她伸出手,拿起支票塞到自己兜裡。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既然她決定好了,就當她是個隨意的人吧。
反正她已經想好了對策。
沒想到她那麼坦然,什麼也沒問,什麼也沒說,默默地,靜靜地接受了他的安排,也不反駁,沒有任何爭議。莫名的,他有些失落。
他不喜歡話多愚笨的人,但對她靜默的態度,一絲不甘浮上他的心頭。
他的不甘,是什麼?